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壘,然後口舌爭執一番,這樣的場景大抵只會出現在小規模戰鬥之前,或是裡。
可今日這一幕就發生在了雁門關前。
“宋人無恥!”
“遼人謊言!”
“宋人無恥之尤!”
“遼人謊話連篇!”
“……”
兩個人在對罵,包拯冷笑道:“遼人想借機歇息嗎?”
沈安點頭,“是。”
“可能學了楊業的舊事?”
所謂的楊業舊事,就是正面牽製,然後騎兵從別的地方繞到敵軍的身後發動突襲。
當年楊業就是靠著這麽一招,直接擊潰了遼軍。那一戰堪稱是以少擊多的典范。
沈安搖頭道:“就怕遼軍後續還有人馬趕來,到時候前後夾擊……而且……遼軍當年就吃過這樣的虧,再蠢也不會重複錯誤。”
包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你這是想說老夫蠢嗎?
“準備……”
沈安突然站直了身體。
遼軍已經歇息完畢,一千余騎正在集結。
那些遼騎拿出弓箭,然後聽著一個將領訓話。
“這是試探!”
沈安盯著那些遼軍,知道這只是開胃菜。
“床弩……”
巨大的床弩被架了起來,粗大的弩箭弄上去……
曹佾緊張的看著,遼軍突然開始動作了。
“勝!必勝!”
伴隨著整齊的歡呼,那些原地未動的遼軍用長刀的刀背敲擊著盾牌。
有些沉悶的聲音漸漸整齊,伴隨著馬蹄聲,就像是在呼叫魂魄。
噗噗噗……
“準備盾牌!”
張舉嘶吼著,自己也弄了一面盾牌提在手中。
“包公。”
沈安早有準備,包拯接過盾牌,見沈安沒有,就問道:“你為何不用?”
沈安指指身邊的嚴寶玉和聞小種,笑道:“有他們二人在,就算是射雕手在此,某也無懼。”
嚴寶玉和聞小種長刀在手,都盯住了下面。
敵軍在不斷接近中。
“弩箭……放!”
弩手們齊齊扣動弩機,就在弩箭升空時,曹佾喊道:“遼軍退了。”
沈安已經看到了,“很狡猾,果然是有備而來。”
這一波弩箭無功而返,遼人又返身挑釁。
幾次三番後,連包拯都有些心浮氣躁了。
“包公,吃飯吧。”
沈安摸摸肚子道:“咱們這一路趕回來……算下來有一天多沒吃東西了。”
包拯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吃飯吃飯!”
弩手放下弓弩,隨地坐下。
有人挑著木桶來了。
“今日吃什麽?”
“吃湯餅,熱乎乎的湯餅,吃一碗下去,再大的風都不怕。”
這種大鍋做的湯餅味道極為濃鬱,沈安也弄了一碗。
遼軍不知,依舊在來回試探。
軍人吃飯的速度常人難以想象,隻聞一陣吸湯餅和喝湯的聲音,沒多久就吃的差不多了。
黃春端著大碗,突然起身喊道:“來一碗?好吃的湯餅,汴梁口味,來不來?”
他猥瑣的挑挑眉,還伸出舌頭去舔黏在嘴角的一小段面條,那場面……邊上的沈安都皺眉偏過頭去,覺得這廝的形象太差了,有損大宋的威武。
城頭上的宋軍都跟著冒頭,舉著手中還在冒熱氣的碗喊道:“來吃爺爺的殘羹剩飯吧!”
雁門這邊多年沒發生衝突了,這些將士們大抵都以為這次依舊是互相叫罵和嚇唬,不會發生慘烈的戰鬥,都笑的很開心。
可遼軍卻沒法開心。
他們一路追殺而來,又冷又餓,看到宋軍在吃著熱氣騰騰的飯食,肚子裡都在打鼓般的叫喚著。
“衝上去!”
遼將喝道:“一輪之後回來。”
宋軍的弩箭威脅太大,在投石機沒來之前,騎兵壓根沒法攻城。
可來到這裡就眼睜睜的看著宋軍吃飯?
遼將搖搖頭,覺得耶律洪基會宰了自己。
所以必須有所回應。
一千余曳落河衝了出去。
城頭的宋軍馬上就叫喊著。
“遼軍來了。”
“來了就來了,慌什麽?”
如果說先前遼軍的試探大家都能看出來,那麽這次他們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人知道,他們發怒了。
“弩箭……”
弩手們把碗放在一邊,拿起弩弓,傾斜對準城頭外面。
“放箭……”
嘭嘭嘭嘭!
弩箭升空,然後降落。
遼將看著這一幕,咬牙切齒的道:“要快!快啊!”
只有速度才能避開弩箭。
弩箭一頭扎下來,後面的一百余遼軍落馬大半。
但有這麽一個緩衝,足夠遼人射出手中的箭矢了。那些遼軍從容的瞄準,然後松手……
“盾牌……”
沈安喊了一聲,然後罵道:“他們是老手,小心!”
能在弩箭的威脅下從容射箭,這不是老手才特麽見鬼了!
箭矢飛了上來,有反應慢的,或是遮擋不力的軍士中箭,頓時就慘叫了起來。
“宋狗,哈哈哈哈!”
“射死宋狗!”
再一輪箭矢上來,這次中箭的人少了些,但前一批中箭放棄盾牌的軍士有兩人被射中要害,眼看著就不能活了。
“放箭……”
沈安一直在等著時機,就趁著現在呼叫放箭。
弓箭手探出身體,朝著下面射出箭矢。
遼軍頓時有十余騎中箭倒下,其余人紛紛仰頭射箭。
居高臨下竟然吃虧了?
慘叫聲中,二十余箭手仰頭倒下。
“遼軍退了!”
