坤儀公主從始至終都沒下龍須號一步，但芝罘港內十余座碼頭上流民們的慘況卻讓她在甲板上看了個遍。

“可悲、可憐的地球人。”小公主努力不去想那些淒慘的景象，但卻始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雙月星就從不會有這般情形出現。”小蘿莉暗自腹誹了一句，卻又不禁想道，似乎雙月星遠古歷史上，也曾經飽受戰爭、災荒之苦。當雙月星的科技文明發展到一定高度後，才漸漸擺脫了這種苦況。或許這些就是每個星球文明發展必須經歷的階段吧，只有經歷過，才知道如何避免類似情形的發生。

“可這代價未免也太慘烈了。”坤儀公主腦海中滿是那些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婦孺面孔，一時間覺得胸口堵得慌，心情開始鬱悶起來。

驀然驚覺，小蘿莉有些駭然:“難道是我在人類軀體裡時間待久了，也有了人類這些亂七八糟的情感?”

雙月星文明已經發展到一定高度，他們的科技能讓人擺脫生老病死的苦況，沒有了這些憂慮，情感也開始變得淡漠。就連繁衍下一代，雙月星也是通過基因庫配對，以基因最為匹配作為繁衍下一代的選偶條件。

所以在雙月星上，沒有愛情，只有責任。每個人到了適婚年齡，只需按照基因匹配找到另一半，即可完成繁衍。甚至都無需兩人見面，各取繁殖細胞人工繁衍便可。

沒有情感的羈絆，雙月星人的工作效率極高，完善的法律和嚴密的制度保障了一切，絕對不會像大明朝這樣，辦事效率極其低下，處處充斥著人情世故，然後讓事情變成了本不該變成的樣子。

“不行，我不能心軟，不能有感情！”小蘿莉努力搖晃著腦袋，想要擺脫那種可怕的影響，於是她決定找鄭衝的麻煩，以此來緩解症狀。

在芝罘港停留一天后，鄭衝的船隊繼續出海。鄭衝來芝罘港停留一則是為了視察一下芝罘港的建設情況，二則是為了看看遷移流民的情況，三則也是想讓錢士升和坤儀公主這兩位欽差大臣看看鄭氏是如何為國分憂的。

這種事兒此前鄭芝龍就乾過，他在福建招了十余萬流民赴台開墾安居，替大明安穩東南半壁做了很大貢獻，這也是朝廷認可鄭芝龍的原因之一。這回鄭衝依樣畫葫蘆，移民赴朝戍邊，一為戍邊，二為解決流民問題，一舉兩得。

出海後，鄭衝發覺錢士升看待自己的目光都變了，讚賞、鼓勵、認同兼而有之的目光讓鄭衝有些飄飄然，能得到當朝大學士的認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的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坤儀公主來找他麻煩了。

“好無聊！鄭衝，給本宮講故事！要本宮沒聽過的！哼哼，本宮博覽群書，你別拿書上已經有的故事來糊弄我！”刁蠻的小公主在艦長室內，大喇喇的坐在原本屬於鄭衝的帥位上，把玩著崇禎賜給她的欽命王旗，口中半是撒嬌，半是命令的口吻說道:“要是你不答應，我就讓繡英姐她們來給我捶腿。”

鄭衝恨得牙癢癢，但無可奈何只能答應，人家是小公主，打不得、罵不得，更殺不得，而且自己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似乎也說不過去。

不過鄭衝也不會這麽輕易放過這小蘿莉，轉念一想有了主意，“那臣就給公主殿下講幾個故事，這幾個故事都是微臣閑來之作，通本名喚《聊齋志異》！”

雖然不確定這個外星小公主會不會害怕聊齋中描寫的那些妖魔鬼怪，但鄭衝決定就講聊齋故事，先嚇嚇她看看！

“第一篇故事名喚《聶小倩》，

話說……”鄭衝便開始講述聊齋聶小倩的故事，當聽到聶小倩出場時，卻被小公主打斷了。“這鬼是什麽生物?”

“鬼是人死後靈魂怨氣所化，這種東西非常可怕，可能會取你性命，可能會勾走你的靈魂，可能會帶你下地獄。鬼的種類也很多，有吊死鬼、有餓死鬼……”鄭衝用盡一切令人恐怖畏懼的詞匯來描繪鬼魂的可怕，倒也的確把小蘿莉嚇了一跳。

坤儀公主小臉有些發白，呵呵勉強笑了笑道:“你別想嚇唬我，那我的靈魂是來自雙月星，那我豈不也是鬼魂?”

