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裡傳來一陣波動,房間中的兩人自然有比人類更清晰的感觸。
“我們的哥哥又死了一名呢,弟弟。”格林伯爵漫不經心地說著悲痛的詞匯。
“我的時間不多,直接告訴我吧,你在這裡是打算殺我,還是被我殺?”高文舉開門見山道。
“真心急啊。”格林伯爵放下手中的書,走到窗台,看向亭子,目中流露出憂鬱。
“不知道奧娜能不能看見我呢?”
“現在可以死了嗎?”或許因為李向陽的死亡又或許是宴會廳前的血跡,也有可能隻是源於心中某種不安,高文舉此刻非常心急。
“別著急嘛。”如同看透了高文舉內心,格林伯爵安慰道:“古堡中的惡魔只剩你我而已了,你的夥伴們沒事的,至少現在還活著總不會在我們聊天中被你我二人攻擊吧。”
“陪我聊聊天唄,可憐一下我這個臨死之人,哦不,是惡魔呢。”
格林伯爵說服高文舉了,如同他所說一般,古堡最後的威脅都在這裡,似乎沒什麽好擔心的。
隨後房間突然陷入了沉默,高文舉一言不發地盯著格林伯爵一舉一動,格林伯爵隻好清清嗓子自己打開話題。
“你見到我女兒了嗎?”
“嗯,她很好,陪著惡魔之心,沒有提到過你。”
“……你這聊天方法會沒有女朋友的,就算我家的馬夫都比你會說話。”
“你猜對了,我單身。”高文舉很不上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與惡魔之心交易後的經歷嗎?給個面子,表達下興趣唄。”
高文舉單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說實話他確實不感興趣,不論伯爵經歷過什麽,他絕沒有見過愛麗絲那種直接把人當消耗品的家夥!
看見高文舉似乎沒有不理睬自己的意思,格林伯爵松了一口氣,望向被雲層遮擋的月亮,眼神變得深邃。
“在獲得惡魔之心前,我隻是個懵懂的少年……”
“這些你女兒講過了。”高文舉可沒耐心再聽一遍。
“……”格林伯爵發誓他是真的討厭這個無禮的小子。
“她知道隻有表面,還有很多深層次的東西。
我戎馬一生從未畏懼過敵人,不論是宮廷中的還是戰場上的,因此立下了赫赫功勳,成為了帝國人人羨慕的伯爵,但是,這並非我最初想要的。
我渴望著力量,渴望著富裕,所以簽下了與惡魔的契約成為了新的惡魔,於是財富變得唾手可得。
我富有了,我娶了城中最美的女人,生下了可愛的女兒,我本想就此簡單地度過一生,但是,命運卻在捉弄我!神在懲罰我!
戰爭開始了!城市受到了危險,幸福成了彈指可破的泡沫,為了從敵人手中拯救我的家人,我帶著武器上了戰場。
你明白的,戰場那種殘酷的地方最能發揮我們的力量,勝利這種易如反掌的東西是從一開始就決定了的必然。”
高文舉無語地看著格林伯爵脖子上駭人的刀疤和手上的燒傷,真希望這家夥下次吹牛前能打個草稿。
注意到高文舉懷疑的目光,伯爵尷尬地咳上兩聲,繼續道:
“重點是這之後的事。
戰爭結束後被授予伯爵之位的我難以避免被教廷盯上了,先王重視我對帝國的貢獻,有意保護我,將我的封地定在遠離帝都的這裡。
但是教廷依然沒有放過我,他們唆使大臣在王宮中詆毀我,派人暗殺我,
甚至指示主教聚集貴族圍攻我! 我為了家庭與他們戰鬥了一生,依然逃不掉家破人亡的慘景。”
格林伯爵苦笑道:“你千萬要記住,那群披著神聖外衣胡作非為的家夥才是真正的邪惡之徒,我不願你走上我的老路,所以我要提醒你,免得你重蹈覆轍。”
說完後,格林伯爵走到陽台上,拿起桌邊的短刀,狠狠刺入自己身體。
一下……兩下……三下……似乎是打算自殺結束這一切。
高文舉無動於衷,依然冷漠地看著伯爵的自殺行動,什麽神聖,什麽邪惡,與他何乾,他不過是學校周邊店鋪的打工仔。
這時就體現出情報的價值了,至少有識別對話真偽的能力。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麽伯爵這滿口謊話又說明什麽呢?
鮮血已經流滿伯爵全身,他依然反覆著動作,不刺入關鍵位置的自殺方法顯得極為野蠻,令人心生寒意。
看來似乎是不支了,格林伯爵宛如要刺下最後一刀,臉上浮現出終於放松的笑容道:“那麽,再見了,我的弟弟。”
高文舉頓時感到脊梁一陣寒意,再想逃離已經來不及了!
……
必須趕快找到他們!
柳葉殷鼓足了勇氣獨自在滲人的古堡中尋找同伴,然而錯綜複雜的道路讓遲遲不能找到熟悉的標志。
終於,她看見了一個守衛室,這裡是她與高文舉分開的地方!
