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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丈夫》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老文,接招吧
  沈安知道富弼會發狂,所以告退後就往家去。

  但他小看了富弼。

  “閃開!”

  沈安才將走到薑行,身後就傳來了富弼的喊聲,那聲音焦躁,帶著煞氣。

  沈安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富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從小跑變成了飛奔。

  老富發狂了!

  兩人一前一後開始奔跑。沈安經常鍛煉,加之年少力壯,所以跑的遊刃有余。而富弼卻沒一會兒就氣喘籲籲。等跑到了榆林巷時,沈安一溜煙就不見了,富弼步履蹣跚的走進去。

  他一直走到了沈家的大門外,然後轉身坐在台階上,頹然無語。

  身後的門縫裡,莊老實一直在看著。

  半個時辰後,富弼依舊這麽坐著,而且腦袋低垂,就像是沒氣了。

  “郎君,別不是……”

  莊老實一臉的惶然。

  要是富弼死在沈家的大門口,莊老實敢打包票,這裡馬上就會被無數人包圍,那些仇視沈安的人會一把火點燃了沈家,然後衝進去。

  沈安歎息一身,打開側門,“富相請進。”

  富弼起身很艱難,扶著大門都不行。沈安過去扶著他起來,然後進家。

  “老夫……”

  富弼看著沈安,嘴唇蠕動,“你要知道,那些年的武人就和獸類一般,毫無家國忠義可言。”

  “是,小子知道。”

  在後世看過不少歷史書的沈安當然知道。

  前唐的武人把武人的信用全敗光了,以至於從大宋到大明,武人都是過街老鼠。

  富弼拍著桌子怒吼道:“前唐本有機會再起,可那些武人在做什麽?作亂!到處作亂,”

  沈安扶著他坐下,親自給他泡茶來,然後坐下說道:“可前漢呢?權臣當道,最後三分大漢,生靈塗炭。所以富相,權臣和武人有何區別?”

  富弼眨巴著眼睛,“這如何能比?”

  沈安來自於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各種信息交織著。論知識的龐雜,兩個富弼加起來也比不過他。

  “為何不能比?”沈安皺眉道:“爭來爭去,不就是爭誰來執掌軍隊嗎?可對?”

  富弼點頭,這個才是以文製武的核心。

  將領執掌軍隊,但出征時帝王點將,麾下從各處抽調,所謂將不知兵就是這麽一回事。

  “大宋約束武人的手段夠多了,可在軍國大事上,下官以為,不可因噎廢食!”

  沈安問道:“富相以為,是文官知兵還是武人知兵?是文官知道敵軍的詳細,還是武人知道?”

  富弼不言,然後起身。

  他徑直走了。

  這就是說不過你,但我堅持自己的觀點,不會退讓。

  富弼覺著自己的策略沒錯,而沈安只是笑了笑。

  若是只有這點手段,他還弄什麽突襲。

  他起身走到外面,仰頭。

  陽光正好,秋風松爽。

  他伸開雙手,喃喃的道:“到此多年,也該展示一下自己的經營了。我的團隊,我的……理想。”

  事情迅速發酵,富弼連日上書,闡述了自己對樞密院後續的打算,可卻有些隔靴搔癢之意。

  趙曙沉默,態度不明。

  隨後的幾天,沈安一夥的人開始動作了。

  有人在上書。

  “相公,王安石上書,建言武人進樞密院以備谘詢,恰當其時。”

  邙山書院,王雱坐在值房裡,冷冷的道:“富弼此人就該誅殺了!”

  樞密院裡,

富弼擺手,面色冷峻。  “相公,包拯上書……”

  富弼歎息,知道包拯還是最為眷顧沈安,甚至願意為他違背自己的立場。

  “相公,蘇軾上書。”

  無名小卒!

  “相公,三司唐仁上書。”

  “相公,韓相在朝會上說要不把謀劃戰事之事分一下,讓三衙也負責些。”

  富弼的眸子一縮,“韓琦竟然伸手幫了沈安?”

  他捂額道:“三衙……三衙若是再摻和謀劃之事,必將尾大不掉。韓琦這是圍魏救趙,老匹夫!無恥!”

  富弼進宮。

  “陛下,此事臣以為不可擴散。”

  他看向了韓琦。

  韓琦衝著他挺了挺大肚腩。

  曾公亮呢?

  曾公亮低頭,他今日穿了一雙新鞋子,大抵很好看,讓他舍不得移開目光。

  包拯歎道:“我等都經歷過戰陣,自然知曉戰陣之事不簡單,躲在樞密院裡紙上談兵,富相,那會誤國。”

  富弼昂首,“那也有別的法子,比如說讓文官去軍中……”

  他的腦海裡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個念頭,旋即脊背汗濕。

  沈安莫不是想借此來建議文官去領軍?

  不可能!

  文官領軍出征可以,但平時不能讓文官統軍,否則依舊是威脅。

  前漢時,什麽四世三公的袁家,後來如何?這就是文官變成軍閥的典型例子。

  富弼堅定的道:“文官不可長期領軍!”

