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夏進瘋狂奔跑著,夏青在邊上叫喊都沒聽到。
就在夏進的身後,花花正在撒歡追趕,街坊們見了都訝然。
“沈郡公家的花花不咬人啊!今日這是怎麽了?”
花花一氣把夏進追到了錄事巷,這才緩緩回家。
夏進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汗水才漸漸出來。
他在發呆,等夏青過來時,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大哥,為何要跪他?”
夏青怒道:“你明知道那沈安不會手軟,為何還要去受辱?剛才你若是跑慢些,怕是就要被那惡犬給咬了。”
夏進抬頭,劇烈的喘息聲讓人確信他即將死去。
“某……哈哈哈哈……咳咳咳……”
淚水在臉上肆意的流淌著,夏進一邊喘息一邊落淚。
“大哥……”
“那些人擠兌……咱們熬不過明天了。”
夏青也在落淚,“咱們家的錢大多都投在了金銀鋪裡,若是垮了,咱們家也就沒了……那些權貴豪紳會生吞了咱們……”
“那些虧錢的權貴會怒不可遏,而更讓他們怒不可遏的就是輸給了沈安。”
“咱們怎麽辦?”
夏青坐在了大哥的身邊,把臉埋在雙手裡,無聲的哽咽著。
“沈安弄了錢莊,咱們覺著這事能跟著掙錢,那些人又支持咱們,所以咱們就開了厚本金銀鋪。本想一戰成名,可那沈安手段狠辣,竟然藏著發行紙鈔這等手段,咱們措手不及,可卻也是非戰之罪,那些人不能怪咱們!”
夏青慌了。
他擔心那些權貴會對他們兄弟下狠手。
什麽豪商,在權利的面前連狗都不如。
“嘿嘿嘿……”
身邊的夏進突然笑了起來,很是詭異的笑聲。
“大哥!”夏青抬頭,不解的道:“你還能笑得出來?某敢打賭,那些人今夜就會來威脅咱們,明日若是金銀鋪被迫關門,他們就會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某來了榆林巷,下跪哀求,和狗一般的哀求沈安。”
夏進抬頭,臉上帶著微笑,“若是沈安心軟呢?”
“可他沒心軟,還放狗咬人。”
“是啊!”夏進笑道:“他既然不肯放過咱們,那咱們怎麽辦?”
“那些人……”
“那些人又能如何?”
夏進的眼中多了狠色,“咱們若是撒手不管,大丈夫死則死耳,可沒了咱們,他們的錢也要不回來。”
“某今日和狗一般的跪著,就是想告訴他們,沒有什麽僥幸了,要麽他們繼續出錢應付擠兌,要麽就弄死咱們兄弟,讓他們自己選。”
夏青心中一緊,“他們會怎麽選?大哥,他們只要拿到帳簿和存錢借貸的憑據,咱們就沒用了。”
夏進起身,“那就賭一把!”
兄弟倆回到了厚本金銀鋪裡,一路上那些得知消息的人都在指指點點的。
“和狗一般的。”
“某就說沈郡公這等人怎會輸給他們,果然。”
“說是沈郡公在家裡教導孩子,脾氣不好,也沒工夫過來管這事。等得了消息就來了一趟,只是一張告示,就讓那些人束手無策了。”
“取錢!”
“把錢弄出來!”
“那可是某的血汗錢,快拿出來啊!”
“求求你們了,某的錢不多,讓某先取吧!”
一個男子跪在金銀鋪的後面,衝著前面排隊的人磕頭,滿臉淚痕。
這便是戰爭。
而他就是被卷入的炮灰!
對面的唐仁看著這一幕,突然說道:“沈郡公說最少要留三成的準備金放著不許動,當初還有人說沒必要,太謹慎了些,如今看到這等局面,還有誰敢說沒必要?”
眾人默然。
不是沒人強烈的反對過,可沈安壓根不考慮別的意見,也博得了強橫跋扈的名聲。如今大家才知道,原來沈安的作法是多麽的高瞻遠矚。
“蜀地的交子每年發行多少,後續就要回收多少,某覺著這更像是票。”
大宋有各種票據,有類似於錢幣的流通作用。不過因為附屬的貨物屬性的緣故,數額不多。
“而紙鈔卻不同,一發出去就只能以舊換新,不會回收。人人都說沈郡公大膽,可在紙鈔上他卻忍了兩年……”
“今日紙鈔出手,汴梁震動,我輩能目睹這一場商戰,堪稱是幸運。”
“……”
這邊的人流也是絡繹不絕,不過大多都是來存錢的。
三司有人在這裡監督,見狀不禁歡喜不已。
“這些錢到時候咱們挪用一下,想來也無事。”
“這錢不能挪用。”
唐仁很強硬的道:“沈郡公說過,錢生錢,賺的那些可以斟酌使用,本金萬萬不可!”
在這個金融脆弱的時代,沈安深知要給足市場安全感的重要性。
交子就是先例!
後來的大明寶鈔就是反面教材。
日頭漸漸西落,唐仁吩咐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關門後某請客!”
錢莊裡頓時一陣歡呼。
而在對面,關大門時甚至還發生了衝突。
稍後衝突結束,遺留下一些雜物,看著格外的淒涼。
夏氏兄弟在裡面發呆。
“有人來了。”
室內昏暗,一個男子出現在門外。
“如何?”
