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睡覺,這個在常朝那邊時常有之,但在這裡卻罕見。
趙曙目光不善,宰輔們嘴角含笑,就等著看熱鬧。
包拯的眼中幾欲噴火,看來下朝後要小心被追殺。
趙頊那廝竟然在裝老實……
剛才誰說的蕭觀音來著?
不就是這小子嗎?
沈安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著,趙曙卻陰測測的問道:“你最近也沒上朝,朕也沒安排事務給你,昨晚你難道去做賊了?嗯!”
韓琦挑眉道:“多半是……聽聞近日城中的青樓來了不少新人……”
哥不嫖娼啊!
沈安無辜的道:“陛下,臣昨夜……臣昨夜想到了交趾使者此事,覺著這事看似輕微,可卻能深刻的影響到大宋未來的發展和規劃,臣越想越著急,越想越興奮……越是睡不著了。”
韓琦冷笑,富弼低頭,包拯撫須點頭,很是欣慰……
趙曙哦了一聲,問道:“正好宰輔們在議此事,你來說說。”
沈安擦擦嘴角,說道:“陛下,交趾使者本是回程歸國了,可卻半路回轉,這於理不合,他是拿著刀擱在自己的脖子上,這才得以掉頭。他為何這般焦急?因為水軍出發了,交趾要倒霉了,他此刻回去,估摸著會落在水軍的後面,到了那時,被大宋水軍襲擾的焦頭爛額的李日尊會宰了他!”
“這些朕知道。”趙曙覺得沈安全是廢話。
“是嗎?”沈安很是淡定的道:“陛下,佔城使者在回去時,隨行有不少兵器……交趾使者察覺了。”
“嗯?”
趙曙皺眉道:“不是百般小心了嗎?怎麽被察覺了?”
交趾使者在大朝會之後拖著不走,佔城使者一看不對,心想交趾可不是好鳥,咱還是留下吧,看看他想乾些什麽。
結果交趾使者要死要活的鬧,佔城使者馬上就對大宋表了忠心。趙曙龍顏大悅,就令沈安去談判,很是賣了佔城一批兵器。
“佔城使者嚇壞了,擔心交趾人把矛頭對準他們,如今……如今佔城使者已經在歸程了。”
操蛋啊!
趙曙很是尷尬的道:“此事……交趾使者鬧騰就是看準了此事,覺著大宋會很尷尬吧?”
宰輔們都點頭。
好你個趙曙,佔城和交趾可不是朋友,你私下賣兵器給他們,這是想幹啥?想讓他們給交趾來一下?
這個謀略是陽謀,可極為有效,沒法破壞。
可如今被發現了之後,佔城使者擔心會被交趾大舉進攻,所以又溜回來了,這是賴上了大宋。
“為何會尷尬呢?”
只有韓琦很是不解的道:“交趾本就是大宋的敵人,大宋要怎麽弄他們是大宋的事,為何會尷尬?”
老韓就是這一點好,一旦面對對頭,他就會化身為流氓,什麽規矩,什麽道德義氣都滾邊去。
“此事……大宋立國多年,禮儀還是要的。”趙曙是帝王,自古以來,華夏的帝王都要臉面,他也不例外。
“陛下,臉面臉面,大宋以前講臉面,可遼人要臉嗎?西夏李家那個叛逆可要臉嗎?還有交趾,當年在大宋西南燒殺搶掠,咱們的使者去了交趾,他們可要臉嗎?”
韓琦怒了,揮舞著笏板咆哮著:“臣這些年的閱歷告訴臣,對外藩人就不能要臉面。你要臉面,他們就會不要臉,然後趁機從大宋的身上弄好處……”
“多少例子……從漢唐起,臉面誤國的例子有多少?”韓琦痛心疾首的道:“可最後得到了什麽?衰弱時那些外藩人都舔著嘴唇,爭相提著長刀殺進中原,殺戮咱們的將士,奴役咱們的百姓……陛下,
對外……”韓琦緩緩跪下,珍而重之的道:“不可顧忌臉面啊!”
韓琦的一跪,讓趙曙愕然,旋即沉思。
前漢是不要臉的,但凡被欺負了,沒二話,咱不能報仇的時候就先憋著,等兵強馬壯之後……呵呵,來,哥弄死你!
前唐要差些,少了前漢那種不要臉的勁頭,而且信用外藩人為大將,最終倒了大霉。
所以從漢唐來看,對外不要臉的大漢才是真豪傑。
但總體來說,漢唐都比大宋好,大宋要臉面讓人糾結。
韓琦的一番話對趙曙來說堪稱是振聾發聵。
他緩緩的道:“韓卿起來。”
韓琦太胖了些,起身時顫顫巍巍的,讓人擔心他會垮下去。
趙曙看著他,點頭道:“安心,都安心。有人曾給朕說什麽仁義道德,說的是天花亂墜,可朕就問了一句,道德高深之人可能為帝王?”
為毛線!
你玩道德高深,外敵只會笑掉大牙。
“朕不會做宋襄公。”趙曙冷笑道:“如今有一種想法,說什麽帝王將相,百姓軍士都該守著自己的分寸和位子,不可妄動,如此大宋構架穩固,可千秋萬代。”
這個怎麽有些熟悉呢?
沈安有些懵逼。
各人守著自己的分寸和位子,不可越矩,這個怎麽像是弄泥塑菩薩呢?