  趙曙點頭,終於露出了些欣賞之色。

  若是富弼說文官可以長期領軍,他會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拍下去。

  君臣相對一視,趙曙說道:“此事再看看吧。”

  眾人點頭,覺著暫時擱置也好。

  “陛下,有奏疏。”

  “是河南府的奏疏。”

  外面來了人,陳忠珩去接了奏疏進來。

  “判河南府文彥博……”

  文彥博下台後接著就是守孝,守孝結束後判河南府。他是老臣子,該有的優渥待遇趙曙不會吝嗇。

  比如說奏疏可以隨時遞進來。

  趙曙看了奏疏,抬頭,目光中多了惱火,“文彥博說,若是要北伐,當招了宿將進樞密院,以備帝王谘詢……”

  文彥博背後的人不少。

  他此刻表態就是逼宮,逼的卻是富弼。

  你富弼認為不妥的事兒,老夫覺著極好。

  文彥博的一篇奏疏寫的文采飛揚,趙曙覺著可以當做是美文欣賞。

  沈安和文彥博勾結上了?

  趙曙看向包拯。

  包拯毫不猶豫的為沈安背書,“陛下,臣擔保,沈安不是那等人。”

  趙曙含笑點頭,可笑容卻有些勉強。

  他看了一眼宰輔們,淡淡的道:“諸卿的忠心,朕自然是信得過的。沈安……他為大宋出生入死,朕不會疑他。”

  “陛下英明。”

  宰輔們松了一口氣。

  “散了吧。”

  趙曙看著有些疲憊。

  宰輔們出去,一直到了遠離宮殿的地方,曾公亮才說道:“此事老夫覺著不對勁。沈安建言才過了多久?文寬夫在河南府,就算是快馬傳遞消息也得兩三日吧,誰給他通風報信了?”

  他的目光投向了包拯,帶著懷疑。

  河南府的治所就是西京洛陽,距離汴梁並不遠。文彥博蹲在那等地方翹首以盼君王的召喚,著實讓人心生警惕。

  包拯苦笑道:“你想說是沈安和他通氣了嗎?老夫在此,若是要通氣也該是老夫,老夫也不會讓沈安冒險……”

  包拯和文彥博的交情很好,還是政治盟友,他們之間傳遞消息很正常,誰也無法指責。

  曾公亮點頭,“老夫自然是信你的。”

  包拯作偽……宰輔們都在心中否定了這個判斷。

  包拯若是會這等手段,也不會在宦途上蹉跎。當年他彈劾幾任三司使,那手段堪稱是讓人掩面無語,最後被歐陽修一擊致命。若非是有沈安在,那一次他就下不來台。

  這樣的人若是要弄手段,瞞不過大夥。

  韓琦喃喃的道:“沈安的秉性老夫知道,看似奸猾,可他卻看不上文寬夫那等老吏。”

  所謂老吏就是蔑視文彥博的稱呼,也暗指文彥博的手段城府。

  他覺得沈安應當看不起文彥博這個人。

  事實也是如此。

  在隨即被召進宮的路上,沈安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聽著陳忠珩在嘀咕。

  “歐陽修病了,郎中說他是少年衰,就是早衰……”

  “某知道。”少白頭他都見過,早衰也聽過。

  “官家在遲疑。”陳忠珩突然止步看著他,沉聲道:“官家對你不薄。”

  “是。”沈安微笑道:“某知道該怎麽做。”

  他抬頭看著秋日,突然微笑了起來。

  稍後他見到了便衣的趙曙。

  “朕覺著穿著這等衣裳很自在。”趙曙一句話就解釋了自己並不是要微服出宮,他看著很純良的沈安,問道:“文彥博和你可曾聯系過?”

  沈安想都沒想,“臣從西北歸來時,他遣人來家裡賀喜……”

  西北大捷,文彥博善於鑽營搞關系,派個仆役來道賀不算是什麽。

  趙曙點頭,“朕自然是信你的。”

  你信我才怪!

  沈安繼續裝老實人。

  “文彥博……你認為文卿如何?”

  前面稱呼為文彥博,後面又稱呼為文卿,由此可見趙曙心中的遊離不定。

  大事定矣。

  沈安心中暗喜,說道:“陛下,潞國公仁厚,有長者風,臣見之如沐春風,當年……”

  陳忠珩在邊上見他竟然露出了些赧然之色,真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這人竟然會赧然?

  可趙曙卻想到了當年的河圖事件。

  “河圖之事?”他隨口提了一句。

  “陛下的記性好的讓臣慚愧。”沈安誠懇的道:“當年臣就覺著潞國公可親,於是在得了舉報之後,馬上就報了上去。如今想來,臣那時卻是衝動了些。”

  當年有人在夜間丟了一封舉報信進沈家,裡面寫著有人弄到了河圖,送給了文彥博。沈安得了舉報信就報了上去,讓文彥博提前預警,算是幫了他一個忙。

  趙曙的心中一動,暗自點頭,“你很好。”

  長者風,比如說歐陽修就是如此,但老歐陽眼神不好,對誰都這樣。而且他現在病了,沒用。

  可文彥博卻不同,此人身體康健,對權位念念不舍。

  這樣的人在四處展示自己的長者風范,是什麽意思?

  趙曙擺擺手,沈安告退。

  沈安出來後,不禁就笑了。

  本來有韓琦包拯等人的助攻就夠了,可文彥博卻橫插一腳,這下好了,富弼的仇恨被拉到了文彥博那邊,沈安等人全身而退。

  可文彥博此事做的不地道,一下讓沈安背上了奸猾的嫌疑,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就反擊了。

  老文,你就接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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