夏進霍然起身,夏青的眼中有懼色,雙拳緊握。
這人只是權貴的仆役,可夏氏兄弟也只能低頭。
這便是權利嗎?
夏青想哭。
來人冷冷的看著他們兄弟,說道:“今夜會有大批銅錢來此……”
夏進瞬間身體一軟,然後拱手道:“多謝諸位貴人。”
來人眯眼看著握拳的夏青,淡淡的道:“記住了,沒有下一次!”
“是。”
夏進低頭。
來人轉身就走,夏青急促的呼吸著。
“我們度過了難關,沈安……沈安你可看到了嗎?哈哈哈哈!”
他肆意的大笑著。
“你還能怎麽樣?啊?哈哈哈哈!”
夏進跪在地上,死裡逃生的僥幸讓他想痛哭一場。
“沈安會大失所望,甚至會怒不可遏。”
夏進抬頭,眼中有瘋狂之色,“某要和他鬥下去,要看著他沒有好下場,哈哈哈哈……”
瘋狂的笑聲在夕陽下緩緩消散。
這個時辰氣溫在漸漸降低,下衙的官吏,各行各業歇息了的百姓,他們三三兩兩的出現在街頭。
“旋煎羊白腸,凍魚頭,抹髒,批切羊頭……”
“滴酥水晶鱠、二色腰子、燒肉干脯、玉棋子……”
“……”
走在汴梁的街頭,叫賣聲不絕於耳。不單是小販,連酒樓酒肆都有人在大聲的吆喝著。
沈安行走在這些熱鬧中,聽著這些叫喊聲很是愜意。
“來一份冰雪冷元子。”
冷元子就是大宋版的冰淇淋,沈安連碗錢都給了,那小販隻說不要,說自己日日在此擺攤,明日隻管還回來就是。
這便是汴梁!
沈安一路走一路吃,漸漸飽了。
“爹爹……”
長街的另一頭,果果牽著芋頭來了。
折克行在後面盯著,沒好氣的道:“一家子分成兩處吃,一路吃過來,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爹爹。”
芋頭左手被姑姑牽著,右手拿著一塊點心,吃的滿嘴碎屑,很是大氣磅礴。
果果一手拿著烤串,一手牽著侄子,歡喜的道:“哥哥,先前買烤肉,那人死活不收錢。後來我悄悄的放在他的攤子底下了。”
“好。”
沈安在汴梁小吃界的威望很高,家人經常會遇到買東西小販不收錢的情況。
聞小種悄然而來。
“郎君,有幾人就在邊上的酒樓裡喝酒,言談間提及錢莊,說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支持厚本金銀鋪。”
“支持他們的有很多人,不過既然來了,那就見見吧。”
沈安笑著抱起了芋頭,趙五五從後面上來,跟在了果果的左側。
左側是最熱鬧的一側。
她的這個動作贏得了沈安的讚許。
“五五……小趙晚些想吃什麽,隻管去買。”
沈安覺得自己很大氣。
趙五五很糾結。
為啥又叫我五五呢?
小趙也不妥吧,為啥就不能叫趙五五呢?
自從楊卓雪生產後,一家子就沒好好的出過門,今日沈安把他們娘倆丟在家裡,帶著妹妹和芋頭出來溜達,算是散心。
他們一路過去,右邊有幾個男子靠了過來,打頭的卻是黃春。
“郎君,今日城中幾處聚會,人最多的有五十余人……”
“這是想造反嗎?”
沈安毫不猶豫的扣了個大帽子,過來的一個男子聞言變臉,然後低頭走了。
“郎君,這人是皇城司的密諜,跟咱們一路了,若非是他亮了身份,先前某就想把他溺死在那個小巷的水井裡。”
“在哪裡?”
沈安目光轉動,看向了左邊的一溜酒樓。
“爹,要做什麽?”
芋頭很興奮。
黃春指著前方一家酒樓,沈安笑道:“爹爹去裡面給你買好吃的,馬上回來,你和姑姑在這裡等著可好?”
“好。”
聽話的孩子就是天使啊!
沈安笑著進了酒樓,心情極好。
“客人可是用餐嗎?”
夥計迎了上來。
沈安沒說話,聞小種上前說道:“找人。”
“誰?”夥計覺得味道不大對,特別是沈安身邊的黃春,看著在笑,可卻讓他有些怕。
“馬越。”
“您是……”
夥計的眼中多了異彩,腳下就往後退,同時張開嘴……
聞小種身體一動,順手拿起邊上一張桌上的炊餅就堵了過去。
夥計嘴被堵,眼中有後悔之色閃過。
“呯!”
聞小種一拳就打暈了他。
大堂裡有兩桌人,見狀都有些吃驚,紛紛起身後退。
“某沈安,諸位安坐,今日這頓飯,某請客。”
沈安笑容可掬的壓壓手,食客們紛紛拱手,然後笑呵呵的坐下。
後面來了掌櫃,剛一露面就被黃春給打暈了。
“這是馬越開的酒樓。”
沈安點頭,然後緩緩上了樓梯。
二樓笑聲很大,很暢快。
沈安微笑著走了上去。
……
第三更送上,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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