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無法確認，就很難從人際關系入手查找嫌疑人，時間一長，就會成為櫃子裡一份乏人問津的檔案，名字成為編號。

這個俞斌都不在意了，隻盼著自己的死不會將前妻和女兒拖入無盡深淵。

龐昭:“這個，你也看到了，我只不過是一個大學生，警局裡也沒有關系幫忙打聽。如果能幫一把我一定幫，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雖然同情，但畢竟殺了人。法律上來說，她是有罪的。龐昭不是法官，不知道這種情況怎麽判，說成自衛，會不會有些牽強?

“你先進來吧，我會去找你前妻試探一番。只能希望她做的乾淨，沒留下任何線索。”

俞斌點點頭，鑽進吊墜。

“戚翔，該你了。”

這種“臨行關懷”實在不是正常人該做的，太沉重，讓人呼吸都順暢不起來。

戚翔也顯露了原本的樣貌，一個乾瘦的老頭兒，因為長期酗酒，眼袋很重，讓整個人看上去陰鬱又顯老態。五十多歲的年紀，比龐昭七十歲的外公還顯老。

龐昭:“你害死了好幾個，仇也親手報了，沒什麽遺憾了吧?”

戚翔眼珠子很大，瞪著龐昭不滿道:“他一個賭鬼都能提要求，我為什麽不能提！”

“行，行，有什麽想法，您說。”

“我死了，墳前連個哭喪的都沒有，你說我能閉眼嗎?”集陰陣的作用被淨化了，留下的是魂魄這輩子的記憶和處事方式，就這幾句話已讓龐昭壓力重重，這老大爺很符合網絡上對老年人的看法。

惹不起，只能哄著:“可是據我所知，您沒有兒女啊。”

“胡說八道，誰說我沒有！”戚翔十分不滿，“活人不知道，你一鬼差還不知道！”

“呃，我還不知道怎麽查，會查的那位不在這裡，要不您自己說吧。”

“什麽都不知道，你怎麽當差的！”

“我是新手，不當之處，您多包涵。”龐昭心裡有些怪異的感覺，這模式不對啊，怎麽他還橫起來了?不過想想也很快釋然了，就像警察捉嫌犯，在外面的時候可以銬起來，拒捕還可以開槍，一旦押進審訊室，就要按制度走了，有監控啊！

現在他就是按流程問一下，然後送他們進終極監獄。態度什麽的，將就一下吧。

戚翔很不高興的瞪了他一眼，無奈的坐下:“我也不知道我女兒在哪，她被我老婆帶走後就沒了音訊，這麽多年也不知道來看看我認祖歸宗，也是個沒良心的，唉……”

此時龐昭沒有屏蔽吊墜，他們說的話裡面都能聽見。

剛剛還心系女兒的俞斌跟著歎息，果然最牽掛的都是孩子啊。就連金三兒他們這群連老婆都沒有影兒的光棍也十分同情。

不過，龐昭不是聖母，隨口問一句:“他們為什麽離開你啊?”

戚翔氣恨道:“還不是怪那短命婆娘，我就說了她幾句，她就要跟我離婚！這時候的婆娘真是無法無天了，還想要怎得！這要擱幾十年前，不聽話打死了也白死！”

這就有點不對了吧，龐昭坐起來一點。“大爺這可不對啊，男女平等，有話好好說，可不能動手。”

“說什麽說，女人就該聽男人的話，不聽話要她幹嘛！”戚翔還是個大男子主義者，難怪光棍啊。

俞斌插嘴:“這婚離得對。我也就賭的時候六親不認，以前對老婆孩子還是挺好的。”

戚翔呸一聲:“我還沒打呢，就要跟我離，現在這女人真是反了天了！我當她說說就算了，結果一走就不回了。”

龐昭:“您那會兒去她娘家找了嗎?”

“沒有啊，去了不就是低頭了嗎！我一大老爺們給她低頭，她受的起嗎！還跟我要撫養費，一分沒有！”

龐昭……

“那會兒還有我老娘呢，我娘也說了，帶著個拖油瓶，她想再找一個也找不著，早晚得回頭，我何必去沾那晦氣！”

俞斌又忍不住了:“老哥不是我說你，跟女人橫那不是本事。”

戚翔嗤之以鼻:“連家裡的娘們都降服不了，跟外人怎麽挺直腰杆?我就不慣她毛病！”

龐昭:“大爺，您生前是位保安。”

“保安怎了，誰想進門，就得給我個笑臉，要不這門我就不讓他進！”

金三兒幾人都有點疑惑了，他們常年待在林子裡，出來的少，難道保安是個很了不起的官職，要人人巴結笑臉相迎?

“沒有婆娘又怎樣，這十幾年我也過得挺好，想怎麽就怎樣，多清靜。”戚翔甚至有些沾沾自喜，“我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不用養孩子操心受累，我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就歇著，誰也別惹我……”

“所以，你還想要誰給你墳前哭喪?”龐昭幽幽的插嘴。

“對啊！”俞斌戲謔道。

戚翔一滯，憋了半天道:“我有女兒， 我是她老子！我都沒用她養老，沒用她伺候，乾脆利落的走了，她該好好送送我！多少老人一躺好幾年下不了床要人伺候的，我便宜她了！”

龐昭:“你的女兒，你養過嗎?”

“對啊！”金三兒手底下小鬼都出聲了。

戚翔也就是個鬼罷了，若是人怕早臉紅脖子粗了。“我是沒養，要是沒有我，能有她嗎?我生了她，她就得給我送終！”

“你知道她在哪嗎?”俞斌幸災樂禍，剛剛還覺得自己很不幸，此時聽了半天，突然就不那麽難過了。

戚翔一口氣憋著，無話可說了。

他不知道前妻去了哪裡，十幾年了從未想過找他們跟他們聯系。更沒想過給撫養費。他過著一個人的日子悠然自得，喝著酒嘮著嗑美的賽過活神仙，沒有壓力責任，沒有任何動力，只是活著，而已。

直到在吊墜裡擺脫集陰陣的影響恢復了神智，他才意識到他死了。繼而想到，下了陰曹地府，自己連買路錢都沒有。沒人給他燒紙錢！

“我不管，我生了女兒，就得有人給我哭喪燒紙錢！”戚翔開始胡攪蠻纏。

這一番臨行送別談話下來，龐昭給他們的感覺就是好說話沒脾氣，似乎忘了，他們是怎麽到這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