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棱堡內,一個個射擊孔打開,一門門三磅炮裝填好炮彈,從射擊孔內伸出炮管,黑洞洞的炮口對準城下。
實心三角堡上方,一門門臼炮掀開了炮衣,炮手們往藥室內裝填入火藥,再把開花炮彈從炮口塞入,炮彈的導火索從炮口露出,只要先點燃炮彈的導火索,再點燃炮尾的引藥管,就能發射出開花炮彈。
“預備!”張世文大喊一聲。
身邊的親兵搖動小旗,各炮位做好發射準備。
“張將軍,且慢!”一聲少女清脆的聲音傳來。
“公主殿下!”張世文連忙轉身行禮。
“張將軍,”坤興公主微皺秀眉,指著城下推動盾車的流民,“他們都是無辜百姓,是被賊軍抓來的,我們當想辦法救他們,將軍卻要開炮轟擊百姓,於心何忍?”
“公主殿下,若是不開炮,讓劉逆攻入城內,陛下和公主殿下你們都要遭難!末將奉命行事,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護陛下和公主殿下!”
“張將軍,這座城池如此堅固,能不能不用大炮,隻用火銃和弓箭?那也也可以少死一些無辜百姓。”
張世文很堅定的回道:“公主殿下,即便我們不開炮,劉逆也會以百姓蟻附攻城,到時候還是免不了無辜百姓傷亡!現在開炮,摧毀盾車,不讓劉逆驅逐百姓靠近城牆,或許還能少殺無辜。若是讓他們靠近了,恐怕百姓死傷更多。”
“坤興,你不懂打仗,這裡一切聽張將軍的,你先下去吧。”崇禎感慨道。他心裡也很不好受,女兒善良仁慈,見不得無辜百姓死傷,只是,畢竟養在深閨,對目前的情形根本不清楚。
張世文也不是濫殺無辜的人,他曾經也救助過不少百姓。可是他的命都是王全救的,王全讓他做什麽,他就坐什麽。而王全的命又是李國棟的,這次淮軍費了那麽大的勁救出崇禎,就是要護送崇禎南下,把松散的南明凝聚起來,才不會像真實歷史上那樣被滿清各個擊破。
崇禎當然不知道這些,只知道這些人都是忠良,為了救自己,為了救大明,他們擊敗追兵,一路過關斬將。
“父皇……”坤興公主轉過頭去,哭著掩面而去。
“開炮!”張世文一聲大吼。
空心棱堡內的炮手們伸出火把,點燃火炮。
“轟轟轟”一座座棱堡的射擊孔內,噴出了猩紅色的火舌,彌漫的白煙從棱堡上騰起。與此同時,實心三角堡上方的臼炮也發出沉悶的爆轟聲,一枚枚黑色的炮彈騰空而起,導火索“嗞嗞”燃燒,炮彈像墜地的流星一樣,向劉良佐軍的陣型上劈頭蓋腦砸了下去。
“砰”一輛盾車被一枚三磅實心炮彈擊中,炮彈帶著巨大的動能,一下砸碎了盾車前面的護盾,破碎的木板竹片像彈片一樣撂倒了十多名推車的流民,余勢未減的炮彈又擊中了一名推車的百姓,那人一下就變成了飛散的血雨肉沫。
又一枚三磅炮彈擊中了一輛盾車,炮彈射腳較高,撞在護盾頂部,雖沒有擊碎護盾,卻彈跳起來,又飛到盾車後面,鑽入了押陣的劉良佐軍戰兵人群中,炮彈砸在劉逆軍密集的陣形中,幾乎從陣前穿到陣後,一路不知帶走多少人的手臂大腿,穿透砸爛多少人的胸膛頭顱,血胡同過後,是一片淒厲的慘叫聲。
這座軍戶所有六座可以布置三磅炮的空心棱堡,在每個空心棱堡內,都有十門三磅炮。因為是六角形的城堡,每一面都有三座空心棱堡可以發揮火力,三十名三磅炮齊射,摧毀了十多輛盾車。
