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熙銘掏出手機,看向電話訊息,竟是不認識的號碼。
(這是什麽人?莫非是VI公司?不,應該不是,VI的話從各個意義來說都不會撥打這個電話。或許,是那個提供內測資格的神秘人,來主動聯絡我。)
熙銘打開變聲器,示意身邊的妹妹保持安靜,然後接通了電話。
「Hi,是…熙銘…先生嗎?」
對方是年輕女性,而且用相當不流利的中文向自己確認身份,這說明對方極有可能是神秘人。
因為,ID[月色雪蓮]的那名玩家,也是一位操著外國口音的年輕女性。
雖然也有使用變聲器的選項在,但是思考這一點並沒有什麽意義,對方即是[月色雪蓮]本人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然後,熙銘用變聲器偽裝過的聲音回應對方。
「您好,我是熙銘,請問女士怎麽稱呼?」
「說女士什麽的還真是失禮呢!我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啦!遊戲玩家之間嘛,使用現實中的名字果然還是奇奇怪怪的,你叫我[月色雪蓮]或者叫雪蓮就可以啦!」
(這家夥怎麽回事?突然中文就這麽流利起來了?)
熙銘對於對方的轉變不由得感到怎舌――明明是初次在電話中溝通的對象,為什麽可以顯得這麽自如隨意?還是說這才是遊戲玩家之間該有的樣子?就像白羽凝那樣,和別人稱兄道弟才是常態?
會做出這樣的姿態,莫非對方真的隻是個想創建公會或者戰隊的普通玩家?
熙銘感覺自己此前對於神秘人的印象有些崩塌,或許是自己警戒過度了也說不定呢。
既然自己捉摸不透對方的企圖,就應該開門見山地詢問對方,尤其是在面對這種隨意自如的對象時,更應該減少相互的寒暄問候,防止誤會的產生。
「叫我[金銀道人]便可以,請問您有什麽新的指示嗎?」
「……」
「喂,雪蓮?」
熙銘接受了對方在稱謂上的要求,稱呼對方為“雪蓮”。
「沒想到我就試探了一下,就確認了,你果然是法王[金銀道人]。」
她流利的中文中,夾雜著龐大的信息量。
「啊!?」
熙銘立刻愣住了,由於過分驚愕,發出了不自然叫聲。
(大意了……對方並非VI中人,在之前的內測中碰面的時候,[月色雪蓮]也沒有認出自己。剛才所謂“遊戲玩家之間的稱呼”,隻是一種試探。)
(難道是因為妹妹,把自己搞的戒心不足了?不…………這不是埋怨妹妹的時候,這是我的失態。)
熙銘努力克服內心的動搖,立即回應道:
「呵呵,這還真是意外呢。不過,我原本就將你知道我是[金銀道人],作為談話的前提,所以這點程度隻是讓我知道――你的情報搜集水平有限。」
這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過失,同時向對方發出本方並未動搖的態度。
的確,熙銘是以對方知道自己身份為條件進行對話的,因為在此隱瞞身份並無實際利益,倒不如說,[法王]的身份能夠提高這邊的籌碼,換取更多的利益。而熙銘這一名字也沒有不能公開的理由,就遊戲玩家而言,白羽凝也知道自己的這一名字。
但是對方透露自己原先不知道[金銀道人]=熙銘,也是一種信息的走漏。
「其實我對於您是怎麽猜出我是[金銀道人]的,
還是頗具疑惑的,你恐怕沒辦法入侵VI的信息庫吧!」 這是在確認對方不是VI中人,這是熙銘的猜測,但是與對方相同,需要某個程度上的佐證。但可惜,被對手識破了。
「嘻嘻,熙銘弟弟你也不必試探我了,我並非VI的工作人員。雖然我很在意,你為什麽會對我的身份感到好奇,有著超過其他我給予內測帳號的玩家的警戒心。但是我可以解答你的困惑,我雖然不能對VR設備或是VI信息庫動手腳,但是我卻可以在你的VR設備的電源適配器上,做一丟丟手腳喔!」
「也就是通過監控電流,得知我的上線時間,大概推知我的身份嗎?」
「嗯,就是這樣噠。至於我的目的,也可以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哦!」
