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指著右邊的低矮山脈說道:“那裡有山脈,相距不過四裡,若是有敵軍潛伏,如何應對?”
曾公亮等人看了過去,只見山林肅穆,不知道裡面究竟有啥。
你別嚇唬老夫啊!
他有些懵。
沈安的眼中全是堅定和自信:“我部一萬七千人,土人七千人,兵器都不全,許多人拿著木棍……他們哪來的自信能和我軍相抗衡?!哪來的!?”
被他這麽一說,眾人都不禁看向右邊,隻覺得那裡處處都可疑。
但人嚇人會嚇死人。
曾公亮顯然就有些被嚇到了。
微風吹過,吹來了各種植物的清新味道,也吹來了恐慌……
“查!派人去裡面查探!”
曾公亮有些慌亂的吩咐道。
王輪領命,一臉難色的準備去布置,沈安卻說道:“曾相,此刻去查探,只會動搖軍心。”
眾目睽睽之下派人去右邊的山林裡查探,將士們的第一想法就是有埋伏,然後就會疑神疑鬼,毫無士氣。
等和對面的敵軍交戰時,大家就會惦記著右邊,那時候還打什麽?
曾公亮一想也是:老夫都心慌了,將士們想來更慌。
他下意識的放低聲音:“此事該如何?”
第一次出來領軍,竟然就遇上了戰陣。
本來隻準備在後面運籌帷幄的老曾慌了。
老夫慌得一批!
怎辦?
他放眼看去,蕭固等人面色慘白,顯然都沒經歷過戰陣。
文官靠不住了。
武將呢?
他看了一眼王輪和宋士堯,兩人竟然也有些緊張。
是啊!
從儂智高之後,這邊都是些邊境地帶的小摩擦,一年難得見一次血。
這樣的大環境下,王輪和宋士堯在面對這種大陣仗時,心中也沒底啊!
臥槽!
曾公亮愕然發現,這裡見識過大陣仗的竟然隻有沈安。
他瞬間悲傷了。
官家,您讓沈安來,難道就是讓他來鍍金的嗎?
到了現在,大夥兒才發現一個讓人崩潰的現象。
合著在場的大佬們都沒上過大的戰陣……
都是菜鳥。
這一戰怎麽打?
就在這惶然中,沈安淡淡的道:“某當初在雄州時,曾和遼人的密諜統領對峙。在府州時,某親歷戰陣,不但率軍衝陣,更是堅持出援,和西夏人野戰,並戰而勝之……”
他在顯擺!
他想奪權!
曾公亮想反駁,卻覺得心中松了一口氣。
不懂就會慌亂,在此時有人說我是專家。
那麽大家就會不自覺的聽從專家的意見。
沈安此刻目光中全是自信,侃侃而談:“最後某力排眾議,府州軍才敢一路追殺至西夏境內,一夜之間,西夏殘軍盡皆化為厲鬼……”
這麽多戰績?
“某知道什麽時候進攻,什麽時候防禦……若是信任某,那麽此戰某將會站在最前方,一步……不退!”
一步,不退!
王輪隻覺得一股熱氣奔湧上來,喊道:“某願意跟著待詔!”
宋士堯默然走到沈安的身邊。
這是支持!
此刻文官已經六神無主,武人的作用就被放大了。
就算是韓琦在此,也隻能一臉懵逼,然後瞎幾把指揮。
曾公亮看著沈安,低聲道:“此戰……”
“大宋必勝!”
沈安很是自信的道:“某有自信,若是不成,腦袋送你!”
竟然敢拿自己的性命來擔保!
這份自信和決絕讓曾公亮抑鬱了,然後又振奮了起來。
他微微點頭,壓下心中的慌張,對蕭固笑道:“今日老夫可安坐於此,目睹大宋將士殺敵了。”
這話頗有些謝安的裝比風范。
――小兒輩破敵矣!
你這是心虛了吧?
蕭固知道曾公亮恨不能化身為猛將,然後親率大軍殺敵。
可他沒這個本事,也沒韓琦那等莫名其妙的自信,所以隻能佯裝淡定。
這是在推卸責任。
你就那麽相信沈安?
蕭固看了沈安一眼,覺得這事兒曾公亮輕率了。
好歹交給王輪來指揮也成了。
可沈安已經在發號施令了。
“騎兵在前!”
這是進攻的陣型,王輪等人心中大喜。
一千五百名騎兵開始出前。
“長槍手隨後,騎兵一旦衝破敵陣,長槍手馬上成排捅刺,擴大缺口……隨後步卒掩殺。”
這是要畢其功於一役!
眾人心中振奮,大聲應諾。
“騎兵突破敵陣後,馬上右轉殺出去……”
沈安舉起望遠鏡看著右邊的山林,嘴角浮起冷笑:“記住了,土人擊潰即可……都要聽號令,一旦下令右轉,必須迅速結陣,誰敢抗命,殺!”
戰陣之上最重要的就是紀律,所以沈安的安排一點兒都沒錯。
隻是向右轉……
這是篤定山林裡有伏兵嗎?
“七千人……出擊!”
