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雕刻的佛像帶著粗糙的雕琢痕跡,沒有舊佛像的圓潤和光澤。把它們放在一起,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新舊,這種貨色放到明面上,百官自然不會買帳。
雖然說大家都是心甘情願地挨宰,但是,這種敷衍的態度簡直是把眾人當作傻子耍,這讓一向以貴族自詡的他們如何接受?難道我們不要面子的嗎?
這佛像,有問題!我們不要了!
對於白馬寺突然的態度轉變,他們雖然選擇了拒絕,但是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不過,很快他們就沒有這種困擾了。因為雒陽皇宮之中傳出了旨意,陛下昨夜夢見一位金頂神人,自皇宮之中而出,落到了白馬寺後山之中。
這話聽著,怎麽如此熟悉呢?眾人一琢磨,方才廣明大師不是說了這些佛像便是,從後山之中運出來的。
“啊!原來如此,這些佛像豈不是正合了陛下之夢!”
“什麽夢境,我看便是······”
“噤聲!”
一陣激烈的思想衝突,這下子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了,這哪裡是什麽夢見了佛陀,這是咱們這位陛下又想出了新的發財路子了。以前大家出錢還能夠買到官位,現在連官位都沒了,只有一堆破石頭。
怎麽辦?當然是不買了!有這些錢還是去買官劃算啊!眾人一商量,齊齊散了。
對於這種情況,廣明也很無奈,只能聽之任之了。
“哈哈!別人不買,我劉焉買!這些佛像,我統統收了,請入我府中日夜朝拜!”
當眾多管家散去之後,一位四十余歲的中年男子來到了廣明面前,笑吟吟地道:“大師!這些佛像,我劉焉買了,煩勞大師將這些佛像送入我府中!”
他人都是派一兩位家仆來買賣這些佛像,但是,這位朝廷高官卻是親自來了。不過,有人接手願意當冤大頭當然是好的了。當日,廣明便安排人手將佛像送到了劉焉府上。
結果,下午時分唐粥便來到了白馬寺,這次還是帶上了甄薑。對於京中百官,他和廣明都沒有甄薑熟悉。畢竟,她們家曾經也算是最大的世家,雖然沒落了,但是對於朝廷百官還是十分清楚的。
“劉焉將所有的佛像都運走了?他這是要幹什麽?”唐粥有些疑惑,這家夥是誰?怎麽突然就想起來囤積佛像來了?
廣明也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是劉焉是誰他是知道的,不待甄薑開口,他便說道:“這位劉焉便是朝廷九卿之一太常卿,為漢室宗親,乃是當今陛下叔輩!”
漢室宗親多了去了,唐粥對於這家夥沒有什麽印象,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想要買走這些佛像,顯然是別有所圖啊!
“師傅!師傅!不好了!外面有人來鬧事了!”一個小沙彌慌慌張張地趕到大雄寶殿來報信:“外面有一群公子哥,帶著無數家丁來到我們白馬寺,見人就打,四處襲擾香客。現在左宗年和趙雲兩位正在攔著他們呢!”
這又是什麽情況?白馬寺身為皇家寺院,廣明也算是簡在帝心,怎麽還有不開眼的找上門來?
“此事我不便出面,你地頭上的事情,還是你自己解決吧!”
廣明苦笑著指了指一推三四五的唐粥,只能出頭去處理這件事情。
“我們跟在後面去看看!”唐粥看著甄薑躍躍欲試的神色,頓時慫恿道:“繞到旁邊去,不要和他們正面對上就沒事了。”
“嗯!”甄薑興奮地一笑,覺得此事十分有趣。兩人鬼鬼祟祟地從一旁的走廊繞到了人群之中,果然看到了一群鮮衣怒馬的世家子弟在山門外叫囂。
趙雲的銀槍指著其中為首的一人,但是後者卻是絲毫不懼,扯著嗓子大叫道:“你敢動我一根寒毛試試?我乃是漢室宗親,當朝陛下族弟,我父乃是太常卿劉焉,你們敢如此放肆?”
“哈哈!劉公子誤會了!這兩位都是保護香客的忠勇之士,還請劉公子不要遷怒於他們!”廣明適時出來打圓場,這位劉公子一開口,他便知道了,這位便是劉焉的兒子。
趙雲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唐粥,見他朝自己使眼色,便識趣地和左宗年一起退下來,將場面留給廣明收拾。
“素聞太常卿有三子出眾,范公子文武雙修,誕公子博覽群書,璋公子一表人才。不知公子是哪一位?”