對方相當坦誠,在看破自己目的的前提下,仍然提供了所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或許可以認為對方相當的有誠意,這其中必然有著[法王]這一籌碼的作用。
但是,更重要的是,對方與自己的復仇計劃沒有瓜葛,這是基本可以確定的。
「嘿嘿!簡單來說,就是我在中國的青年或少年中,篩選了部分熱衷於《星途》的人,給他們發放內測帳號和器材,並給電源適配器做了點手腳,借此甄選強有力的助手。」
「“篩選”的條件,是父母無法給孩子施加影響,或是父母已經去世嗎?強有力的助手,是指上線時間遠超一般水準的人嗎?」
「bingo!姐姐我真是越來越希望你成為我的助手了!」
熙銘非常不適應對方這般隨意的對話,如果說作為談判說辭而言,她的言辭太過於直接,顯得近乎隨意,根本就是隨性地談天說地。但是,從談論的內容以及雙方的熟識程度來看,這根本就不是在隨性地談論。
「助手?不是戰隊或是公會的一員嗎?」
「嘛,這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像熙銘弟弟這樣優秀的人,姐姐我怎麽會把他充作一般的打手呢?」
「這還真是不能忽視的說辭呢!不過,我好像還沒有答應你吧?而且,在拜托對方替自己做事的時候,展現出過分的渴望,可是會讓對方提高加碼的。」
熙銘毫不客氣地指摘出了對方的失誤――盡管在談判的時候不可能明示自己會提高價碼,因為這會失去提高加碼的機會。
熙銘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自己的目的恐怕與對方的企圖是一致的。二者不存在利害關系的衝突,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必要。
熙銘需要在《星途》中加入強有力的戰隊,借此展現自己,獲得接近VI高層的機會。而對方是一個能夠在內測時,從刺探戶籍開始甄選人員的戰隊,甚至用上了一些情報戰的手法,必然能夠在公測以後輕松擠入《星途》諸戰隊前列。
而對方需要強有力的角色,來強化對方戰隊中的戰鬥力和聲望,就這一層意義而言,[法王]名號,有著莫大的意義。
所以,對於雙方而言,合作共贏是完全可能達成的結果。
至於熙銘放棄抬高價碼,則是因為他有著能夠憑借自身實力上位的自信。而且,抬高加碼是在短期合作中常見的手段,但是到了長期合作中則不適用,那會損失雙方的信任度,可能導致此後合作的雙輸局面,熙銘不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誒,熙銘弟弟你真是過分呐!明明姐姐好心邀請你的說。」
「我也沒有說我拒絕。但是我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找我這樣的普通青少年,而非職業戰隊的玩家?如果要組建強有力的公會,那才是更好的選擇吧。」
這是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疑問,但是實際上卻事關在公會中,自己的角色定位問題――自己究竟是玩家還是後勤人員,亦或者是其他角色。雖然,熙銘覺得這未必是一個問題,但是如果被視為後勤人員的話,必須要花一定的時間,改變自己的角色定位。
所以熙銘想問的,是自己的角色定位。
「誒,熙銘弟弟你是認真的嗎?你覺得戰隊裡面的職業玩家,每個人都能比得過[法王]嗎?」
「但是你在當初招募的時候,沒有想到有機會能夠招募到我這樣的玩家吧?」
「哦哦,確實呢。不過,你沒有認真聽我剛才說過的話喔~」
「我們剛才沒有討論到職業玩家的問題吧?」
熙銘自認不會在談話中聽漏對方所說的信息,那是相當低級的失誤。
「職業玩家的問題的確沒有講到,但是熙銘弟弟你想問的應該不是這個吧。我說過吧,我需要的是一些[助手],而非職業玩家,那個部分要比招募[助手]簡單太多了呢。」
看來對方又一次看破自己想要問的問題了,就談話對象的話,可謂相當棘手,可是隨意的語言卻又給人以強烈的不安定感。
「助手嗎?我明白了。」
