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回到徐州,這些蠅頭爛額的細瑣之事,還有今後即將面對的困難和阻力……甚至可以說是那些潛藏的危機,陶商的嘴角竟然泛起了一絲微笑。
確確實實的笑容。
陶商是一個開朗同時也有心的人。
開朗,不是代表他每天只會沒心沒肺的傻樂,而是用一顆陽光向上的心,去接受生活中的每一項挑戰,他不會對命運服氣認輸,同時也不會讓所處的環境影響了他做人的態度。
而有心放在他身上來講,是即使身處於亂世,他也會記住自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一個擁有文明社會教育和一顆健康心態的正常人……人有時候為了生活和前途,對待敵人和政治對手該斷則斷,該謀則謀,該毒便毒,但卻不能在日常生活中喪失一個人本應存在於骨子裡的溫柔和善良。
心要有,權謀也要有:只有權謀沒有心的人叫禽獸,只有心沒有權謀的人叫幸福的小二逼。
前世的他,拿著一張車票、背個一個旅行包,赤手空拳的到帝都闖蕩,陶商做過最低端的業務、住過合租房、借過錢、面對過如山的壓力與冷嘲熱諷,但卻從來沒有退縮也從沒有抱怨過、指責過,也沒有因為這些而影響到他陽光開朗的個性,因為他相信,只要肯積極面對,生活一定會充滿希望。
最終,他在出版行業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帝都佔有全國八成的出版資源,身為其中的精英不但要懂文字、懂選題,更要懂營銷,懂市場,懂人情、懂渠道,懂政策,通過日日夜夜的努力,他終於成為了行業的佼佼者……回首望去,生活的困難和挫折,其實是磨煉他自身本領和心態的一種修行,那是用多少金錢也替換不了的人生財富,隨著閱歷的提升而深深地烙印在他成長的歲月中。
穿越到漢末之後,陶氏的未來雖然危機重重,但相比於前世,陶商覺得自己這一生算是拿了一手的好牌,不過相對的籌碼可能是厚重了一些。
前世的牌打輸了,是沒了前途;而這一世的牌打輸了,可能會沒命。
但陶商並不懼怕,他依舊保持著一顆陽光平和的心。
人活一世,不論在哪個朝代,都要有揚在臉上的自信,融進血液裡的骨氣,刻在生命裡的堅強,長在心裡的善良。
從桌案上拿出一卷簡牘,陶商磨了磨墨,提筆開始一點一點的寫下自己目前的欠缺與弊端。
自己沒有官位,這是目下的一個重大弊端,雖然回了徐州陶謙會給他任職,但是在政治體制上,與董卓作對的徐州刺史的任職令,畢竟沒有朝廷的直接敕封來的那麽名正言順,名義上確實是少了幾分硬氣……
第二點,自己沒有地盤……徐州三郡三國是東漢政府敕封給陶謙的,而且陶謙也沒有完全掌握這些地盤。
沒有陶謙頂著,自己在徐州世家的眼裡屁都算不上……目前糜家除外。
想到這裡,陶商忽然記起了一個人來,目前在徐州開陽屯兵的臧霸,雖然名義上是陶謙親命的騎都尉,但在徐州卻是自成一股勢力,可謂是國中之國。
如果自己也能有那麽一塊小小的地盤,不用多大,哪怕只是一座擁有幾個附縣的城池……
陶商覺得依照自己的規劃和部署發展,或許可以將這座城池發展為徐州、乃至大漢的第一城池,他希望這座城甚至可以成為左右一方經濟命脈的寶地,到時候不由的徐州各勢力不忌憚三分。
當然,前提是得有這麽一塊地方……
第三,
還有屬於自己的人口和將領。 回了徐州後,依照慣例,糜芳必須得交付五千人的兵權,當然這個兵權不一定非要交到曹豹的手裡,但肯定不能自己拿捏著……陶商通過討董一戰,目前雖然在軍中威望頗高,但要直接掌兵也不符合規矩。
不過收攏來的五千浮雲黃巾舊部和許氏宗族舊部倒是可以另算。
