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頊覺得很輕松,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一臉正色的進了宮,守門的軍士讚道:“大王看著英武不凡,果然是龍子龍孫啊!”
“是啊!而且看著還特別精神。”
這是例常的馬屁,可趙頊卻心有所思,於是臉又紅了。
他一路回到慶寧宮,喬二諂笑著近前,王崇年晚了一步,只能看著這廝獻殷勤。
“大王這次出去回來的挺快的……臣還以為您會在外面吃飯,這不……咦,這什麽香味?好似女人的味道……”
喬二吸吸鼻子,剛抬頭,就看到了一雙冷冰冰的目光。
“餓了。”
趙頊吩咐道:“弄飯菜來,要雞腿。”
喬二不禁舔舔嘴唇,他也喜歡吃雞腿啊!
趙頊進去了,喬二衝著王崇年挑釁的道:“大王喜歡吃雞腿,某也喜歡吃雞腿,就你是牆頭草,說什麽都喜歡吃。”
王崇年在思索著趙頊身上有女人香的問題,聞言隨口道:“雞腿哪有雞翅好吃,太木。”
“你懂個屁!”喬二不屑的道:“雞翅就那點肉,一點都不飽嘴,咱要的就是大口吃肉的舒坦勁,你這個是矯情……”
王崇年覺得這事兒大概要重視一下,但卻不好問。
可大王是去哪弄了一身的女人味呢?
帶著這個問題,他看了跟著趙頊出去的侍衛們一眼,可那幾個侍衛卻木然。
這是守口如瓶?
王崇年走了過去,低聲道:“你們和大王去了哪?”
“不知道啊!”一個侍衛委屈的道:“半路上蘇軾他們就找借口把咱們給甩了,帶著大王不知道去了哪,最後咱們去沈家等,等了一個多時辰大王才到。”
嘖!
王崇年聽到這裡基本上就放心了,心想這大概是一起去散心。
作為皇長子,趙頊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盯著,想自由自在的放松一下也不可厚非。
“此事……你等不可說出去。”
王崇年嚴肅的警告了幾個侍衛,後來覺得太嚴肅了些,就緩和著說道:“大王讀書參政辛苦,該輕松就得輕松,你等今日做得好,回頭就某會和你等的上官說說,好歹給些賞賜。”
“多謝多謝。”
幾個侍衛歡喜的不行,都恭謹感謝。
他們都是親從官,在宮中的日子說句實話,逍遙有余,進取不足。眼瞅著外面的同袍一步步的升職,自己卻只能在宮中煎熬,那痛苦就別說了。
王崇年答應給他們說好話,這便是機遇。
親從官名義上是隸屬於皇城司,想升官或是調出去都得經過這道程序。
可張八年不好說話啊!
不,他不是不好說話,分明就是不說話。
看著那張骷髏臉,大夥兒都沒了勇氣。
王崇年不同,他是皇長子的身邊人,說句話皇城司的人也得給個面子。
喜事啊!
幾個侍衛心中歡喜,就嘀咕了一陣,然後說是要請王崇年喝酒。
“你們那點錢都留著吧,留著給家裡人。”王崇年有些唏噓的道:“進了宮,和外面的聯系就少了,可……家裡人呐!”
眾人一陣懵逼,他們是親從官,以後是會被輪換的,所以無法體會那種和親人近乎於永別的滋味。
一個侍衛好奇的問道:“王內侍,那您當年是怎麽進的宮……”
“住口!”另一個侍衛喝道:“再多嘴就滾出宮去!”
問話的內侍惶然拱手請罪。
“宮中的人不少,不管是誰,進來都有不得已之處,大多是難以言表……”
王崇年微笑道:“別人是忌諱,某這裡不是。”
他露出了回憶之色,
“當年家裡人口多,某太能吃,爹爹養不起了,就一刀割了……”幾個侍衛不禁心中發寒,心想這等父親真是有等於無。
他們覺得王崇年會恨自己的父親,可王崇年卻笑得依舊是那種傻乎乎讓人想欺負一把,“當年某真的很能吃啊!爹爹養不起某了,後來有人說宮中能吃飽穿暖,老實做事就能當官,爹爹就歡喜……還燉了一隻雞給某吃……那隻雞下蛋很厲害,娘專門用雞蛋去換鹽……”
趙頊站在門邊,微微皺眉。
王崇年在調到他的身邊後,他就讓人去查過此人的底細,確實就是這樣。
可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幾次三番的不敢徹底信任這個人。
因為他擔心王崇年會帶著戾氣。
帶著戾氣的人行事會出人意料,而他卻不想節外生枝。
可王崇年卻壓根就沒恨過自己的父親,他甚至還很感激,覺得父親為自己的人生選擇了最好的一條道路。
趙頊微微點頭,心中對王崇年的那一絲顧慮都消散了。
“大王,飯菜好了。”
喬二屁顛屁顛的來了,趙頊覺得自己此刻能吃下一頭羊,可等吃到後面,他依舊留下了兩隻雞腿和一條羊排。
“我吃好了。”
他起身出去,喬二帶人收拾,按照規矩,好東西都是他的。
“雞腿好吃啊!”