其實廣明早就猜到了這位定然就是最為頑劣的劉璋了,但是,他卻沒有明言,而是先將前面兩人誇讚了一番。到了劉璋,便來了一句一表人才。那意思很明顯了,你除了長得好,基本上沒啥優點了。
劉璋是被父親溺愛,但是並不是傻子,當下便冷下了臉道:“哼哼!本公子就是大師口中一無是處的草包劉璋!”
呵呵!這可不是我說的!廣明俯身一禮,沒有接茬。
“聽說我父親從你這裡買走了一大堆破石頭,一斤竟然還要收一金的價格?”劉璋大吵大鬧,原來竟然是為了今日被劉焉買走的佛像。
“咳咳!咳咳!”聽了這些,廣明激烈地咳嗽了起來,臉色咳得通紅。
這事情怎麽說呢?買賣這事情是你情我願的,佛像是你的皇帝兄長的,買的是你親老子。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怎麽現在又來找自己了呢?自己連個二道販子都不算啊!
藏在人群之中的唐粥聽了半天,才將事情的經過聽清楚。他悄悄對著身旁的一個護衛說了兩句話,然後後者便鑽到人群裡不見了。
再看著前方和廣明打口水戰的劉璋,唐粥忽然明白了今日這位買佛像的劉焉是如何打算的了。
他這是要挖自己家的牆角了!眼前的這位劉璋唐粥不是很熟悉,但是他後來有位遠房兄弟自己可是非常熟悉。因為那位遠房兄弟不是別人,正是哭遍天下的劉皇叔劉備。
劉璋就是後來的西蜀之主,只是看樣子他前面還有兩位英武出眾的哥哥,怎麽到了最後這蜀主的位置留給這麽個貨了呢?
難道是劉焉比較疼愛小兒子,所以才便宜了這麽個家夥?
這邊唐粥還在想著什麽,那邊廣明則是被劉璋逼問地節節敗退。
“你竟然敢將一堆粗粗雕琢的破石頭高價賣給我父親,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我們漢室宗親都敢蒙騙,我今日若是不向你討個說法,這天下人怕是都忘了究竟何為漢室宗親!”
“來人!給我把這群瘋和尚拿下,讓廷尉治他們的罪!”劉璋一揮手,頗有為百姓除害的感覺。雖然周圍百姓的眼神之中都是厭惡,但是這並不妨礙他一人如此暢想。
“師傅!我們怎麽辦?”
“是啊?難道就任由他們將我們帶走嗎?”
面對一群慌裡慌張的弟子,廣明微微搖了搖頭,咬牙說道:“等!”
等什麽?眾多弟子不知道,但是,廣明的威信在那裡,他們也就放任這些家丁將他們趕到一起。
“哈哈!今日抓住了這些害民的和尚,待會再抄了他們的寺院,今夜我請諸位兄弟喝酒!”
“好!劉璋你小子可要說話算話!”
聽到這群人在肆無忌憚地談論著如何查抄白馬寺,廣明嘴角一扯,眼皮直跳,因為他發現,事情的起因似乎是劉璋這家夥欠了酒樓的錢財。
正因為沒法還錢,又聽說老父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堆佛像,這才大為惱火。好啊!自己親兒子不給錢花,把錢財拿去買什麽破石頭。
劉璋心中惱火,不敢向父親發火,於是便只能和三五好友傾訴。三兩杯酒下肚,便感覺整個雒陽城都是他們劉家的。
於是乎,在幾個損友的慫恿下,他便帶著人來查抄白馬寺了。走到半路上,人被風一吹,酒便醒了,
但是,走到半路,卻又不好意思再回去,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這次查抄竟然會這麽容易。
抄了這群賊和尚的寺廟,不僅討回了錢財,而且還是為民除害,真是一舉兩得啊!
劉璋這樣想著,但是,去查抄的家丁卻回報說,寺內並沒有錢財。
“狗賊!快說,你們騙的民脂民膏在哪裡,究竟是被那個狗賊給私吞了?”
廣明心中一笑,可不就是被你們家的狗賊給私吞了嗎?只是,這話希望你將來到了朝廷上還能說出口才好。
“你這賊禿,竟然還笑!我······”
劉璋揚起手要打,但是卻陡然被人抓住了後脖領子,一個大力將他甩到了一邊。
腳步晃悠悠原地打轉,過了半晌他才看明白眼前晃來晃去的人影,頓時心中打了個激靈。打劫白馬寺的火熱心情頓時消失無蹤,宛如瞬間掉入了深海冰窟之中,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大大······大兄!你怎麽來了?”打著顫將面前這人認了出來,劉璋又看到了旁邊一臉陰沉的二兄,隻好再度行禮:“見過二兄!”
