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忠和鮑韜來到彭城的刺史府拜見陶謙。
鮑信雖然死了,但他當年畢竟乃是忠臣良將,且跟陶商相交莫逆,於公於私,陶謙都不會薄待他的弟弟們。
陶謙笑呵呵的伸手示意二人不必拘禮,然後請兩人坐下。
“二位將軍大老遠的從兗州趕來,著實是辛苦的很……唉,鮑允誠身喪於青州黃巾賊之手,老夫聞之,心中悲愴無度,可惜身兼朝廷要職,不能親往兗州吊喪,著實是此生的遺恨之事。”
鮑忠見陶謙如此感慨,歎息道:“陶使君不必如此,家兄雖去,但兗州現在有孟德公治理,更勝往昔,孟德公如今剿除了兗州境內諸賊,令六郡安泰,百姓安寧,家兄泉下有知,想必亦是會瞑目了。”
陶謙聽了鮑忠的話,亦是唏噓不已。
“二位將軍,自打允誠走之後,你們在孟德麾下,可還得意否?”
鮑忠和鮑韜彼此看看,心中暗自苦笑。
鮑信當年的兗州境內,聲望素著,其麾下的兵馬更是久經沙場,極為善戰,被譽為兗州境內的第一強兵。
鮑信和劉岱相繼死於青州黃巾之手後,曹操在袁紹的支持下,成為了兗州之主,並接掌了劉岱和鮑信昔日的兵將,重新安排編制並進行調整,將兗州舊日之兵劃分到了其麾下的曹仁,夏侯惇等宗族將領的帳下。
至於鮑忠和鮑韜這樣的人,昔日在濟北軍中也算素有威望的,曹操自然不敢擅用。
他們在曹操麾下,俸祿和待遇自然是有的,可謂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
但名義上,二人也不過就是空頭校尉而已,手下無兵無權,最多也就是被派出來做點零碎活,跑跑腿之類的。
並不是曹操小心眼,換成誰都得這樣。
這屬於是一種政治防范,不得已而為之,畢竟曹操的這個兗州刺史,有點屬於撞大運碰來的性質——嘚瑟的太厲害了,容易丟。
鮑忠和鮑韜似是不想在這個事情上詳談,他們跟陶謙說起了正事。
卻見鮑忠從袖中取出了一份簡牘,交給陶謙身邊的侍從,道:“陶使君,這是我家曹將軍寫給您的書信,煩請一閱。”
陶謙接過之後,將簡牘打開,仔細的瀏覽當中的內容。
少時,卻見陶謙放下簡牘,道:“孟德公這是想將老父巨高公從琅琊郡接到兗州去了?”
鮑忠點頭道:“不錯,正是如此!曹老太公當年因汝南葛陂黃巾之亂,誤被罷官,董卓之亂時,又攜少子前往琅琊郡避禍,如今兗州諸事大定,我家曹將軍想接老爺子回濮陽安家落戶,只是琅琊國乃是歸陶使君管轄,故此,我二人特意先來彭城向陶使君知會一聲。”
陶謙的腦海中,驟然想起了當初陶商曾寫信告誡自己:一旦曹操要接老夫回鄉,徐州跟這事一定要離的越遠越好,千萬不能沾手。
大麻煩躲的越遠越好!
雖然不知道陶商意欲何為,但陶謙在心中還是謹慎的告誡自己,要相信自己兒子的話,畢竟陶商是不會害他的。
“二位此番來接曹老太公,著實是辛苦的緊,曹老太公從琅琊國遷回兗州,這路引老夫自然會開,只是琅琊國名義上雖是老夫管轄,但實則卻是在臧霸的掌握之中,二位若是想接老太公回去,找老夫那好像是找錯人了。”陶謙笑呵呵的解釋道。
鮑忠和鮑韜見狀不由一奇。
這種與曹操結交示好的事,陶謙居然沒有任何表示,反倒是有點要躲開不管的意思?
