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三人,胡江乃是天武軍的,田好卷是龍騎軍的……”
兩個大漢行禮,和眾人一起看向了邊上的常建仁。
因為稍後要下水,所以他們都穿了簡單的衣裳。那兩個大漢看著筋肉賁張,而常建仁卻是筋骨人。
瘦巴巴的常建仁有些緊張,昨夜沈安派了聞小種潛入他家,交給他一些東西,讓他背熟。
他背到凌晨才算是熟練了,可代價卻是睡眠不足,一雙眼睛看著紅彤彤的。
富弼皺眉道:“陛下,他是勾當翰林圖畫院的常建仁。”
咦!
兩邊同時響起驚訝的聲音,大家都不敢相信竟然有文官來從軍,這人莫不是傻子?
趙曙也很驚訝,但卻不能拆台,只是微微點頭。
劉展忍不住出來問道:“那個……常建仁,你為何要從軍?”
這個問題是大家都想問的,連趙曙也不例外。
“為了大宋。”
常建仁堅毅的道:“陛下,臣當年曾為先帝畫過一幅畫,乃是千軍萬馬衝陣殺敵。記得先帝看了這畫,喃喃的說大宋何時有此虎賁,然後就歎息……臣一直記著那聲歎息,當時就想著如何能讓大宋的官家再無此撼……”
他微微低頭,吸了一下鼻子,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臣想了許久,直至昨日聽聞水軍招募都虞侯,臣才想到了那個法子……”
他抬頭,目光堅定的道:“臣想到的法子就是從軍,用長刀,用敵人的頭顱來消弭君王的遺憾!”
眾人訝然,隨後就是震驚。
劉展差點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他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
文官裡面怎麽就出了這麽一個奇葩呢?
什麽君王的遺憾,那和你有半文錢的關系嗎?你裝什麽大瓣蒜啊!
趙曙的目光複雜,輕輕歎息一聲,眾人想到剛才常建仁的話,都有些尷尬。
而常建仁卻有些懵。
這個問題昨夜聞小種也帶來了答案,據說是沈安親自手寫的答案,裡面甚至什麽時候該低頭,什麽時候該吸鼻子都有清晰的交代。
如果趙曙知道這個回答是事先準備好的,他絕壁會讓人把沈安閹了,送進宮中去伺候自己。
但他現在卻在感動之中。
“好!”
眾人正在心思各異的想著常建仁這朵文官裡的奇葩,被這一聲叫好給驚醒了,等循聲看去時,卻是沈安那廝。
沈安一臉正色的道:“陛下,常建仁官位不高,名聲不顯,可就是這麽一個人,他心中一直在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江山社稷,這是什麽?這便是位卑不敢忘憂國啊!”
“位卑不敢忘憂國?好,說得好!”
有人覺得沈安這話說的極好,有人恍惚曾經聽過,等仔細回想了一下,竟然是沈安以前說過的話。
趙曙微微點頭,帝王能有這等忠心耿耿的臣子,他的心情極端的好,於是就微笑道:“如此就開始吧。”
富弼出來說道:“從昨日開始,臣就令人盯住了秦臻,然後讓他出題。臣敢擔保這些題目絕無外泄的可能。”
富弼太自信了,讓沈安差點笑破了肚皮。
老富派的人都是飯桶,被聞小種輕松潛入,拿出沈安的手書勸服了秦臻,然後得到了標準答案。
趙曙讚賞的點點頭,覺得自己把富弼召回來太英明了。
有富弼在,不但給韓琦找了個對手,也讓朝中多了一員乾將。
“如此……就開始吧。”
富弼招手叫來秦臻,兩人輕聲商議著章程。
“這三人你以為誰能勝出?”
趙曙突然問道,對象是趙頊。
這是考教。
趙曙把趙頊帶出來,就是讓他見世面的。
韓琦等人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未來的太子的判斷。
按照常理,等趙頊登基時,他們不是告老還鄉就是墳頭草三尺高了,所以此刻的關注只是想知道未來的帝王是什麽成色。
趙頊看了看胡江和田好卷,這二人都是武將,敢來投水軍,本事自然不差。
今日會考什麽?
趙頊想了想,覺得應當是文武都有。武,常建仁鐵定沒戲;文,看似他最出色,可這是軍中,不會考文章詩詞,也不會考他擅長的畫畫。
只會靠關於水軍的事。
所以常建仁幾乎沒有一絲勝機。
這麽一分析,趙頊才發現大家看向常建仁的目光中帶著憐憫。
為啥要憐憫?
因為他用文官之身來從軍就是奇葩,而此次選拔他鐵定會失敗。等失敗之後,翰林院那邊絕對會收拾他,到時候他就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貨色。
趙頊心中微歎,覺得可惜了此人。若是他能過關的話,會在文人和武人之中引發大討論。
文人能否去從軍?
只要能引起這個討論就值得了。
這樣的討論會漸漸擴散,等越來越多的文人加入軍中後,文貴武賤的局面就會漸漸扭轉。
大宋的軍隊不行了,這是沈安和他討論後得出的結論。
而根源就在於打壓!