喬二在自己的房間裡吃飯,他的份例不算少,可卻遠遠比不上趙頊的。
兩隻雞腿,一塊羊排,這就是趙頊吃剩下的。
“都沒動過,可惜啊!要是熱乎乎的就好了,冷了味道好重。不過香料可貴的很!”
羊排還好,但雞腿依舊是重口味作法,喬二最喜歡。
吃了雞腿和羊排,他又吃了一張餅,心滿意足的出去。
王崇年正蹲在外面吃飯,一大盆湯餅,他吃的酣暢淋漓。
那個大盆……
喬二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覺得那個大盆裝下自己的腦袋沒問題。
看王崇年吃飯是一種享受,他蹲在那裡,左手托著盆底,右手拿著筷子,一夾就是一大筷湯餅,然後低頭猛吸……
吸到後面時,他慢慢抬頭,那一臉的滿足讓人覺得這個世界都是他的。
真是個要求簡單的人啊!
你要求簡單就好,那最好別和某爭,否則怎麽死的你都不知道。
喬二心中一松,覺得王崇年的本質還是個飯桶,可旋即又有些嫉妒他的飯量和吃相。
能吃那麽多,還能吃的那麽香,讓人一見就有胃口。
“大王何在?”
陳忠珩急匆匆的進來,見王崇年的吃相就壓壓手,“你吃你的,某看著你吃飯就有胃口,別停。”
喬二迎過去,說道:“大王在裡面喝茶。”
陳忠珩笑眯眯的點頭,然後進去。
“見過大王。”
趙頊抬頭問道:“何事?”
他覺得自己還處在某些不可名狀的狀態裡,整個人都不大對勁。
陳忠珩說道:“官家讓臣來問,您的心情可好了嗎?”
這話問的隱晦,但趙頊知道是在問自己對婚姻和孩子的看法。
他有些糾結的低下頭,“好了,很好。”
陳忠珩覺得有些不對勁,“真的好了?”
這真不是他沒禮貌,而是這個轉換觀念的速度快了些。
“當然。”趙頊有些惱了,板著臉起身道:“此事就這樣吧。”
陳忠珩覺得自己見鬼了,一路跑著回去稟告。
“官家,大王那邊都好了。”
趙曙正在看奏疏生氣,卻是有人彈劾沈安,說他這一路虐待人犯。
虐待人犯的多了去,為何要彈劾沈安?
不就是因為那些人犯是官吏士紳嗎?那些人看到之後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於是就上疏彈劾。
“不要臉!”
他把奏疏丟在地上,然後問道:“他不是才將糾結著,怎麽就好了?”
陳忠珩搖頭,“臣只知道是沈安和蘇軾等人帶著大王去消遣。”
“沈安不錯。”趙曙微笑道:“我先前還說要處罰他,如此就罷了,哈哈哈哈!”
兒子改邪歸正,讓趙曙的心情不禁大好。
而沈安的心情卻有些忐忑。
一臉冷汗的蘇軾急匆匆的來到沈家, 把沈安拉到了僻靜處,苦著臉道:“先前被人發現了。”
“什麽發現了?”芋頭最近很好玩,沈安正想弄個小泳池給他撲騰,所以有些不耐煩。
蘇軾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苦笑道:“先前帶著大王去青樓的時候,被人看到了。”
“艸!”
沈安一拍腦門,覺得這個運氣真是差的沒邊了,“是誰?他可看清了大王?”
蘇軾點頭,歎道:“那人是禦史啊!不然某哪裡會怕。他在禦史台找到了你嶽丈,言語間就是想要彈劾……”
“想彈劾就該陰著,怎麽還主動去找某的嶽丈……”沈安起身道:“這是要待價而沽,走,帶某去看看此人。”
蘇軾帶著他去了禦史台,大熱天兩人被曬的毛焦火辣的。
“這不是歸信侯嗎,久違了。”
方聰就站在值房外面,手中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扇著,看著分外的雲淡風輕。
“方禦史,借一步說話。”
沈安笑眯眯的指指值房,方聰點頭,看了一眼左邊探頭出來的同僚,笑道:“歸信侯請。”
兩人進了值房,蘇軾在外面乾咳一聲,說道:“不該看的就別看,小心惹禍上身。”
左邊的官員撇撇嘴,然後縮了回去。
值房裡,方聰含笑道:“某對歸信侯的本事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恨不能朝夕相處,也好學到些本事……只是某官職低微,難啊!”
沈安冷冷的道:“你想要什麽?”
他已經準備了幾種滅口的方案,也就是意外事故。
而方聰還不知道他的打算,洋洋得意的提出了要求,“某只要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