著實是讓人感到奇怪。
不過人家老陶既然不想跟著瞎摻和,那鮑家兩小弟,自然也不會太過逼迫。
畢竟,誰都有一堆事情要辦,哪有功夫一天天去哄別人的爹玩。
“既然如此,就勞請陶使君為我二人開出路引,回頭我們再去開陽找臧霸便是。”
這件事,陶謙自然會答應的。
他寫了一個手劄,讓手下人去徐州的民曹那邊,給曹氏宗族一行人開出路引交付於二鮑。
在開路引的這段時間,陶謙又開始跟鮑忠和鮑韜閑聊天。
“據聞孟德接管兗州之後,大肆任用曹氏宗族和夏侯氏宗族為將,助其治軍,此番接老太公入兗州境的這般大事,為何卻委任二位將軍前來,反倒是沒有派遣宗族親信呢?”
鮑韜呵呵一笑,道:“本來的嘛,派人迎接老太公回兗州,主公是打算讓曹純來做的,不想西面那邊突然出了大事,主公和夏侯氏還有曹氏的宗族兵將們,傾兗州之兵向西而去,老太公這面的事,宗族內無人可派……沒辦法,就只能派遣我們兩個閑人來了。”
一番話說出來之後,隻把陶謙弄的莫名其妙。
傾兵向西?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這其中所指的,還是長安不成?
……
……
長安城,未央宮正殿之內。
天子劉協已經十三歲了,雖然年紀尚小,但他稚嫩的臉上卻總是掛著一幅漠然和滄桑的表情,襯托出的是與他這個花兒一般的年紀不相同的成熟。
幼年早熟的大部分原因,則必然是經歷了常人所不能經歷的痛苦。
劉協所面對的龍階下方,一個年約五旬的半大老頭默默然的站在大殿正中,身形瘦削但卻異常堅毅,單薄的身影在空曠的大殿中雖然顯得孤零零的,但卻不知為何,總讓人有一種不敢漠視的瞻仰之感。
劉協靜靜的看著他,突然開口垂詢。
他的語調雖然成熟,但嗓音卻還是頗顯稚嫩。
“賈大夫……”
下方的人沉靜的開口回道:“陛下,臣無德無能,又素無名望,不敢居光祿大夫之位。”
劉協眨了眨眼,安慰道:“賈卿,這也非朕之本意,乃是李車騎向朕舉薦的……”
“那臣回頭跟李車騎說說便是,這光祿大夫臣當不起,陛下無需掛懷,照舊呼老夫賈卿便可。”賈詡的聲調依舊是不急不緩,平坦而漠然。
大殿中尷尬的寂靜了好一會。
“唉!”
突聽劉協再次長歎了一口氣,無奈的道:“長安城外的戰事,現在如何了?”
賈詡低著頭,以旁人不能視之的速度飛快的撇了撇嘴,慢悠悠道:“李傕帶領西涼諸將和呂布交戰數次,本是穩佔上風,怎奈先前撤走的馬騰和韓遂又領兵前來攻擊其後,令李傕等西涼兵大敗,馬韓二人欲再謀長安,不想呂布又乘機襲擾了馬騰和韓遂的後方糧道,三家互相牽製,各有勝負,戰況……非‘慘’之一字而不能形容。”
天子劉協聽了,雖然沒說什麽,但心中卻是深感快慰。
咬!使勁咬!
西涼狗!並州狗!羌狗!統統都咬死了才好呢!
“賈卿, 那依你之見,這場戰事最終會是個什麽樣的結局?”
賈詡平淡的回道:“三方現在雖然是互相牽製之局,但馬騰和韓遂缺糧,因此不能長久,而呂布麾下兵力不如李傕,亦是沒有什麽根基,早晚必失,若是老夫不插手的話,最終獲勝的人,只怕終究還是李傕而已。”
劉協一聽賈詡這麽說,頓時急了。
“賈卿,你當初跟朕可不是這麽說的啊!你不是說,李傕郭汜、呂布、馬騰韓遂,他們三家最終必然是三敗俱傷嗎?怎麽事到如今,又變成了李傕贏了?這可不行的!你快想辦法,讓他們三家都輸!”
十三歲的孩子,說出的話畢竟還是有點天真,三家都輸了,誰贏?
賈詡衝著天子一施禮,溫和的道:“陛下,老夫適才是說,若是老夫不插手,則必然是李傕贏……既然陛下想讓三家都輸,卻也不能,這第四家不是正往長安的路上麽,畢竟靜心等待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