沈安並未親自衝殺,他對黃春說道:“土人不值當咱們衝殺,盯住右邊……還有,春哥,你現在是何感覺?”
黃春號稱狗鼻子,對凶吉的嗅覺最為靈敏。
黃春皺眉道:“郎君,小人……小人有些心慌。”
這下連嚴寶玉都為之變色,可見黃春的狗鼻子的靈敏,以及預言之準。
“慌就對了。”
沈安突然笑道:“跟著某!”
他衝到了右翼,曾公亮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去了。
“曾相,今日我等在此候敵如何?”
他含笑問道,曾公亮卻有些不安,他強笑道:“好。”
沈安揮手,王輪嘶喊道:“出擊!”
騎兵開始起速了。
對面的敵軍慌亂了一下,有人在大聲的嘶吼著,竟然漸漸平複了下去。
“這是許諾,定然是有伏兵!”
沈安發現自己此刻竟然是格外的冷靜。
整個戰場仿佛都是靜止的,讓他可以從容判斷。
“不要用弩箭……”
一陣劈啪聲中,敵軍陣列被騎兵突破了。
這是預料中事,騎兵衝殺進去,後續的長槍手列陣衝殺進去,敵軍就此崩潰。
“不堪一擊!”
曾公亮的心情馬上就好了,撫須和蕭固說話。
後面的步卒在順勢掩殺,追的土人漫山遍野的跑。
那些土人生長於此,跑起來幾乎是快若奔馬。
頃刻間到處都是人。
“收回來!”
沈安已經沒看這邊了,而是舉著望遠鏡在盯著右邊山林。
號角長鳴,旗幟搖動,各處追殺土人的宋軍開始回歸。
他們意猶未盡,有人甚至在罵罵咧咧,覺得這是瘋了。
“看……”
有人突然指著山林那邊驚呼道。
正在聚集的宋軍都紛紛抬頭看去。
那片山林裡此刻就像是有無數妖魔鬼怪在活動,樹枝搖動,但卻沒有鳥兒飛起。
沒有鳥兒就代表著早就有人潛伏……
“敵襲……”
當一個交趾人策馬衝出了樹林時,有人尖叫出聲。
那片樹林沸騰了,不斷湧出人來。
當先的是七百余騎兵,隨後就是無止境的人潮……
“是交趾人!”
“列陣!列陣!”
無數人在狂喊著,驟然遇敵讓他們有些慌亂。
樹林就像是個口子,人潮依舊不斷在湧出。
“多……多少?”
曾公亮色變了,但到了此刻,畏懼這種情緒已經從他的身上消散。
邊上的王輪喃喃的道:“現在……一萬以上了,還在出來。”
“確定是交趾人嗎?”
曾公亮抱著最後的希望問道。
如果不是交趾人,那麽以後的西南還是一塊安靜的地方。
如果是……
那就代表著大宋和交趾翻臉了,以後西南就會成為心腹大患。
宋士堯點頭道:“是,而且是精銳。”
交趾那邊同樣有不少土人勢力,那些土人的麾下可沒有這等整齊的裝備。
曾公亮的眼中多了凝重,此刻他放棄了所謂的名將夢想,沉聲問道:“安北,如何?”
沈安在微笑著,眼中多了些光芒。
“這是一次機會……某來此就是想尋機給交趾人一次教訓,一次刻骨銘心的教訓……曾相……你該想想京觀石怎麽寫……”
他策馬衝了出去,身後是邙山軍。
他衝到了最前方,眯眼看著那些開始列陣的交趾人,說道:“敵軍的弓箭手還未集結,誰敢和某去衝殺一陣?”
這話裡帶著俾睨,那些騎兵喊道:“我等願往!”
大宋的男兒從未失去血性,隻是被隱藏和壓製了。
這些血性需要一點引子把它引出來。
此刻敵軍不斷湧出,可見人數佔據優勢。
怎麽去除宋軍的恐懼?
沈安認為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次酣暢淋漓的突擊。
他回身,然後拔出黑色的長刀。
“跟著某!”
他深諳人心,知道這等時候將士們需要鼓舞。
再沒有什麽比一個文官率先衝陣更鼓舞人心的事了。
隻是一句跟著某,那些將士們都熱血沸騰了。
“大宋萬勝!”
“大宋萬勝!”
沈安單騎突前, 一千余騎兵緊緊跟隨,就像是鋒矢陣。
馬蹄聲轟隆,蕭固面色發白,顫聲道:“他要做什麽?曾相,沈安要做什麽?叫他回來,讓他回來!”
曾公亮也有些緊張,暗罵著沈安不請示就出擊。
“王輪,這是何意?”
王輪一臉敬佩的道:“待詔先是判定邊上的山林中有敵軍埋伏,攻擊土人時始終保持陣型,擊潰後及時整隊,交趾人本想突襲,可見我軍整隊,無機可乘,就開始集結……”
曾公亮等人都紛紛點頭,若是沒有沈安的先見之明,早些時候宋軍大抵就要分散了,然後交趾人驟然出擊,大敗就在頃刻之間。
……
第三更送上,諸位晚安,我繼續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