威力最大的還是二十四磅臼炮的轟擊,六座三角堡,每一座三角堡上,都架著八門二十四磅臼炮。每一面都有二十四門二十四磅臼炮的火力覆蓋,居高臨下發射的臼炮,炮彈準確落在劉逆軍的人群中爆炸,有的炮彈落地後炸開,劉逆軍血肉橫飛,有的炮彈在半空中就炸開了,碎片和鐵珠橫掃,一大片劉逆軍被打成了馬蜂窩倒下。
就連城堡頂部的十二門六十四磅巨型臼炮和四門三十二磅紅夷大炮也加入了射擊的行列,其中一枚三十二磅炮彈撞上第一輛盾車之後,把那輛盾車和後面推車的流民全部撕成碎片,炮彈彈跳了一下,從第二輛盾車頭頂掠過,又撞上第三輛盾車,把第三輛盾車也砸成了碎片。接著炮彈在地面不斷彈跳撞擊,貫穿了百丈長的劉逆軍陣型,拉出一條血肉胡同。
西瓜般大小的三十二磅炮彈威力極大,被炮彈擦了一下的人就血肉橫飛,炮彈一路撞過去,留下遍地血肉模糊的屍體,碎肉、內髒組織和滿地哀嚎的傷兵。
六十四磅臼炮威力也是大得可怕,臼炮發射的開花彈,有一枚大西瓜那麽大,炮彈的重量為二十九千克,有接近四十九斤(明斤),那麽大的炮彈內裝填了二十多斤火藥,內有兩千多枚鉛彈,鑄鐵的外殼上面還從內部留有暗痕,這是模具鑄造出來就有的,炮彈爆炸的時候,首先從暗痕處裂開,外殼也炸成了幾百枚碎片。
每一枚六十四磅臼炮炮彈落下,都能炸出兩千多枚鋒利的碎片和鉛彈,威力頂的上兩千多支鳥銃齊射。爆炸聲過後,人群中一下就被炸空了一大片,落地爆炸的炮彈,把盾車都炸得人仰車翻。
空心棱堡內的三磅炮因為采取了定裝藥包,射速堪比佛郎機,第一輪炮彈發射出去,不過短短二十息時間,又是一輪炮彈飛出。架設在實心三角堡上的二十四磅臼炮射速也不慢,因為炮管短的緣故,容易裝填,更加上有定裝藥包。炮手們發射出炮彈之後,立即以濕拖把清理炮膛和藥室,再以乾拖把擦乾淨,然後把定裝藥包塞進藥室,再抱起炮彈,導火索朝上,放入炮口,就完成了裝填。
三十二磅紅夷大炮和六十四磅臼炮裝填速度較慢,但因為使用了定裝藥包,在一百二十息,也就是兩分鍾之內,可以再次發射炮彈。
“李賊的大炮怎麽那麽厲害?”看著被大炮轟得七零八落的陣型,馬得功驚恐的問道。
“他們躲在城內, 以紅夷大炮和衝天炮居高臨下發射,那炮彈簡直是泰西紅毛夷船上的巨炮啊!”雖然張黃蓋沒見過西洋戰船,但他也了解一點情況。
“這麽打下去,我們得傷亡多少人?”田雄問道。
剛剛淮軍守軍的炮擊,已經給叛軍造成了一千多人的傷亡,不過還好死傷的大多數都是流民,真正的叛軍隻損失了兩百余人,這樣的損失,無論是張黃蓋還是馬得功,都還能承受得起。
可是對於叛軍士兵來講,不斷落下的炮彈,血肉橫飛、遍地碎肉,滿地哀嚎的傷員,這樣的慘狀可是超過了他們的心理承受能力。因為炮彈是居高臨下飛才來的,擋在前面的炮灰都無法給他們當肉盾,很多炮彈都是落在他們同伴的人群中,把他們打成碎片。
不僅是被擄掠的流民,就連叛軍戰兵都害怕了,很多人丟下盾車轉頭就跑。
結果後面的叛將家丁立即揮刀上前劈砍,把退下來的流民和戰兵紛紛砍翻在血泊中。
“上!繼續上!後退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