目前,對於陶商來說,比較難以突破的,就是眼下三大點……其余零零碎碎的困難也是很多,但這三項卻是重中之重。
將接下來難辦和要突破的事情一一記錄下後,陶商吹了吹簡牘,又認認真真的仔細看了一遍,實打實的將這些事挨條記在心中,一邊看一邊捋順並考慮辦法,猶如一雙巧手,正耐心的解開一團亂糟糟的毛線一樣,雖然進度很慢,但卻能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將條理分剝清晰。
簡牘上,自己記下的文字在腦中逐漸形成一條整齊的脈絡之後,陶商隨手“啪”的一聲將簡牘合上,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然後,便見他站起身來,抬腿走到帳內的火盆中,將那卷簡牘扔了進去。
背不如寫,讀不如記,這些事情在落在筆頭之後,更加深刻的印在了陶商的腦海中,該梳理的事梳理完了,他不能留下任何的證據。
看著簡牘在火焰中逐漸被燒成黑木疙瘩,陶商的笑容顯得更加自信而深刻。
想清楚了,在回徐州之前,自己有必要再做一些額外的準備。
簡牘被徹底熔化不久,帥帳外響起了零碎的腳步聲。
少時,便見裴錢走進帳內,對著陶商拱手行禮道:“公子,王司徒回來了。”
陶商聞言一愣。
按照他的想法,以王允當朝三公以及並州王氏族人的身份,此番與袁紹談妥之後,他應該是作為公卿們的代表留在洛陽城內繼續與袁紹商量朝臣們的安居事宜……自己短時間應該見不到這老家夥才對……
怎麽回來的這麽快?老家夥該不是落下了東西在這吧?
“請王司徒進來吧。”
裴錢應聲出帳,不多時,便見王允在貂蟬的攙扶下和另外一位長者走了進來。
陶商揚了揚眉……王允落下的東西,是他的寶貝義女?
再看另一位五旬老者,陶商一時恍惚……沒有想起他是誰,但瞅著有些面善。
肯定是見過,但抽冷子忘了。
陶商整了整儀容,邁步走上前,向著王允拱手施禮,道:“王司徒,怎麽有空跑到陶某這裡來了?”
王允露出了一副奇怪的神色,道:“不回你這裡,老夫又該到哪去?”
陶商聽這話總感覺有些不對味,怎麽有一種被賴上的感覺?
“可您不是已經安居在袁盟主那裡了麽?……被袁紹掃地出門了?”
王允臉上的肉來回抽搐……每回跟這孩子說話, 都有一種要提前病卒的前兆。
“那洛陽乃漢家天子的,又不是他袁紹的,他有何資格將老夫趕出來?……是老夫自己要求走回來的!”
陶商同情地看著王允,堂堂一個大漢三公,從一個諸侯到另一個諸侯的營盤,居然是用“走回來的”……而且還是自己要求?
不知到底是袁紹摳門到了一定地步,還是王允之高風亮節、節能減排的意識到了感人肺腑的程度。
似乎是看出陶商會錯了意,攙扶著王允的貂蟬急忙說道:“義父是騎馬走回來的。”
陶商恍然而悟:“你這麽說,我就了然了。”
就在這時候,突聽一個和藹的聲音響起:“子師,這位莫不就是先前救你我性命的……陶恭祖之子?”
王允點了點頭,道:“便是這孩子了。”
陶商聞言轉過了頭,卻見那人緩緩地走到自己的面前,笑道:“孩子,你很好,老夫前幾日病體頗沉,下不得地,不及跟你道一聲謝,今日老夫是專門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的。”
直到這個時候,陶商才猛然想起,難怪這老頭的樣子瞅著頗熟了。
當日在汴水,陶商救下了兩輛馬車,其中一輛裡面坐的是王允,而另一輛,陶商只是掀開了車簾草草的瞧了一眼。
當時車上確實是有一個老者因病昏迷,不省人事……不就是眼前的這位?
如果沒記錯,王允當時曾說車內載的是皇甫義真……
眼前這人是皇甫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