助手,隻是一種好聽的稱呼。其真實角色,應該是擔任監視、情報搜集,甚至劫掠和暗殺,這一類見不得光的事務的人吧。
這種事情沒辦法單純地交給那些隻擅長遊戲的人,他們隻是受雇者,還需要其他的特質方能勝任。在這其中,忠誠心是相當必備的,所以必須選擇那些易於操控的對象,即父母影響力較小的青少年。
至於諜報能力,熙銘認為那也是相當必備的素質,然而青少年通常卻不具備這一素質。熙銘猜不透為何對方並不重視這一方面的素質。
但是,高級的[助手]作為處理見不得光事情的角色,往往與領導者的關系更為緊密,他們通常直接受命於高層而行動,也容易與高層處好關系。
熙銘認為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角色,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其實他的大多數顧慮是多余的。
「那麽,姐姐可以認為你是答應了嗎?」
對方似乎想要確認交涉的結果。
「啊,當然可以,隻要你所說的都是真實的。」
熙銘笑了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對方。
然而對方的下一句回答,卻來得慢了幾秒。
「……我還以為你會推脫一下呢。」
「我看起來像是那麽猶豫不決的人嗎?」
這種時候迅速地答應下來,能夠給對方一個好的印象吧,至少能夠抵消一些之前試探性發言的壞印象。――不過,那應該是正常且可以接受的試探性發言。
「並不是這個意思,話說,熙銘弟弟相當的不可愛呢。不過,或許意外地很可靠的感覺呢。」
(呃……這是什麽意思??我是真的不擅長和這種人交涉……)
「那麽,拜拜了!Mr.熙銘。後天的公測時,我會主動找到你的。」
「嗯……」
熙銘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
「感覺從頭到尾對方什麽也沒隱瞞,但是卻有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啊。」
「誒嘿嘿,聽起來像是兄長大人的慣用戰術呢。」
並非通過隱瞞對手,造成情報量上的差異,達到陰謀的奇襲。而是哪怕對手早已看穿一切,卻也隻能按照自己的步調行動,完全地受製於自己,那是徹徹底底的陽謀。
陽謀比陰謀更需要對局勢的掌控,明確對方的目的,但是也往往更為穩定可靠。
熙銘知道,與對方合作乃是當前自己的最佳選項,但是這樣輕率地答應下來,總有種中計的反胃感。
熙琰望著一臉無奈的哥哥,詢問道:
「她要求我們加入她們是嗎?」
「是的,而且我答應了,熙琰你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並不是,如果兄長大人都覺得沒什麽問題的話,清璿自然也不會覺得有問題。」
這是妹妹信任自己的說法,但是熙銘沒有樂觀到聽到這樣的話,就不去考慮其中的利害。
「雖然在對於對方情況知道不多這一點上,實在是讓人坐立難安,但是如果因為在意這一點而選擇拒絕的話,或許會坐失良機也說不定。」
熙銘自言自語道。
「對方估計也有著超越遊戲本身的目的,在這一點上也許我們是一樣的。」
這是熙銘的直覺,運用戶籍、從內測起篩選人物、甚至免費提供器材,動用了這麽多手段的人物,應該不會隻是想要在遊戲中贏得優勝這麽簡單。
「但是不管對方的策略多麽精妙,兄長大人的話,一定能夠識破的。」
熙銘受到妹妹的鼓舞,莞爾一笑,卻搖了搖頭。
「所謂識破策略,那是對敵人使用的,但其實我最在意的是,對方極有可能是友方而非敵人,但是目前不能夠互相信任這一點,會影響到我與他們的合作。」
(果然自己還是太縮手縮腳了,應該更大膽地詢問對方的目的的,或許後天要更詳細地、更坦誠地詢問對方。)
「今天先這樣吧,我晚上再聯系一下師父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弄明白些什麽。」
熙銘與妹妹在不久後離開了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