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鷲軍團一潰千裡,蒂花守軍趁勢掩殺,斬獲敵首無數。
執政官酈忻更是回憶起了年輕時候,披堅執銳、衝殺敵陣的那股豪勇之氣。
「哈哈,暢快!暢快!用巴萊爾人的靈魂與鮮血,來祭奠我們在戰爭中死去的百姓,真是無比暢快!」
他挑下一位背對著他的帝國逃兵的腦袋,便朝著前方繼續追襲而去。
「父親大人,您率領數千守軍長驅追襲,如果遇上了帝國的其他部隊,又該如何是好?不如見好就收,返回蒂花城中吧。」
酈湉騎著一匹高頭大馬,追上了正在戰陣前列的父親,忍不住勸阻道:
「而且您身為執政官,豈能親自上陣殺敵?」
酈忻此時正殺紅了眼,回身瞪向兒子,眼神中滿是不屑之意:
「小子,你把你爹爹當莽夫了麽?讓我告訴你,蒂花城周圍五十裡內,所有百姓皆是我軍的眼線,且我軍斥候密布!」
「而天鷲軍團乃是孤軍深入,這周圍根本沒有他們的援軍和伏兵!」
被父親一番搶白,原本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勸阻父親的酈湉,頓時又面露一抹難色,不敢再出言反駁父親。
酈忻見兒子服軟,不由嗤笑道:
「小子,連情報部門那邊的情況都沒打聽清楚,就來你爹面前顯眼嗎?你還是睜大眼好好學著吧!」
「是……」
酈湉值得諾諾稱是。
但他稍稍一愣,似乎忽然想起了些什麽,又出言勸阻道:
「雖然周圍沒有帝國的軍隊,但我軍陣列也已松散。尤其白楊大師的魔法師團,由於行軍太慢,已經與我們這邊脫節了……不如,我們至少緩一緩,等大師追上了再說吧……」
「魔法師團?白楊身體不好,本就不宜勞師遠襲,就讓他們在後面慢慢歇著吧。」
酈忻豪爽地哈哈一笑,指向前方帝隊潰散的方向。
「而且,對付這些潰卒,哪用得著魔法師團出馬?我知道小子你是擔心父親我。不過,這是你多慮了!」
酈湉悻悻點了點頭,在父親面前大氣不敢喘一口。
「將士們!衝鋒!」
蒂花城的守軍又一鼓作氣,朝前方推進了五裡左右的距離,行至一片溝壑縱橫的丘陵深處。
殺敵無數,繳納了不少帝國方面的戰利品和輜重。
然而,酈忻定睛一看,這些戰利品大多是本國邊境百姓的身家財富,被帝國擄掠而去。
他緊緊攥住手中的長槍,眉宇間寫滿了忿忿之意。
「帝國的這般畜生行徑……簡直泯滅人性。我身為都市聯合的執政官,如果不能殺盡他們以寬慰百姓,我們酈家還有什麽臉面,世襲此執政官之位!」
這似乎是酈忻的一種自我激勵。
但在一旁的酈湉聽來,這似乎是父親對他的一種鞭策。
然而,正值憤懣中的酈忻沒有注意到的是,周遭的氛圍似乎顯得有些古怪、不似平日裡周遭一帶的氛圍。
追襲到此丘陵深林,空中厚重的雲層遮蔽了冬日的暖陽,周圍的空氣中蘊含著微妙的魔法力。
酈湉不禁眉頭一皺,注意到了周圍環境的異樣。
蔽天濃霧幽幽飄散在空中,凝結著極為純淨的水汽,甚至令步卒們的氈帽濕濡,皮甲上結著一層露水。
不對!縱是在山林之間,這濕度也太高了!
「等等……父親大人,這次是果真有古怪!這一帶的水霧,以前有這麽濃鬱嗎?」
被兒子一番提醒,酈忻粗獷的長眉一凝,頓時拉下臉來。
「小子,難得你提到的情況……顯得如此確切……」
他舔舐過嘴唇上蘸著的一縷鮮血,神情中滿是凝重。
「現在是深冬時節。這一帶的氣氛,本應比這乾燥上許多。」
酈忻對於蒂花城周圍的地形地勢、氣候情況等軍情條件,遠比兒子來得更加熟稔。
也因此,他愈加覺得古怪,甚至隱隱覺得大事不妙。
這抹擔憂襲上心頭,將他對帝隊的仇恨立時蓋過。
「下令全軍,停止追擊,原地結陣待命!」
朝著身旁的旗官與鼓手下令,旌旗一展,立刻鳴金收兵。
人馬漸漸聚攏,逐漸整齊行伍。
待到整頓完畢之後,酈忻愈加覺得不可思議。
「怪哉,若是帝國在此伏下奇兵,趁我軍陣型松散,此時正該四下殺出。為何卻什麽動靜都沒有?」
他仔細觀察著周遭濃霧中的情況,卻無法看出有什麽異樣。
「罷了,的確很古怪。攜得勝之軍掩殺敵人,卻撞上大霧,實在是不吉利,我們還是回軍蒂花城慶功吧。」
“慶功”二字一出口,酈忻立刻覺得心裡舒坦了不少。
嗯,沒錯,我軍得勝而歸,想來不會有什麽大的差池。
酈忻率領著部隊,向後緩緩撤退。由於剛得了一場大勝,士氣還算高昂。
本該撞上白楊緩緩前行的魔法師團,兩軍合兵。
然而,走了許久,酈忻所率領的部隊都沒有撞見白楊的魔法師團。
甚至就連蔽天的濃霧,都未曾有消散的痕跡。
空氣中的濕濡與寒冷,令士卒們不由裹緊了風衣,不住地打著寒顫。但盡管如此,卻仍然無法阻止水汽入侵到衣甲的縫隙中。
「酈湉,我軍追殺而來的時候,一路上也是這般景象嗎?」
酈湉搖了搖頭,面露一抹憂色:
「父親大人,我們一路前行而來的時候,並未遇到這樣巨大規模的水霧。倒不如說,是冬日暖陽高照的情況。」
「與我記得的情況相同。」
酈忻點了點頭,隻得率軍繼續前行,但心中卻忐忑不安。
又走了約莫一刻鍾的時間,濃霧仍舊沒有散去,但酈忻憑借對細節的洞察力,卻發現了一些確實的異樣——
十幾輛破損的獨輪車,正七橫八豎地躺在地上。
那正是帝隊拋下的輜重戰利品,被酈忻繳獲後留下的殘骸。
「不對,我們剛才明明來過這裡!這些獨輪車,不正是我們隨軍繳獲的戰利品麽?」
酈湉頓時打了一個寒顫,大驚之色,以至於一時沒抓穩韁繩,差點翻下馬來。
酈忻也同樣注意到了這一情況,隻覺得一股惡寒湧上心頭。
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
大事不妙!