遼軍在這一波之後就後撤了,沈安怒道:“弩箭……”
嘭嘭嘭嘭!
弩箭追著來了一輪,敵軍倒下不少人馬,加速遁逃。
第二輪弩箭下,遼軍再度損失了三十余人,然後脫離了射程。
“是精銳!”
以前對遼軍和西夏人時,弩箭能在敵軍發動衝擊到近身前射出三輪,可今日的遼軍卻隻承受了兩輪弩箭,就脫離了射程。
那邊的遼人壓根就不覺得自己一方死傷更多。一個遼人肩頭中箭,他單手握著箭杆,奮力一拔。
“啊……”
嘶吼聲傳來,宋軍裡那些沒上過戰陣的都面色凝重,顯然是有些畏懼了。
這便是比狠!
沈安見狀就問道:“國舅可知道汴梁城中的那些潑皮是如何好勇鬥狠的嗎?”
曹佾不知道他問這個幹啥,就說道:“不知。”
“那些潑皮拎著短刃,然後拉上褲子,就這麽一刀插進自己的大腿裡……”沈安指著前方笑道:“這樣的竟然敢說悍勇……汴梁城中的潑皮都比他像男人!”
“哈哈哈哈!”
城頭頓時一陣大笑,緊張的氣氛就此消散。
曹佾這才知道沈安的目的,不禁讚道:“安北果然是名將,隨口就能安撫軍心。”
包拯聽到這話,就板著臉道:“還差得遠呢!”
這是讓沈安要學會謙遜,沈安頷首表示知道了。
柳客和身邊的官員讚道:“包相時刻不忘教導歸信侯,哪怕官家說歸信侯是大宋名將依舊要讓他知道謙遜,果然是謙謙君子啊!”
那邊的包拯撫須道:“不過老夫閱歷了大宋不少武將,如今能和沈安相比的,一個也無。”
柳客瞬間面如豬肝。
某才說您是謙謙君子,可您轉口竟然這般赤果果的誇讚沈安……這還要臉不?
沈安卻覺得包拯說的全對,他探頭出去,見遼人在弩箭的射程附近轉悠,不時有人叫罵,甚至是打馬衝過來,然後又退回去。
“遼人太囂張了!”將士們都有些憤怒。
“床弩給他們來一下!”
床弩就和大炮差不多,一般情況下不得發射。
嘭!嘭!嘭!
床弩發射的動靜比弩箭大多了,巨響聲中,三支巨大的弩箭飛了出去。
幾個遼軍在弩箭射程內一點在叫罵,結果弩箭飛過來,其中一箭把一人一騎串在了一起,人馬的慘叫聲連城頭上聽著都覺得瘮的慌。
遼軍士氣一滯,隨後再次退後。
這便是床弩的威懾力,不論殺傷,隻論淒慘。
“孫子,再來啊!”
“草泥馬,有本事就再來啊!”
“……”
宋軍士氣大振,叫罵聲不絕於耳。
遼軍開始後撤,曹佾說道:“他們是扎營還是什麽?”
沈安搖頭道:“他們是連夜趕來,哪有帳篷?這只是怕咱們抄了他們的後路。”
從這一天開始,這些遼軍每日就來試探,來回在弩箭射程內外轉悠,直至宋軍發射床弩,這才轟然散去。
就在這懶洋洋的對峙中,一百余鄉兵從後面悄然出城,在向導的帶領下往遼軍的身後去了。
“此行郎君交代了,主要是搜尋遼軍的輜重,若是耶律洪基敢來,那就尋機燒了他們的糧草……”
五天后的下午……
城頭上觀察的軍士放下望遠鏡,面帶懼色的道:“遼人來了,好多人馬!還有投石機。”
“耶律洪基來了!”
沈安一聽就樂了,說道:“他這是來報仇的?”
包拯沒好氣的道:“你一把火差點燒死他,他若是不來才怪。”
“耶律洪基來了。”
一個軍士突然叫喊了起來,神色驚惶。
遼皇親征,雁門關可能擋得住?
這個疑問漸漸浮現,那些沒經歷過戰陣的將士都有些慌。
“夜間多安排人看著,小心敵軍偷襲。”
沈安打個哈欠,“包公,各自歇息吧?某困的倒頭就能睡著。”
這還是安撫軍心。
主將輕松的想睡覺,你們慌什麽?
包拯讚許的道:“好,各自去歇息吧。”
於是軍心大定。
一夜好睡,沈安在黎明前起來,伸個懶腰,就見曹佾一邊摳眼屎,一邊在茅房外跳腳。
“趕緊出來!”
“老子憋不住了,滾出來!”
曹佾急的不行,裡面的人說道:“馬上馬上,就還有一坨……馬上就出來了……”
沈安笑著去洗漱,剛回身,就聽到曹佾喊道:“你特麽再不出來,耶律洪基就來了!”
鐺鐺鐺……
鍾聲響起,沈安霍然回身。
曹佾呆滯的回身……
沈安愕然道:“你的嘴難道開過光?”
“上城頭!”
外面傳來了喊聲,接著無數腳步聲在匯集。
“集結!”
沈安和曹佾一路到了城頭,包拯已經在了,正盯著前方,面色凝重。
“耶律洪基出來了。”
一面大旗之下,耶律洪基披甲端坐馬背上,身邊是文武官員,氣勢不凡。
“去問問那個不要臉的沈安……”
提到沈安,耶律洪基的火氣就不由自主的衝了上來。
那個不要臉的東西,化名也就罷了,竟然在臨走前縱火。
這真是外交史上的一朵奇葩,更是不要臉的典范。
一個漢官領命而去,到了城下時喊道:“沈安可在?”
“你爺爺在此!”沈安探頭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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