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宗城內煙火不絕,家家戶戶此時都在共渡良宵。太平道大開商業,境內匪徒也肅然一清,百姓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好。
與萬家燈火相對的是馬元義心中的寂寥,他一人辭別的其余渠帥,連平日裡交好的將軍也不再搭理,獨自趕回府邸。在他身後,張曼成大聲喊了幾聲,卻沒有得到回應。
“哼!你要等死,我可不陪你!”
看著馬元義孤寂的身影,張曼成嘀咕了一句,轉身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暗中卻朝著幾個交好的渠帥使了個眼色。幾人在人群中來來去去,便消失了蹤影。
半盞茶之後,眾人散盡,方才的幾人才各自出現在街頭巷角,人數也暴增了兩三倍,他們走走停停,來到張曼成住處後門被引進去。
賓主相見,自然又是一頓寒暄,然後便將唐粥等人狠罵了一頓。
只是,他們沒有發現,在他們自以為得計的時候,一雙隱藏在暗中的眼睛對這一切把戲都洞若觀火。
“今夜三更,約期起事!”
例行的訴苦會完畢,張曼成道明了自己的意圖。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在座眾人,又掃向張府所在地,那一眼望向的位置正是太一閣。
“若是道師知曉此事如何?”幾個渠帥畏畏縮縮露出了怯色,張角的神秘一開始就在他們心中深深扎下了根。上次幽州管承造反,道師運籌帷幄,輕描淡寫中就把危機化解於無形之中。甚至那次叛亂都沒有傳出廣宗泛起浪花,各地教眾便接到了渠帥調離的任命。
他們實在是怕啊!當了這麽多年的紙糊渠帥,雖然口號喊得響亮,但是陡然讓他造反,他一時還有些不太習慣。
“這種事情,做多了就好了!一回生二回熟,這世道,你不殺人就被人殺!今晚必須幹了!否則,以今日之勢,我等怕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你們手下的弟子如今對聖主的敬重如何,怕是不用我多說了吧!自從那些宣義使四處蠱惑人心開始,我們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張曼成低聲說道,但是落在眾人耳中卻不啻炸雷。
自己手下人如何,他們當然也是一清二楚。若是還如此淪落下去,張曼成所說的就是他們的必然下場。
當下,不少人咬咬牙:“幹了!”
其余渠帥被張曼成瞪了一眼,也齊齊應和。約定細節之後,眾人便回到了各自住所,開始召集人手,只等三更時分,在張曼成住處匯集,然後一舉衝向張府。
眼見得眾多渠帥悄悄離去,隱藏在暗中的人影也抽身離去,轉轉兜兜竟然繞到了馬元義所在府邸。
“將軍!”
那人露出了一張平凡的臉,是扔在人堆裡都看不出來的那種。他將今日所見所聞都一一匯報給坐於上首的馬元義,然後垂首聽令。
聽完這些,馬元義歎息了一口氣,揮手讓這人退下。
走到窗前,望著明月,這銀盤高高懸掛在天空之上,仔細看去竟然帶了一絲血色。
······
半夜,東風輕輕吹拂,烏雲遮住了月光,四下裡一片烏漆麻黑。
這一夜,唐粥沒有睡著,在呂築中依窗獨坐。波月挑了挑昏暗的燈花,看著錦榻上端坐的小姐愣愣出神,與她相隔數步的唐粥同樣一臉深沉。
搞不清狀況的她吐了吐舌頭,退了出去,非常貼心地悄悄帶上了房門。
與張府相隔三條街道的長巷之中,此時黑黝黝一片鐵甲武士。
冰冷的長刀隱下了光澤,隻待血腥盛宴的開啟。 再過兩條街道,張曼成住處,無數渠帥帶著心腹手下匯聚,同樣是沉默不言。
一切皆是在暗幕下進行,誰都悄無聲息地不動聲色。
“怎麽樣了?人齊了嗎?”張曼成看向手下的兩個副將,結果兩人頓時露出了一臉難色:“將軍!我們聯系的十四位渠帥隻來了八位,而且他們每人承諾的兩百人也隻帶了一半。”
怒火自張曼成的臉上一閃而過,他早就知道自己手下這群人是個什麽德性,只是沒有想到竟然隻來了這麽點人。
然而,此時已經是箭到弦上,不得不發了。
“不管了!八百人加上我們的四百人也有一千多人了,就是用屍體堆也能堆到張府。立即出發,遲則生變!”張曼成咬牙切齒地將沒來的家夥罵了一通,然後便下令出兵。
“那其余八位渠帥那裡見不到其他人怎麽交代?”
我呸!張曼成心中憤恨,我還給他們交代。幾個時辰前還說得一清二楚,如今就來了這麽點人,他娘的老子找誰要交代去?
“他們若是拒不出兵怎麽辦?”
“便說其余六位渠帥都從對面出兵,只要我們這邊一動,就兩路夾擊衝殺上去。到時候兵戈一起,就不是他們能夠做主的了!”
來此地的八位渠帥心中也是各自有打算,都想要保留自己最有力的力量。所以,此次他們帶來的都是一些疏於訓練的弟子,除了模樣好看些,其余皆是一無是處。
隔著一條街的民房之中,便埋伏著這些人的真正精銳,只不過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而已。
既然張曼成要他們這些人前去陪著鬧一場,那就鬧唄!反正輸了不心疼,贏了那就是一本萬利。廝殺一起,眾人便打定了主意後退,然後看人下菜。
他們本就是被半分脅迫半分無奈過來的,一旦張曼成事敗,他們就是聖主最堅定的擁護者,聞聽動靜前來救駕的大功臣。反過來,同樣如此。
“張帥有令!請八位將軍同時出兵,與對面的六位將軍形成合圍之勢!”
“嘿嘿!我等遵命!”八位渠帥相視一眼,會心一笑,然後齊齊驅動手下開始動作。
這群人緊密調動的時候,暗處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這一幕。就像是一出滑稽的小醜戲,除了小醜自己,沒人當真!
張曼成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然後有人知曉一切卻也是心情陰鬱。
在廣宗城內最高的酒樓上,左宗年面色尷尬地看著趙雲。在趙雲的手中,是唐粥寫的一根竹簡,上面寫著一句“少年!我看好你哦!”
當聽完左宗年說完一切安排之後,趙雲的臉色都黑了,他就知道今晚送來的烤肉不懷好意。
“他是算準了我看不得百姓受苦才讓你來找我的吧?”
“唐哥說,戰火一起,廣宗城內必然處處危機,人人自顧不暇。此時最易有人趁機作亂,禍害百姓!所以還請您一會兒親自出手斬殺此次的主謀張曼成!”
“我看最該斬殺的就是他自己!”
趙雲摸出了自己的銀槍,緩緩擦拭,似乎是能夠感受到其中傳出來的熱血和沸騰。
雖然話說得凶,但是左宗年卻是笑了,看這樣子趙雲是願意出手了。只要他出手,廣宗還沒有幾人是他不能殺的。
低頭掃了一眼左宗年,見他身邊還有一隻黑影,趙雲也懶得去問,轉身一個跳躍便不見了。
“果然是個好苗子!”
左宗年身邊的黑影在心中默默說了句,這黑影不是別人,正是天狗。
“不知道唐哥讓你出來幹嘛!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回去吧!”
左宗年一拉狗繩。
哇擦!天狗心中瞬間受到了一萬點傷害,自己可不是凡狗啊!竟然用這種凡人的東西來侮辱本神狗。
嘩啦!嘩啦!
隨著左宗年的走動,純金白銀打造的狗鏈子嘩嘩作響。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