什麽都用框架框起來,這樣的社會架構要得不?
要得毛線!
這些話裡蘊含著最大的風險就是階級固化。
什麽叫做不可妄動?
帝王的兒子是帝王,宰輔的兒子是宰輔?
扯尼瑪淡!
沈安也怒了,說道:“陛下,這等人愚不可及,腐儒都不能形容,就該趕出去!”
“朕已經把他趕到了瓊州去,想來那邊的土人會喜歡。”
趙曙的話讓人脊背發涼。
不過沈安卻很是歡喜。
瓊州那邊現在土人不少,去吧,去告訴那些土人這些道理,想來官家會歡喜的。、
“陛下,大宋上下流動順暢,百姓也能四處走動,這樣的大宋才有了今日這等蒸蒸日上的景象。若是都給框起來,臣不敢想象。”
包拯覺得這樣的人就是腐儒,“這等人以後不可為官,就算是教書也不能,否則遺禍無窮。”
趙曙點頭,覺得包拯的悟性很高,“是這樣,朕讓皇城司清理了一番,最後清理了十余人,都送去了瓊州,想來再過數十年,瓊州就會民風淳樸。”
趙曙不是趙禎,這位的毛病就是小氣,你氣著他了,他就會想辦法收拾你。
“朕令郭謙在太學內自查,但凡有這等愚不可及的教授,一律趕出去。”
太學是大宋最高學府,要是被這種思想弄進去,十幾年後趙曙就得哭。
“邙山書院和宗室書院……”趙曙看著沈安。
沈安說道:“陛下放心,雜學雖然不涉及政治,可師生都知道一句話:不能讀死書。”
誰敢愚弄那些學生,怕是會被臭雞蛋砸得滿頭包。
趙曙滿意的點點頭,“對外藩,大宋要強硬,不可退步。”
這是基調。
沈安挑眉道:“陛下放心。”
趙曙看著他笑了笑,心想這廝就是個大膽的,而且對外異常強硬。
“對內……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趙曙非常清楚大宋內部需要什麽:“要熏陶民風,不說夜不閉戶,至少要讓那等不顧禮義廉恥之人無法存身,如此,上下都會以守信為榮,以不知廉恥為恥……不出五十載,必然大治。”
著啊!
沈安覺得這話再對不過了。
一個國家的基礎就是民風,民風彪悍,那麽就不懼外敵入侵,漢唐就是如此。
若是百姓狡黠,凡事以利益為重,不知禮義廉恥……長久之後,這個大宋必然會走下坡路。
趙曙三十余歲,正是身體和精神的巔峰狀態,他見宰輔們都在點頭,沈安甚至是歡喜,就笑道:“大宋重契約,這是好事,以後要加重對不守契約的處罰,要重罰!”
大宋辦事就是靠契約,雙方立下契約你就可以安心了,不必擔心被違約。
重視契約讓大宋的商業蓬勃發展,讓社會誠信漸漸進步,這才是大宋的立國之基。
宰輔們躬身道:“陛下英明。”
“交趾使者之事……沈安去看看。”這等事宰輔們沒法處置,讓沈安這等不要臉的去才好。
趙曙又感悟了一些為君之道。
稍後散朝,沈安一溜煙就跑了,氣得後面的包拯想打人。
到了樞密院這裡時,就見皇城外圍了不少人,沈安過去問道:“這是怎麽了?”
守門的軍士見他來了,就說道:“沈縣公,佔城和交趾使者在打架呢!”
臥槽!
沈安趕緊衝了出去,擠進了人群裡。
人群中間, 佔城使者的臉部青紫,鼻血稀稀拉拉的往下流淌。
交趾使者的兩隻眼睛被打的腫起,他咬牙切齒的道:“別忘了,當年佔城可是差點滅國,若非是我國太宗皇帝仁慈,佔城早就沒了。”
當年李德政率軍親征,大敗佔城,堪稱是殺人盈野。
佔城使者昂首道:“如今大宋卻在,有本事再來。”
來,如今佔城的靠山是大宋,交趾有本事就來攻打試試。
周圍的百姓都面露驕傲之色,覺得這是大宋強大的象征。
只有沈安知道,這是甩鍋。
中南那邊的局勢很複雜,交趾佔城真臘,三國之間你攻我打,沒有一個是無辜者。
佔城使者想讓大宋來背鍋,沈安並不怕,只是覺得不爽。
馬丹,給錢了嗎?沒給錢就想讓大宋出面,誰搭理你?
佔城使者說完後就看向皇城大門,心想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宋該有人出來了吧。
“出不出去?”
宰輔們也來了,在看熱鬧。
韓琦沒好氣的道:“沈安那小子已經擠進去了,他狡黠,有他在,大宋吃不了虧,都等著看熱鬧吧。”
眾人都點頭,說到這個,沒人懷疑沈安的節操和手段。
那邊的佔城使者前面強硬就是因為這裡是皇城外,他覺得大宋既然賣了兵器給自己,那必然就是支持佔城的。
可人呢?
他看看城門那邊,全是人頭,卻沒人過來。
這個……不對勁啊!
交趾使者見狀哪裡還不明白,大喊一聲之後就衝了過來,一拳就把佔城使者打的鼻血長流,兩人馬上就用王八拳互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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