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人類生物本性裡所追逐的東西。
魏源以為他與妹妹獲得了久違的自由。
在貨車上藏身的兩人終究還是被發現了,司機呵斥了兄妹一頓,並提出要將他倆送回到他們的父母身邊。
魏源苦苦哀求,司機不為所動,但聽了兄妹倆的遭遇後,他緩了緩提出兩個解決方法,要麽現在就返程回家,要麽和他去警察局報案。
魏源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第二個,期間還吃了司機請的一頓飯,一碗清水面。
到了警局,司機說了情況後,警方派了一名女警察跟進這件事,可當女警問完司機話後,坐在門口椅子上的兄妹倆,卻不見了。
“哥,我們就這麽走了真的好嗎?”魏馨小跑著跟上魏源,有些躊躇不安。
魏源回頭一笑,那一笑充滿了對生活濃濃的向往,“他們能把父親怎麽辦呢,他一沒殺人二沒虐待,最後我們還是得跟他一塊住,也許他還會因為這件事情對我們充滿恨意,呵,到時候不是虐待也是虐待了啊。”
魏馨覺得自己哥哥說的有道理,就換了個話題:“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好呢?”沒有大人的支持,他們兩小隻該怎麽生存下去?
和妹妹愁眉苦臉的樣子不同,魏源正散發著大於這個年紀應當具有的活力,他說道:“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
……
“哥,我餓了。”夜晚,魏源與魏馨縮在垃圾桶旁,魏馨把頭埋得低低的,這使得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鬱。
魏源沒有說話。
今天他們倆想去找工作,可他倆一個14歲,一個10歲,是童工,沒人敢要。
魏源告訴店家他們可以偷偷躲在後廚,或是假裝是某位員工的兒女,但得到的結果仍然是拒絕。
旁邊的垃圾桶裝滿了垃圾,蓋子被黑色塑料袋頂著露出個口,裡邊傳出來一股濃烈的餿味,想來是有人往裡邊倒了湯水。
沒有聽見魏源的回復,魏馨暗暗歎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魏源不死心的帶著魏馨又去了幾家店面,其中有一家是真的有些動心,這倆孩子的要求不高,有個擋風的地方睡,一月給個二三百塊錢就能打發,但店家多問了幾句,卻發現這倆孩子竟然不認字。
難道就讓他們在廚房裡洗碗?他們倆這麽小的個子,能站著洗多久?
兩人重新回到了街上,好像這街才是他們的家。
魏源愧疚想和妹妹說幾句,卻沒想到回頭時魏馨正搖搖晃晃的走著,走著走著就倒在了地上。
魏源著急的跑上前,晃動著魏馨嬌小的身軀,魏馨迷糊的睜開眼,叫了一聲“哥”,接著閉上眼睛就沒了聲音。
魏源不知道魏馨現在是什麽情況,就在妹妹的身旁祈求著旁人的救助,可所有人都看著他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甚至有的拿出手機不知在拍些什麽。
魏源喊道:“各位好心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求你們幫幫我妹妹,幫幫我妹妹。”魏源的眼睛很乾澀,但他不能哭,他胡亂的用手抹了抹雙眼,繼續朝周圍的人求助。
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堆裡,有一個長著鳳眼的男人,他打量了一番這兩兄妹,尤其是倒在地上的妹妹,他走上前,“讓讓,讓讓,你們怎麽回事,不救人站在這幹嘛?”
他走到魏馨的身邊,朝魏源說道,“小弟弟,幫個忙,把你妹妹扶上來。”男人蹲下來,雙手往後擺出了一幅背人的姿勢。
魏源起先愣了愣,
聽見男人的催促聲一面向他道著謝,一面將妹妹放在他的身上。 “走吧,去我車上。”
魏源跟在這大人的身後,出人圈時他聽見有人在說:“這是好人啊。”
“是啊,世上好人多。”
“嗯,拍下來,發到網上,肯定能得不少讚。”
“真不錯,這妹妹能得救了。”
聽見他們的話,魏源握緊了拳頭,他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在他們的面前哭!
他緊緊的抿著嘴,眼睛瞪得用力,好像這樣,眼淚就不會從眼眶裡掉出來似的。
男人將兄妹倆送到了醫院,告訴了醫生他當時看見的情況,醫生感歎了一番後叫來魏源,問道:“小弟弟,你們的家長呢?”
“我沒有父母。”
醫生微微一愣,接著問道:“那你妹妹之前有沒有暈倒過呀?”
魏源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醫生,但是把他的父母都省略了。
醫生點點頭,拉過男人說了幾句,魏源隱約的聽到一句:“沒事,她的醫藥費我來付。”
醫生走後,魏源走上前對男人表示了感謝,男人卻止住了他。
男人拍拍身旁的塑料椅,說道:“過來坐。”
魏源遲疑了一瞬,接著抬腳走過去,離得近了,他才發現,原來男人的左邊臉上,有一塊淡淡的“胎記”。
見魏源盯著自己的傷疤,男人似乎並不在意,他笑道:“你們倆無家可歸了?”
魏源點點頭。
“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魏源搖搖頭。
“要不然跟著我吧,做我義子義女。”
魏源長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別忙著接受或者拒絕,聽我說完,我不是個好人,但我保證會對你們好。至於為什麽,我的兒子就在這醫院裡,你……讓我想起他。”說到兒子,男人突然笑笑,他朝魏源說:“來,帶你去見見我兒子。”
魏源漠然的跟在後頭。
男人的兒子住了一間很大的病房,這病房比自己家都大。
他帶著一幅魏源不知道叫什麽,也不知道做什麽用的儀器,一動不動的躺著,“他病了,植物人,除了活著什麽也沒了。”男人在魏源的身後解釋道。
魏源乾巴巴的問:“為什麽?”
魏源看不見那個大人的表情,但從他的語氣裡感受到一股濃濃的悲傷,和一絲憤怒,“他是個警察。”
魏源再一次沉默了,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好心的大人。
男人緩了緩,朝魏源溫柔的笑道:“他的工資全拿去資助貧困山區的孩子了,我想他會同意我這麽做的。”
魏源點點頭,他現在明白了這個人的想法,但他依舊很在意之前他的那句話:“那叔叔,為什麽你說你不是個好人呢?”
男人看著魏源,眼神不複此前的溫柔,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想請你,幫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