他們陷入了魔法陣陷阱!
「此必是敵人操縱天氣、擾亂方位的魔法陣,白楊呢?白楊何在?」
話剛出口,酈忻猛地反應過來。白楊所率領的魔法師團已被他們甩在身後,沒有同他們一起追擊帝國潰軍。
「父親大人,大師不在此地,我們已經與他們失散了……」
「廢話,當你爹我傻嗎?我當然知道,白楊那家夥不在這裡!」
酈忻露出一副狠厲的神情,緊咬著牙關,機敏地感受著周遭的情況。
仿佛隨時將有天兵將至,令他們無處遁逃。
「咯咯咯……執政官大人,看起來,您是迷路了的樣子呢……」
忽地,從前方的迷霧之中,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輕笑聲,那女聲甜糯嬌憨,顯得悅耳動聽。
但在酈忻聽來,那無疑是對他的一種嘲諷。
唰唰唰——
他與身後的近衛軍們立刻拔出長劍,對迷霧中傳來聲音的方向嚴陣以待。
酈湉眉頭一皺,對身旁的父親說道:
「父親大人,聽這女子的口音,似乎並非巴萊爾人,這乃是我國東部城市的口音。」
「哦?那就是有東部的平民,同樣陷入到魔法陣中?」
酈忻疑惑地朝著濃霧中望去,只見濃霧中緩緩地走出一道嬌小的黑影,朝著這邊漸行漸近。
「不對!事有古怪!」
酈忻的雙瞳猛地一縮,將長劍指向從迷霧中走出的女子,面帶一抹凝重之色。
那女子竟裹著連衣的漆黑色錦緞法袍,自肩部向下低垂至腳踝,光潔勻稱的小腿在法袍見若影若現,顯得極為誘人。
更富有媚態的是,這法袍是兩片長布帛拚接而成,僅在肩部連接,沒有袖袍,一雙白玉般修長的手臂,完全暴露在空中。
而且,自胸部以下,能從法袍的兩側望見女子側身的優美。
由於法袍的布帛並不寬大,女子自腰部以下的肌膚有所暴露。尤其是胯部上一絲不掛的景象,更是令人想入非非。
似乎只需掀起一層布帛,便能夠直搗黃龍,與這女子來一場魚水之歡、鴛鴦之戲。
不過,她的年歲似乎並不算太大,在成熟中仍透著一抹青澀之感。並無過盛的妝容,五官精致秀美,尤其是一對澄澈的雙瞳中,蘊含著知性與靈性之美。
那充滿誘惑力的法袍,與她整個人的氣質倒並不相符,似乎只是出於其他理由,才選擇了這般羞恥的服飾。
但是,身著這般如同誘惑男人的法袍,暴露在千百軍卒的目光之下,那女子的神情卻十分坦然。
「初次見面,小女子芳嫣,見過執政官大人。」
一口流利的加萊口音,這女子似乎並非巴萊爾人。
但感情基調上,卻如同冰山美人般,捧讀而毫無生氣。
酈忻手中的長劍直指這自稱芳嫣的女人, 抑製不住眼神中的殺意。
因為,這女子身著的漆黑法袍之上,繡有象征巴萊爾皇帝的金色天鷹圖樣。
「我且問你,這周圍的氣候操縱、擾亂方位魔法,可是你的傑作?」
「小女子不才,向各位獻醜了。」
「嘁——」
酈忻冷哼一聲,卻沒有貿然出擊。
對方敢於直接出現在大軍面前,必然有所憑依。況且能夠布下如此大范圍的方向擾亂、氣候操縱魔法,絕非泛泛之輩。
「你出現在我軍陣前,究竟有何打算?」
他嘗試著與對方進行交涉。
然而,芳嫣卻機械地一笑,冷冷回應道:
「小女子奉星神之名,前來協助巴萊爾帝國,接收我的祖國上的土地、財富、人民……」
說罷,芳嫣微微頷首。
「咯咯咯咯……小女子芳嫣,可是相當熱愛人家的故鄉、人家的祖國的呢。」
不等怒火中燒的酈忻下令攻擊,她忽然消散在了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