太好了,這樣就能找到路了。
她本不是路癡,為何會迷路這個問題一直得不到解答,但眼下不是思考這事的時候。
現在怎麽找人呢,這麽長時間了,也不知其他人的方位。
想到之前傳來的兩陣波動,在她迷路的時間裡,他們已經解決兩隻惡魔了!不知道有沒有第六惡魔呢,它的能力實在太危險了。
輕咬下唇,挺起胸膛,不論如何,現在都該先匯合告訴他們。
正當柳葉殷打算再次出發時,樓道裡忽然傳來了空靈的口哨聲,嚇得她頓時屏住呼吸躲入守衛室中。
富有節奏的旋律慢慢靠近變得清晰又慢慢遠去,對方似乎沒有認真搜查的意圖。
確認對方離開後,柳葉殷打開門,打算前去宴會廳。
先前有一陣波動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這意味著可能有同伴在那裡殺死了惡魔。
剛走到二樓拐角,她聽見有腳步聲正在一樓移動。
低下頭看,樓下一個身著陳舊貴族服裝的人正手握匕首有目的地靠近某個方向,自己正處於死角被他忽略直接走過了。
這是誰?陌生的面孔。
柳葉殷悄悄走下一樓,跟著他。
只見對方在一個轉角突然停下腳步,冷笑一聲,走上前去。
柳葉殷走到轉角處一看,高文舉竟然站在一個房間前,他雙眼無神地看著房間,而這房間甚至連房門都沒有打開。
貴族一步步走近高文舉,用攻擊姿勢握住手中的匕首,目的不言而喻。
終於看見了貴族的側臉,格林伯爵!第六隻惡魔!
眼看惡魔舉起了匕首,而高文舉仍茫然地站在原地,柳葉殷咬緊牙關衝了出去,推開高文舉。
格林伯爵雖然沒有料到這種突發狀況,但他可不會心慈手軟,依然陰沉著臉將匕首刺了下去!
在撞擊與威脅的雙重刺激下,高文舉猛然清醒,看清撲倒自己的柳葉殷和手中握著沾滿鮮血的匕首的伯爵,頓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柳葉殷喘著氣告訴高文舉:“他的能力是幻術,但是隻能對一個人使用,所以隻要我們一起攻擊就能奏效。”
為了不給伯爵反應機會,柳葉殷迅速起身掏出腰間撇著的手槍,然而久經沙場的伯爵動手更為迅猛,使用比匕首更靈活的拳頭,一拳揍在柳葉殷的臉上,還沒拿穩便離手的手槍被伯爵一把抓到手中。
“糟了!”意識到情況不對的伯爵驚慌地看向高文舉,頓時一雙漆黑的眼睛佔滿了他的視線。
在柳葉殷掏槍時高文舉立刻發動幻境,然而這個不熟練的能力導致他慢上片刻,好在趕到伯爵使用幻術前施展了出來。
伯爵的幻術無懈可擊,陷入幻覺的人甚至無從發現自己已經落入陷阱,隻有老老實實坐等死亡來臨,這可能是古堡中充滿了為惡魔增強力量的養料的緣故。
如此想來,嫉妒無限恢復的能力應該也是因為古堡環境上的優勢。
同樣的道理,在這種級別的加成之下,第七惡魔高文舉的幻境也不是第六惡魔能獨自解除的。
只見伯爵雙眼無神地注視前方,嘴角卻洋溢著殘忍的笑容,興奮地舉起匕首刺向自己。
一下……兩下……三下……如同他讓高文舉在幻術中所見一般。
這是高文舉的報復,他讓伯爵眼前看見他與柳葉殷的幻影,在伯爵的感知中,他正開心地虐殺著面前人類和反抗自己的弟弟。
然而他被高文舉剝奪了痛覺、控制了觸覺,這導致他瘋狂地傷害著自己而無從察覺。
柳葉殷在旁看見了一切,包括高文舉惡魔之眼的出現,和隨後伯爵的瘋狂自殘。
高文舉走向柳葉殷,半蹲下身子,伸出一隻手懸停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突然變成惡魔這件事,若是因此被隊友猜忌也是無可奈何呢,他很清楚之後該做的步驟,盡管心知肚明隊友會畏懼身邊潛藏的惡魔,但看見先前積極帶著自己行動的柳葉殷微微顫抖的模樣,他心中仍然感到刺痛。
一雙柔荑握住了自己的手,只見柳葉殷強倔地忍下恐懼,眼眶泛著淚花道:“太好了,你還活著,我一直擔心你走丟後會不會遇到危險。”
隨後一隻白嫩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柳葉殷直視著高文舉那令人恐懼的惡魔之眼,擔憂道:“怎麽變成這樣了,去找隊長,她一定有辦法的。”
沒有質疑,沒有猜忌,高文舉感覺自己的乾涸多年的眼眶有些微微濕潤。
他握住手中另一隻手安慰道:“沒事兒,事情說來話長,我們先離開,我知道出去的方法了。”
“那真是太好了……”柳葉殷說話聲有些無力。
眼看她使不上力氣,高文舉隻好靠近扶著她起來。
剛一離開牆壁,只見牆壁上方才背靠處正滴落著殷紅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