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曙的經歷頗為坎坷,原先的歷史上他更是瘋瘋癲癲的,沒怎麽冒泡就去了。
可如今他卻漸漸多了威勢,病情被控制的不錯,對子女也頗為關心。
“沈安說寶安單純,臣妾覺著他就想說寶安呆傻,若是配上一個所謂的才子,這般呆傻的寶安,定然會被那才子給欺負了去。是了,那些才子……飛燕,你來說說。”
邊上的飛燕走過來,趙曙只是看了一眼,就決定今夜一個人睡。
“臣先前去打聽了外面才子的言行,大多喜歡酒色,高朋滿座,女妓相伴,每日喝得醉醺醺的,家裡的女人換了又換,還有一起……他們還喜歡把家裡的女人和別人交換……”
“齷齪!無恥!”
高滔滔鳳眼含怒,“臣妾未曾想這些所謂的才子是這般模樣,若非是沈安,寶安怕是要被臣妾給害了。”
趙曙捂額,“此事我也有錯。朝中不少人當年就是才子,宰輔們更是如此,我見到宰輔們行事穩妥,就想著外面那些才子也是如此……”
一直沒吭聲的昭君突然說道:“官家,臣有話說。”
趙曙點頭,昭君這才說道:“那些所謂的才子若是真有才,為何考不中進士?連進士都考不中,哪裡配稱為才子?沈龍圖慧眼識珠,這才鄙夷此輩!”
趙曙虛拍了一下腦門,恍然大悟道:“我竟然沒想到這個……”
高滔滔也訝然看著昭君,頻頻點頭。
這個昭君話不多,可一張嘴卻一針見血。
“你不錯。”高滔滔覺著昭君有培養前途。
昭君低頭,“沈龍圖剛在家裡說了一番關於才子的話,都傳遍了。他說真正的才子要麽就如蘇軾那般,才華天授,這等人放縱不羈,如李太白。再有就是如當朝宰輔等人,這等人才華橫溢,後天刻苦,這才滿腹經綸。最後就是第三等所謂的才子,狗屁不懂,所謂半瓶水響叮當,就靠著相互間的吹捧得了個才子的名頭,可此輩上不能輔佐君王,下不能安家立業,就愛談風骨,所謂風骨,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瘦成了皮包骨頭,這便是他們的風骨。”
噗!
正在喝茶的趙曙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然後咳嗽不已。
高滔滔一邊幫他拍背,一邊笑的痛快。
“這話一針見血,把那些才子的臉皮都給剝了下來。”趙曙喘息道:“這也是好事,宰輔們都說,經常有人自稱才子去投卷,讓人不勝其煩,如今沈安這番言論一出,那些人怕是臉上掛不住,汴梁也會安靜些。”
汴梁是安靜了。
甚至連酒樓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那些才子最喜歡去酒樓裡聚會,醇酒美人,高朋滿座,大家互相吹捧一下,頓時就覺得人生巔峰到了,飄飄然欲仙。
“沈安這話真是缺了大德了。”
政事堂裡,歐陽修忍不住腹誹道:“那些才子的文章詩詞還是有些可取之處,不該一味用科舉去衡量他們的才華……”
包拯哪裡見得有人說沈安的壞話,聞言淡淡的道:“那所謂的風骨呢?”
呃!
歐陽修信誓旦旦的道:“那些人風骨定然是有的。”
……
風骨,就是脊梁骨!
馬越覺著自己的脊梁骨筆直,所以在拒絕了沈安收購自家田莊的事兒後,就呼朋喚友聚會。
酒過三巡,大家又說起了新政的事兒。
“那個免役錢最是讓人憤慨,憑什麽要讓咱們承擔那些人的免役錢?”
“就是,
每年交一批,實則就是咱們出錢為那些農戶免役,憑什麽?這是哪家的道理。” “他沈安說這是劫富濟貧,可那些窮人自己窮了,那和某有何關系?”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喝酒,開始吟詩作詞。
“此事的根源還是在沈安,此人不除,新政怕是難滅。”
“可他手段凶悍,誰能除他?”
“為何不能?”馬越想起了上次被沈安扇耳光的羞辱,那股子鬱氣就散不去,“你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怕他。”
有人放下酒杯,沒好氣的道:“要不你試試?”
“某已經試過了。”馬越淡淡的道:“今日沈安說是要買某的田莊,某直接拒絕了,他能怎麽樣?”
“別怕!”馬越目光深邃,“咱們抱作一團,你等想想厚本金銀鋪,開始大家都說會被沈安給擊垮了,可如今呢?厚本金銀鋪不但沒垮,反而越發的紅火了,這是為何?就是因為咱們抱作一團,力往一處使!只要咱們……”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馬越皺眉道:“進來。”
外面進來個仆役,急切的道:“郎君,先前官家和宰輔們去了邙山軍的莊子,沈安說要買隔壁咱們家的莊子,官家說好,剛才有人上門,說讓咱們家早些來商議價錢,不然就打過去。咱們的人不肯,就被那人打掉了一口牙。”
臥槽尼瑪!
