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確如張角所說,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但是,師命難違!
嗒!一腳踏碎腳下石板,趙雲雙拳蓄力,臉色湧起一股紅光,這是勁力運行到極致的表現。
這一拳,疾如風,穩如山,爆如火,密如林。無數拳影出現在眼前,每一處皆勁風凌冽,每一拳皆如假包換。但是,這畢竟不是白鳥朝鳳的槍法,人體終有極限,不如銅鐵之器。
張角風輕雲淡地笑看趙雲出招,穩坐釣魚台,一動不動,面帶欣賞之色。
這是一個好苗子!可惜,就是性子急了些,還需打磨打磨。
令人眼花繚亂的拳法在張角眼中錯漏百出,一息之間他可以看出四處破綻,直擊要害。
“喝!禍國妖道,危害社稷黎民,今日我便要奉師命除賊!”
一拳風雷動,雙鬢黃髫飛。趙雲衝到張角面前,後者不避分毫,瘦弱的手臂爆出巨大的力量,猶如鋼鐵般硬懟了過去。
強強對決,高下立分。趙雲手臂如同骨折般失去了力量,但是卻被死死鉗製著不得抽身。
“你是何人?是唐粥派你來的嗎?他為何要刺殺道師?”一聲淒厲的呼聲從門首傳來,只見方才離去的張寧再度回來,卻看到了這信使向父親張角出手的一幕。
頓時,張寧心中大駭,以為是唐粥心中不忿開始出手報復了。此次廣宗的年尾大聚,的確是張角做的不地道。唐粥和張寶策劃了一切,組織了一切,但是最後出來摘桃子的卻是張角。
偏偏這次行動的大功臣唐粥還被排擠在外,即使是太一閣都沒能讓他進去。這對於唐粥來說,太不公了。
所以,這名偽裝成信使的刺客便是唐粥派來報復的。
完美的邏輯,無懈可擊的推理,張寧自己對此深信不疑。她神色更加癲狂,因為這是一個在她心中漸漸扎根的男子的背叛。
聖女張寧,自小被道師不喜,可謂缺少父愛。成年後性格剛強,教內幾無男子敢直視於她。
萬幸,外出一趟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師弟給了她異樣的感覺,多年對自己不聞不問的父親也開始對自己噓寒問暖。眼見美好的日子就要到來,卻在一瞬間便被摧毀。
張寧的內心戲很多,趙雲卻在苦苦支撐張角的壓力。
“去死吧!”
眼角一紅,張寧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但是嬌弱哭泣可不是她的本色,抽劍砍死這王八蛋才是她的風格。
長劍一閃,瞬息來到趙雲身後,卻被一道輕喝阻止。
“收手吧!”
這一聲既是對張寧,也是對趙雲。張角枯瘦的手掌一推,爆發的力量輕飄飄將趙雲推到一側。
嘩啦一聲,失去力量的趙雲雙腿跪在地上,膝下石板碎了一地。
疼!真疼!但是趙雲不說疼,臉色由紅變白,如素錦白雲。
張寧來到近前,趙雲已經癱坐在地板上了,她將長劍指向趙雲,眼眶又是一紅:“你這······快說!是誰派你來的?”
這張臉她在唐粥處見過,這事情再也清楚不過了!唐粥他反了!
張寧雖然心中苦楚,卻還存了一絲希望,隻問這刺客主使是誰?
張角自是不知她心中百轉千回的想法,笑呵呵看向趙雲道:“你服了嗎?”
趙雲不答,這是他和唐粥學來的,雖然不能摧眉折腰,但是一言不發也不會激怒對方。
“我方才說了,你練到一流,方才有和我一較高下的資格!只是,
你卻不知道我為何如此說!寧兒!將利劍收起來,此人說起來不是外人,應是你小師叔!” 我次奧!張寧櫻唇塞得下一顆小蘋果了,不是我不能接受,而是世界變得太快。上一刻還以為是負心人派來的暗殺刺客,下一刻便成了小······小師叔?
張寧吃驚了,趙雲也吃驚了。
張角走到案前,扶起癱軟的趙雲,將他放在案幾上,然後回首長歎。
“我青年時矢志報國,習六藝,攻刑典,卻終不為群守所取。
既不為良相,便思為良醫。我讀醫書,識病理。入山采藥之際,偶遇老師南華道人,授我太平要術三卷。此書博大精深,上卷醫人,中卷醫國,下卷醫命。
以我之能,僅可修習上中兩卷。老師也希望我醫人醫國,但是我卻年輕氣盛,定要醫命,醫這天下人之命。呵呵!真是癡心妄想!
我與老師相悖,離山出走,立太平道傳教十余年,如今遍傳八州已見成色,只可惜······唉!
而今,小師弟出山,初次見面便對我這位師兄喊打喊殺,這便是老師所授之道嗎?”
趙雲張了張嘴,這才發現因為口乾舌鈍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閉嘴吞了吞口水,他這才搖了搖頭,歎道:
“你所說不對!老師非為南華道人,而是自稱莊道人。至於其余諸事,我並未聽老師說起!此次來殺你,不過是恰逢其會,老師本命我跟隨唐粥歷練,如今我突破二流,自然要為民除害!”
對於老師換馬甲這事,張角十分痛心,這是徹底和自己斷絕關系的舉動。 自此,世間只有莊道人,再無南華仙,而張角也可以驕傲地說自己乃是生而知之自學成才。只是,為何心如此痛呢?
“你去吧!等到一流之境再來殺我吧!只是,我太平道中其余眾人,你不可加害。”張角連連歎息,面色寂寥。
趙雲臉色由白轉黑,悶悶地繞過案幾,回頭看了看臉色紅潤的張角,哪裡還有初見時的羸弱。
想了想,終究不能就這樣走了。
他回首道:“你放了我,這是恩。我殺你,是為義。恩我會報,義我也會守。只要你活一日,我便不會主動對太平道之人出手。以後,我會再來找你!”
找你何事?自然是殺你!
趙雲放出這頓豪言,渾身舒暢。托著被虐慘的身子,硬挺著離開了張府。
“爹爹!這位小師叔他?”張寧扶過父親,為他撫背,梳理氣息。
“咳咳!你可不要小看他,武藝一道,將來太平道中無人是他對手!只是,我見你似乎與他見過?聽他所言,是在恆山?”
張寧點了點頭,張角歎息了一聲,臉色瞬間蒼老了許多:“咳咳!恆山啊!當年也是我學藝的地方。可惜,可惜,交在唐粥手裡可惜了!
將來若是得空,你親去恆山,必定要替我拜訪師祖!唐粥那小子定然知曉你師祖其人!”
說著,張角帶著張寧來到了一處密室,裡面空無一物,只有一張畫像。
“此便是你師祖!你來行禮吧!”
張寧恭敬地行禮,若是唐粥在此,便會發現,這幅畫像正是莊道人,十余年幾乎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