長期打壓之後,軍隊的戰鬥力直線下降,好男不當兵的民諺就是起於此時。
若是不加干涉,五十年後,大宋將再無可用之兵。
所以趙頊真心希望常建仁能贏,可……
他正準備說出自己看好的人選,突然看到常建仁的目光有些閃爍。
閃爍就閃爍吧,他竟然看向了沈安。
那眼神怎麽有些熟悉呢?
趙頊想起自己以前和沈安配合默契的坑人,那時候就是用這種眼神來暗示對方。
他的心一跳,不知怎地就覺得今天是個好天氣,於是就說道:“孩兒覺著常建仁應當能贏。”
“哈哈哈哈!”
周圍一陣輕笑,韓琦笑道:“大王心慈,這是可憐那常建仁沒人支持罷。”
曾公亮說道:“此人勇氣可嘉,可終究是沒有自知之明。”
這話在暗示常建仁不堪用。
一個人沒有自知之明就是最大的原罪,他會處處碰壁,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他交往,最後淪為孤家寡人。
歐陽修歎息一聲,很是惋惜的道:“可惜了。”
趙曙笑道:“你為何認為他能贏?”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蠢,那麽必然有原因。
趙頊說道:“其他二人看著孔武有力,又是軍中宿將,應當能贏。可孩兒卻在常建仁的身上看到了難得一見的東西,那就是堅毅。”
趙曙微微點頭,說道:“如此也好。”
在帝王的眼中,勝負只是一個遊戲,他們不看重勝負,看重的是勝負背後的東西。比如說臣子的品質,或是問題的根源。
誰輸誰贏他無所謂,但自己的兒子學會了用帝王的角度去看人,這事兒可喜可賀。
堅毅是一個很難得的品質,比如說當年的范仲淹,他就擁有這種品質。
富弼說道:“陛下,先是武試。”
趙曙點點頭,於是三人就在前方開始操練起來。
其他二人不管是刀法還是拳腳都不錯,張八年在趙曙的身後低聲評價著。
“……胡江的刀法凌厲,不過少了殺氣。田好卷的拳腳不錯,算是難得……”
他的目光轉到了常建仁的身上,不禁偏過頭去,不忍再看。
常建仁拎著一把長刀在劈砍,砍的毫無章法,就像是一個新手在山中砍柴。
“常建仁如何?”
既然兒子關注他,趙曙也就多看一眼。
張八年的嘴角抽搐著,“陛下,此人……亂劈柴。”
常建仁揮刀不停,臉上紅彤彤的,汗水都洇濕了鬢角。
哎!
趙曙歎道:“差不多就行了。”
這一場常建仁輸了。
富弼叫停,隨後說道:“陛下,接下來就是試水性。”
這個……
胡江二人看著很是自信,大抵游泳是會的。
趙曙點點頭,富弼喝道:“開始吧。”
三人先是謝罪,然後才開始脫衣裳。
“啊,脫衣服了!”
左右有女人在驚呼,沈安一一看去,發現她們雖然在驚呼,但臉色微紅,眼中全是興奮,可見壓根就不覺得羞澀。
女人的天*很重要,某的任務還很重啊!
這一刻沈安把解放女性的重任擔在肩上,於是就大膽的盯著一個豐腴的婦人看。
“真是太……太巴適了……”
“哈哈哈哈!”
那個婦人突然大笑起來,沈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到了排骨常建仁。
三人都只剩下了褲子,胡江二人肌肉虯結,看著充滿了男性的陽剛之美;而常建仁渾身排骨,實在是不堪入目。
眾人見到這等身材都笑了起來,只有張八年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常建仁有練鷹抓功的天賦。
“某看好你!”
沈安突然走過去拍拍常建仁的肩膀,一臉鼓勵的說道:“放開了遊。”
常建仁才輸了武技這一場,心中有些沮喪,聞言抬頭,感激的道:“多謝待詔,下官定然會拚命。”
沈安點點頭,然後回去。
趙曙好奇的問道:“你也看好他?”
“對。”沈安一臉純良的道:“陛下,文武事都能學,都能練,可一個人的品質是天生的,好品質卻很難得。”
這是和趙頊先前的話相呼應。
若是趙頊上位,那麽朝中至少有沈安作為呼應,不至於孤零零的。
趙曙欣慰的道:“好。”
他進宮之後可沒有什麽人來呼應自己,這段時日他一直在分化宰輔們,漸漸的把富弼拉了過來,局面這才打開。
至於今日的輸贏,那真的不算事啊!
趙曙含笑看著,眾人都在等著看好戲。
只有沈安,他想起了昨日的那一頭黑泥。
“開始!”
噗噗噗!
三人跳進了水裡。
“下水了!”
百姓們開始歡呼起來。
百官雖然沒有歡呼,但依舊在全神貫注的看著。
胡江的身形矯健,雙手劃動,有節奏的向前遊。
田好卷則是一下水就開始加速,大抵是要先聲奪人。
這兩人看著各有千秋,可大家都被邊上的水花給吸引了。
砰砰砰砰砰砰……
常建仁的雙手在飛速劃動,雙腿不間斷的在拍打著水面。
小海豚開始了……
……
晚安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