馬越起身,喝道:“走,去開封府,某今日倒要看看他包拯怎麽庇護沈安!”
眾人都義憤填膺,拱手道:“馬兄隻管去,我等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
這等事兒既然曝光了,包拯也不敢包庇,稍後自然會處置了沈安。
等馬越走後,眾人紛紛舉杯慶賀。
“沈安此次犯錯,那些人正好彈劾一番,也算是壓壓他的滅國之功。”
“為此咱們乾一杯!”
“來來來,都舉杯!”
眾人歡喜,身邊的女妓急忙斟酒,隨後就是放浪形骸。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這等不禮貌的行徑招人恨,有人準備喝罵,卻愕然,“馬兄怎地回來了?”
來人卻是剛離開不久的馬越。
秋風松爽,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可馬越卻滿頭大汗。
“馬兄……”
眾人不解。
馬越走過來,有人注意到他的腳步踉蹌,坐下時更是恍如癱軟。
“馬兄為何回來了?”
馬越不答,他粗魯的拿起酒壺,仰頭就灌。
眾人呆呆的看著他灌酒。
酒水從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滴淌下來,可馬越卻兀自不覺。
他一口氣喝了一壺酒,然後打了個酒嗝,大笑了兩聲。
“馬兄這是怎麽了?”
“為何不去開封府了?”
“不去了。”馬越低頭,想起了剛才在酒樓外面的遭遇。
那個男子自稱叫做陳洛,乃是沈家的家仆,他輕蔑的看著馬越,說出了一番話,一番讓馬越心膽欲裂的話。
——三年前你家的生意逃稅總計三千余貫,該補交了。
——去年你為人升官遊說,收了五百貫,事成後又收了一幅字畫!
陳洛只是說了兩項,馬越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真的是笑話。
“某覺著官家的許可也沒什麽。”
當年仁宗皇帝想買下周邊的屋宇來擴建皇城,可那些百姓不同意,他依舊沒轍。
所以官家說什麽同意沈安購買田地,我不同意又怎麽樣?
馬越的眼中多了淚水,“可那沈安……”
“馬兄,到底是何事?”有人說道:“咱們抱作一團,這是你說的,有事你隻管說話,咱們一起想辦法。”
馬越搖頭,“那沈安……”
他霍然起身,飛快的衝了出去。
聽著急促下樓梯的腳步聲,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這人是怎麽了?
稍後就傳來了消息。
“馬越去了沈家求見,那腰據聞彎的都要伏地了。”
“他出來了,滿頭大汗。”
京城人都見證了馬越的狼狽。
隨後那個田莊易手,據聞一畝地隻賣了一貫錢。
怒了!
京城不少人義憤填膺,於是趙曙就承受了壓力。
“一貫錢一畝地?哪來這等好事?”
趙曙被氣笑了,“朕答應讓他買地,可他竟然強買強賣!”
這個是忌諱!
“去問問。”
陳忠珩親自跑去問話,回來時一臉見鬼的模樣,“陛下,那馬越發誓是自願賣的,他還低價賣了幾個店鋪給沈安。”
隨後的消息更是讓人無語。
“陛下,馬越上了奏疏, 說是請罪。”
趙曙接過奏疏,只是看了看,就歎道:“馬越行賄受賄,操縱官員升貶,還涉及逃稅……”
馬越的自首讓人震驚和不解,有好事者去開封府府衙詢問,得了個結果。
“那馬越說若是不自首,怕是會被沈安一步步的磨死。”
那沈安這般可怕?
曹佾知道這事兒,他在和好友王冀一起喝酒,王冀提及此事,曹佾大笑,說沈安已經派人來了曹家通氣,準備下一步擠壓馬家的生意,一步步的斷了他的退路。
“他說這是什麽?溫水煮青蛙。”
王冀歎道:“做他的對手有苦頭吃了。”
而在城外的莊子上,鄉兵們縱馬在田間奔馳,手中拎著大棍子,抽打著那些豪奴。
“狠狠的打!”黃春喊道:“這些豪奴都不是好人,打個半死再趕出去!”
汴梁城中,那些準備彈劾沈安的人都燒了奏疏,而厚本金銀鋪裡,夏氏兄弟正在苦笑。
夏青頭痛的道:“最近新來了些存錢的,咱們本該聲勢大振,可馬越這麽一倒,有幾家竟然把錢取了出來,轉存到了對面的大宋錢莊,咱們的勢頭又被壓住了。”
連趙曙都沒想到,沈安動馬越的起因是厚本金銀鋪最近的勢頭太猛。
他們的勢頭猛,就代表支持他們的權貴豪紳越來越多。
那麽給他們一棍子,讓他們清醒些怎麽樣?
於是沈安就來了一棍子,只是可憐馬越成了祭品。
……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