“哼!看你做的好事!還不快將大師放了!”劉范一臉陰沉地訓斥著劉璋,手指握得哢嚓哢嚓響。
劉璋見了這兩位兄長像是老鼠見了貓,頓時慫了,連忙揮手讓人將廣明等人放了。
此時,他的一眾狐朋狗友也知道捅了簍子,本著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原則,紛紛上前告辭:“幾位兄長既然有事要談,小弟等人就先離去了!告辭!告辭!”
“哎!等等我啊!”
劉璋心中是絕望的,腳下不自覺地也要跟著他們離去,卻一頭撞上了劉誕的冰霜臉:“滾回去向大師道歉,然後再回府去接受教訓!”
“二兄!”劉璋偷瞄了一眼正在和廣明親切交談的大哥劉范,頓時露出了難色,“大兄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我若是去了,還能完好無損地回來嗎?還是趁著他沒空理會我,我先離開這裡才是啊!”
“滾回去!”劉誕低吼一聲:“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端,這些佛像你以為真的是白馬寺自己的嗎?家中的那些錢財都準備好了,十常侍中的封諝就在一旁等著運進皇宮!
你難道還不明白嗎?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好,我們一家都要跟著你受牽累!”
聽了劉誕如此一番鞭辟入裡的分析,劉璋臉色慘白,汗珠大滴大滴落下,他似乎發覺自己是被人當槍使了。
“大師!還請大師大人不記小人過,繞過我這次吧!”劉璋轉頭便朝廣明施禮,看著這家夥一臉倉皇的樣子,廣明心中舒坦了,一直以來的念頭終於通達了。
“公子萬務如此,真是折煞貧僧了。這錢財也不是貧僧私吞了,您向我賠禮沒用啊!”
“啊!”劉璋倒退了兩步,劉范和劉誕也是一臉戚戚,看著劉璋淒慘的模樣求情道:“還請大師寬恕三弟,他也是無心之失,為人所惑罷了!”
“請大師高抬貴手!”
呵呵!舒坦,真是太舒坦了!
廣明心中呵呵大笑,面上帶著慈悲的笑容道:“幾位公子誤會了!我並非是在責怪令弟,佛門弟子戒嗔戒怒,區區小事怎麽會放在心上呢?只是,這事情究竟如何,不在貧僧,不在佛祖,而在······”
廣明點了點天空,劉范幾人露出了恍然之色:“多謝大師提點,我等明白了!”
“今日打壞了白馬寺的山門,又驚擾了眾多信徒,稍後我會命人送來賠償。請大師萬萬不可推辭!告辭!”劉范帶著兩位兄弟施禮告退,他們還要趕回家去商量如何向劉宏賠禮道歉。
本來是花錢拍馬屁的好事,結果這次倒好,被劉璋一攪和,這馬屁拍了一半,不上不下的,好不難看。
呵呵!廣明笑著回到了寺中,唐粥幾人早就在那裡等著他了。
“哈哈!這次能夠這麽快解決這件事情,還要多謝唐粥你的幫助了!”
“唐哥就在下面看著大師你,什麽都沒有做,怎麽幫了大師你的?”左宗年在一旁有些不解,廣明則是哈哈大笑:“我在前面將那位鬧事的劉璋身份揭破,同時說清楚了他的兩位兄長的性格為人,便是在暗示唐粥去找這兩人來對付此人。
以劉璋的性格品行,在家中不知道機密之事也屬正常,但是他的兩位兄長皆為一時人傑,不可能看不出這裡面的問題,所以我才大費唇舌說了這麽多!
否則,你以為為何他們兩人會那麽快來到這裡。定然是唐粥將消息傳到了他們耳中,他們才能夠如此快速地趕來這裡。”
“宗年啊!”唐粥一臉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者一臉崇拜的眼神回應過來:“唐哥你說!”
“以後呢?遇到不懂的事情,若是無人之時,便來問我,若是有人之時,便看看趙雲是如何做的!”
左宗年聽了看了一眼旁邊的趙雲,只見後者一臉思索之色,顯然也是在想方才的事情。
“嘿嘿!”左宗年尷尬地笑了笑,才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唐粥微微一笑,既然劉焉要送自己這麽大一份禮,自己怎麽能夠不收呢?
“接下來當然是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