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賈瑜見過薛寶釵的儀態端莊,見過林黛玉的嬌弱可憐,見過史湘雲的跳脫爽朗,也見過惜春的調皮可愛。
但今日的華陽卻給了他一種從未見過的驚豔。
雍容大氣的爍金長裙,由四位侍女在身後扶托,如同標尺一般的步伐不長也不短,一步步地向眾人走來,步伐之穩重甚至連搭在肩側的發梢也沒有絲毫顫動。
賈瑜是不喜歡女人化妝的,前世那些濃妝豔抹的女人實在讓他避之不及,在他看來素顏的女子無論相貌好壞,起碼自然清新,不會流露出那種刺鼻的化學藥品味道。
但如今看著華陽的妝容,賈瑜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詩。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這句話聲音很小,至少賈瑜是這樣認為的,可彎著身子的賈瑜看著地上停滯住的影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這位看起來如此年輕,難不成也是爾揚州府官員?”
看著曾幾何時灑脫無束、我行我素的賈瑜如今規規矩矩的彎著身子施禮,華陽心中不知為何燃起了一股濃濃的惡趣味。
賈雨村嘴角一抽,上前回話道:“回公主話,此為寧國公府四品奉天校尉賈瑜賈大人,並非我揚州府官員。”
“哦?本宮就說,如此年輕怎麽班列如此靠前,大齊十八歲以下可沒聽說過有這樣的神童。”
賈瑜心中都快罵人了,這話說得,好像今天是你第一次見我一樣?
心裡這樣想,賈瑜嘴上可不敢這樣說。
“依托祖宗的功勳,自比他人的路走得容易些,隻盼克己守禮,不負陛下皇恩,不負祖宗訓誡。”
華陽都快忍不住嘴角的笑容了,這家夥,以為是個渾不吝的,卻沒想到這場面話說得也還過得去。
“等等,本宮好像在哪裡聽過賈瑜這個名字?”
我……賈瑜抬起頭哀怨地看向華陽,心說你到底是來救我,還是來整我的啊?
“在下於京城時,曾有過幾篇拙作,許是公主殿下恰巧聽聞過。”
華陽微微頷首。
“好像確實如此,去年以來本宮著實聽了不少好詩。恩,既然爾是以詩才聞名,不知賈校尉來了這風景宜人的江南,可有新作?”
“……”
一旁不知情的官員傻了眼,這……華陽公主在做什麽?
都曉得華陽攜天子劍帶天巡牧,從兩廣直上江南一路查察都督,肅清吏治。
今日聖旨突臨揚州,眾人還以為是華陽要對揚州官府動手,卻沒想到現在開始討論起了詩作。
眾位官員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茫然。
有那幾個消息靈通的倒是知道華陽跟那賈家公爺的關系,只是懼於公主權勢,不敢與他人說明,也只能在心底偷偷調侃。
然而賈雨村卻暗暗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可苦於無法查證,有心想跟林如海趁此商量一下,林如海卻依舊站在前面拿著聖旨一動不動。
……
“什麽!?欽差駕臨揚州?幾時的事情?”
滾燙的茶水濺出幾滴來落在程雁知的手上,然而他此時卻顧不得疼痛,站起身來向眼前的家仆問道。
“回老爺,不久前欽差衛隊已封禁揚州府大街。”
程雁知一揮拳頭,狠狠地砸在桌上。
“城門的守衛是吃乾飯的嗎?那麽一大隊人馬他們察覺不到?還有你們,
飯桶一群,早早就吩咐下去的事情,你們卻給我乾成這幅模樣。” 家仆頗為委屈地說道:“老爺,這實在不能怪小的們,誰能想到那些欽差們竟化身商人混進城中,等我們察覺到的時候,他們卻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好了儀駕車馬。”
“你……”程雁知也知道這時候埋怨已是無用之功,來回踱步了幾圈,猛然停住道:“去華家,告訴華成,把那些東西全部銷毀。”
看著家仆走遠,程雁知頓時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老爺,這欽差來就來了,咱們家一沒偷二沒搶,那罌粟的事情律法上也沒明寫,只不過先武皇提了一嘴:此物不善。如今誰還記得去?”
程雁知看了看身邊的管家道:“你不曉得,這件事關系甚大,如果一有疏漏,只怕落得個滿門抄斬的結果都有可能。”
管家心中不解還欲再問,只是看程雁知心情不佳,也就借口告退了。
“嘶,老爺,這許莫寧看起來還真是有些本事,這步棋倒真是走對了,打草驚蛇不說,還驚起兩條蛇。”
慶豐看著手中的書信,皺著眉頭對一旁的華成說道。
“虎豹易防,毒蠍難防。像許莫寧這種,以後還是少招惹的好。”
華成擺了擺手示意慶豐將那書信燒掉。
“老爺,只是我不明白,許莫寧想借此把那欽差逼得現身倒能說通,可是為什麽他要借此恐嚇程雁知呢?”
華成冷笑一聲:“我們每年供上去的貨真正在江南流轉的只有三成,你猜猜另外七成去了哪裡?”
慶豐張了張嘴巴,驚訝地說道:“難不成,難不成……”
“罌粟這東西只要吸食久了,就會染上癮,一旦癮頭髮作卻吃不到,就如同那酒鬼酒蟲上來時喝不到酒一般,甚至苦痛還會更深幾分。我想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爭奪不下的太子之位,才會在數月之內就定奪下來。”
“老爺的意思是許莫寧用這東西操縱朝局?”
“是啊,這才是程雁知害怕的原因,也是許莫寧想除掉他的原因。此事一旦敗露,哼,只怕與事者都要落得個滿門抄斬。”
慶豐一下子緊張起來,順著窗外看去,然而現在已經入冬,再也看不見妖豔的罌粟花了。
“老爺,那許莫寧會不會也想把我們……?”慶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華成擺了擺手。
“我說過,這東西具有癮性,殺了我們,來年沒人給他供貨,他拿什麽去滿足那些官員。”華成輕笑一聲,然而思索片刻卻又皺起眉來。
“不過,還是要給自己留個退路。姓許的奸詐至極,若他真有本事靠著另外的手段擺平了那些官員,只怕那時候就是我們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