鄭衝一愣隨即道:“不，公主已經還陽，就不能說是鬼魂。真正的鬼魂懼怕陽光，他們都躲在陰暗處，無時無刻不再想著害人！當你熟睡之後，他們可能忽然出現在你的床榻邊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瞪著你……”

“好……好啦，你不用解釋鬼魂了，繼續講故事吧。”坤儀公主開始覺得身子有些發抖，或許是人類軀體殘留著的對黑暗恐懼影響了小公主，總之小蘿莉開始感覺到了害怕。

當講到聶小倩被姥姥控制引誘書生來蘭若寺，謀害這些書生性命的時候，小公主終於坐不住了，她小臉發白，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

艦長室外的侍女立刻推門而入，坤儀公主已經發覺這鄭衝沒安好心，是故意嚇唬自己的，當下對侍女道:“快去請黃小姐、王小姐她們幾個都過來，本宮要和她們一起聽故事。”

鄭衝瞪大了眼睛，坤儀公主拍著小胸脯也瞪著他，口中道:“你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嚇唬我?我就讓繡英姐她們來陪我，要嚇唬就一起嚇唬，我看你還敢不敢嚇我！”

很快黃繡英、王月娘、李順貞、徐成衿、沈芳五女都到了，拜見了公主之後，坤儀公主儀態端莊的賜坐，而後又命人賜了茶點，隨後笑道:“鄭總兵這裡有新奇的故事，本宮一個人聽著無聊，便請各位姐姐一起來聽。”

鄭衝看到這小蘿莉公主人前人後判若兩人，真是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黃繡英等五女自然不敢違逆，黃繡英聽慣了鄭衝做詩詞，想不到他還會講故事，頗感新鮮。李順貞卻是看兵書看得累了，正好想歇息片刻。沈芳卻含笑垂首，記得小時候她最喜歡聽爺爺在月下講故事，也有些期待。

王月娘和徐成衿卻頗為失望，她們寧可在船艙裡研究醫道，也不想聽鄭衝什麽勞什子故事。但很快，王月娘和徐成衿都被故事吸引了。

為了讓黃繡英五女銜接得上故事，坤儀公主逼著鄭衝從頭再講一遍聶小倩的故事。結果自然是鄭衝把文風一改，把這故事講成了聶小倩和寧采臣的人鬼情未了，淒美纏綿的愛情故事向來都是打動女子芳心的不二利器。

在鄭衝華麗辭藻和略有磁性的聲音講述下，在場的女子都開始同情聶小倩的遭遇，對聶小倩和寧采臣的愛情糾葛產生了共鳴。沈芳最先開始掉眼淚，接著是黃繡英，然後女人的眼淚果然是會傳染的，最後連月娘都不禁落淚。

“肯為對方去死，這就是愛情?為什麽聽起來覺得可笑，但心裡卻好像很希望能擁有愛情這種東西?愛情真的是甜的嗎?被人愛和愛上一個人會是什麽感覺?”小蘿莉公主也迷茫了，雖然她成功的拆穿了鄭衝嚇唬她的把戲，但現在這情情愛愛的故事卻讓她更加胡思亂想起來。

好在最後鄭衝講了個圓滿的結局，有情人終成眷屬，眾女才破涕為笑，感到心滿意足。

“這故事真好，相公，你再講一個嘛。”聊齋故事大多都是女主有些強勢的，眾女似乎找到了代入感，逼著鄭衝接著講，無奈之下，鄭衝隻得又講述了幾個故事，都是聊齋中的經典名篇。

他也挑著女鬼、女狐、女仙的故事來講，其中都是哀怨纏綿的情愛故事，讓眾女聽得如癡如醉。平素看慣了女戒文章的黃繡英第一次這麽大膽的聽這些故事，俏臉紅暈但身體很誠實。月娘和成妗看慣了醫書，但也覺得這些故事很好聽。沈芳感同身受， 李順貞也是樂在其中，各自都有感懷之處，自不必細表。

當聽完第三個故事《嬰寧》時，黃繡英才陡然驚醒過來，“不好，衝郎給公主講這些情愛故事，頗有些淫詞浪語之嫌，公主還小，男女之事懵懂無知，要是回宮後揭露此事，會不會被皇后怪罪?！”

黃繡英惴惴不安的偷眼望向坤儀公主時，只見小公主似乎聽得津津有味，時而皺眉，時而掩口而笑，時而發愣，每當聽完一個故事後，卻總還是吵著還要聽，讓黃繡英很是擔憂。

講了一個上午，好容易到了午飯時候，鄭衝這才得以脫困。坤儀公主毫不客氣的趕走鄭衝，留下黃繡英諸女陪她用膳。

吃完飯後，諸女都有些困倦，各自回船艙安歇，坤儀公主也準備小睡片刻，黃繡英卻落在後面，似乎有話想說。

“繡英姐，還有事兒麽?”坤儀公主眨眨大眼睛問道。

“殿下，呃，適才衝郎他講的那些故事……”黃繡英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她想讓公主回宮後不要提起此事，但卻不知如何開口。

“哦，我知道了，你是擔心本宮回宮後，會向母后提及此事麽?繡英姐，你別擔心，我和他之間的事，一個字都不會告訴父皇和母后的。”

黃繡英懵懵懂懂的離開船艙後，一路上還在想坤儀公主那話中之意，什麽叫她和他之間的事?難道相公和公主還有別的事兒?不會吧，公主才九歲，難道衝郎他……

黃繡英覺得有些頭痛，不願意再想下去，但願公主還是年少懵懂無知最好，要真是情竇初開，那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