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媚兒一如高文舉印象中那幅悠閑的模樣躺在軟墊上玩著手柄，面前電視充當遊戲屏幕發出不斷變化的光芒，但是房間卻非常昏暗。

外面還亮著，水媚兒自己拉上了窗簾，遮擋住陽光讓房間保持著現在的亮度。

“進來吧。把門關上，別讓其他人靠近。”顯然前一句是給高文舉說的，而後一句吩咐則是對惡魔神父的，他此刻腳下正躺著自己屍體，場景無比詭異。

惡魔神父躬身聽令，水媚兒忽然想起了什麽，“差點忘了你沒有身體。”

她打個響指，惡魔神父的靈魂回到身體中，肉體的痛苦此時才傳入腦海，不過比起主人的承認，這點痛什麽都不算。

高文舉走進房間，身後的惡魔神父關上大門，他離水媚兒只有數步之遠，隱隱可以聞到香水味，或許是他不懂欣賞，竟然覺得有些刺鼻，也可能是水媚兒故意弄出過量的香水。

“感受如何?”水媚兒輕笑道，似乎對高文舉的經歷了如指掌。

“什麽?”

“地獄道的輪回。那般痛苦的事情無數年發生過無數次，一直到現在還在持續，未來也是。重重懲罰都離不開惡魔，惡魔才是地獄的常客。”

“很可怕。”高文舉的語氣很是淡然，沒有直觀的畫面，他還算能保持冷靜。

“僅此而已?”水媚兒有點不滿，“受驚嚇就要老實說著‘我好怕求抱抱’才正常吧。”

高文舉撇撇嘴，這也太過矯情了，他可說不出來。目光瞄向水媚兒正在玩的遊戲，他對電子遊戲一竅不通，見過很多人玩，但是自己從未嘗試過。

水媚兒遞出一個手柄:“喏，一起。”期待的純真目光猶如邀請同學出去玩的少女，高文舉沒想到她竟然能笑的如此單純。

“痛苦都是純粹的，如果快樂不夠純粹，豈不是虧大了嗎?”水媚兒笑道，陽光的笑容如同涉世不深的少女，不過這當然不可能的。

高文舉很討厭心思被人看穿，但自己在水媚兒面前猶如沒有穿衣服一般，心中所思所想根本沒有秘密可言，就連反應似乎也在對方的意料中。

他接過手柄，蹩腳地玩著，如同所有剛接觸遊戲的新手，遭遇著被電腦慘虐的必然經歷。水媚兒在一旁呐喊助威，偶爾也會嘲諷他的笨拙操作，如她所言，快樂得純粹。

“我這算什麽?”高文舉盯著電視畫面享受遊戲，卻不忘和身旁的人說話。

“不務正業?沉迷遊戲?都不是吧，單純的放松而已，出了這個門你可很難再找到這種機會了。”水媚兒看著高文舉玩遊戲比自己上場還開心。

“你在刻意教我?似乎各種遊戲方法都是從你這裡學來的。”

“不然你這木頭腦袋還能無師自通不成?”她毫不留情打擊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樣你以後自己製造遊戲規則時，便不會太過僵硬。”

“你對我很期待?為什麽?我們在冷幽的公司見面到現在還沒過很久吧。”高文舉問道。

“第一次見面可不是那時候哦。”水媚兒輕笑道。

高文舉驚訝回頭，正面對著水媚兒水靈有神的雙眼，那雙思緒萬千的目瞳讓他記憶裡翻滾著一些畫面。

角落裡是正作為電影院工作人員的他，在正對屏幕的座位最後方的角落處傻傻站著，視線中沒有電影，只有兩人的背影。

左邊是鵝黃色的毛衣，水媚兒惡趣味般一邊看電影一邊向冷幽吐槽電影內容，冷幽揉著額頭聽著她的話。

高文舉出神地看著她，他不理解這種被吸引的情緒叫什麽，就算至今仍舊如此，

但是水媚兒仿佛那一瞬間察覺到他，回頭看來。錯愕或是震驚，一個眼神裡卻飽含著複雜的變化，最後歸為一個笑容，眨眨眼，如同像高文舉示意“想知道就追過來”的意思。

於是高文舉一直追著她的背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裡。

“為什麽是我?”高文舉很困惑，他實在太平凡了，至少在見面的時候。

“為什麽是我?”水媚兒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但高文舉明白她所指的是自己為何要追著她。

“我也不知道，我是來找答案的。”心跳咚咚地比平時快上一倍，這似乎見到水媚兒必然的反應，高文舉如今能確認不是自己喜歡她，而是單純的身體反應。

“用問題回答問題?會令人討厭哦。”水媚兒笑著說:“我問過吧，猜猜我是誰。”

看樣子得不到答案了，高文舉卻不失望，水媚兒的態度證明兩人不是敵對關系，這也算好消息。

屏幕再一次浮現“死”字，高文舉放下手柄，玩遊戲雖然很快樂，但眼前的遊戲似乎對完全的新手並不友好。他把手柄遞給水媚兒，碰到她的手指。

一塊皮粘著血肉落了下來，露出水媚兒手指上粉嫩的肉，和溢出的血。

“哎呀。”水媚兒微微皺眉，“越來越嬌氣了。”她把皮膚黏回手指，扯張紙擦乾血跡，順便再拿一瓶香水噴上去，高文舉發現那瓶香水已經快見底了。

“你怎麽了?”高文舉驚訝道，關心之意呼之欲出。

水媚兒微微苦笑，更像是無奈:“合作內容，你那個老板可是愛佔便宜的家夥，平時一副冷漠公正，一到交易什麽細節都不放過。”

她拍拍高文舉肩膀:“所以放心吧，這是我們三人的交易。我要是反悔，老板就會收拾你。”

更讓人不放心了?！

“交易內容是什麽?”高文舉不打算吐槽出來。

“我和老板合作，讓老板有更充裕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代價則是幫老板看住最大的敵人，那個邪神。至於老板要做的事，就是好好保護冷幽，無論什麽情況都要救她！”

內容倒是合情合理，保護冷幽這一項更是讓高文舉為之放心，但是……“這關我什麽事！”

“嗯哼。”水媚兒俏皮抬起頭開始裝傻充愣，“說起來天色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聽到趕客令，高文舉起身，“等等，你先把我抱到那邊。”水媚兒指指自己的大床。

想到她脫落的皮膚，高文舉過去抱起她，身體輕柔的不像活人。

“身輕體柔易推倒哦。”水媚兒打趣道。

“易脫皮吧。”高文舉終究還是吐槽了。

將水媚兒放置在床上，他徹底感受到這個不知深淺的可怕強者如今虛弱的模樣，猶如奄奄一息的枯木。

“記得我的話嗎?出門後，你再難有放松時刻，要學會苦中作樂。記住，我們是高階惡魔，我們遊戲人間。”水媚兒躺在床上輕聲道。

“嗯。”高文舉面對這認真的教誨，眼角蕩著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