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崇善呼了一口氣，回到床上躺著。

　　一直在客廳等著的尹君捧著一床薄一些的被子過來，“石郎，晚上多蓋一層?”

　　石崇善看了一眼尹君，“沒事，我身體好，被子放旁邊吧，等入秋了再蓋。”

　　尹君點點頭，飄到床頭，用手給石崇善按著腦袋，石崇善閉著眼睛享受著。

　　“石郎可是在為鬼迷心竅的事煩惱?”尹君的聲音很輕，絲毫不打擾正在閉目養神的石崇善。

　　“談不上煩，只是在想‘低語’的事情。”石崇善回應道。

　　尹君的手指一輕一重，再加上她本身是魂體的緣故，導致力道有一種說不清的柔和感，讓人更容易放松。

　　沒多久石崇善就在尹君的“伺候”下睡著了。

　　一直站在床邊的黃二注視著尹君，神情肅穆。

　　尹君以鬼魂獨有的方式向黃二傳音道:“何故這樣看著我?”

　　黃二也傳音道:“少爺給了你名字，你可別不識好歹。”

　　尹君笑笑，對黃二隱隱帶著威脅的話不作回應，蜷成一團在石崇善的身邊入睡。

　　黃二站在對面冷眼瞧著尹君，身上的鬼氣受到影響有些浮動。

　　浮動很快被黃二壓下去，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想到:“還不是時候……”

　　如果石崇善這時候醒著，就會發現對面床的黃二，半張臉已與常人無異。

　　白天剛進教室的石崇善就見著俞亮在自己座位上玩著手機。

　　石崇善將書包放桌上時，聽見動靜的俞亮才抬起頭來看向自己的發小，這一抬頭，他的兩個黑眼圈讓石崇善驚訝了一會，問道:“你怎麽了。”

　　俞亮將手機隨手揣在兜裡，有氣無力的說道:“還不是那個臭老頭。”

　　石崇善坐在座位上，一副你繼續說的神情。

　　“昨晚和你掛了微信，他突然走進我房間，跟個偷窺狂似的。”俞亮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們都快畢業了，他還玩這一套，不知道尊重別人的隱私嗎?還是說親兒子就乾脆沒隱私可言?”

　　聽著俞亮在那一個勁的吐槽，石崇善不著痕跡的抬頭看了一眼教室裡掛著的鍾表，打斷俞亮道:“說重點。”

　　“哦，他進了我房間以後劈頭蓋臉一頓罵，說我成績不好給他丟臉了，讓他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頭，你是不知道，他指著我的那個表情，凶神惡煞，好像我是他恨不得殺了以後剝皮吃肉的敵人。”

　　“我當然不服啊，我成績不好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而且誰說我沒在好好學習了，我只是把精力貢獻給了更偉大的事業，更何況，歷史遊戲不是學歷史?競技遊戲不是考數學?”

　　石崇善實在聽不下去了，再次打斷:“別說這些沒用的，沒學就是沒學，找什麽借口，然後呢，你怎麽一晚上沒睡。”

　　俞亮訕訕道:“我就跟他吵……”

　　石崇善皺眉道:“吵了一晚上?”

　　“咳咳，也不完全是，他說完那通教訓人的話以後，我就和他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駁，他反反覆複就是說我給他丟臉了，他真是恨不得重新生個兒子巴拉巴拉，然後隔壁鄰居吼了一嗓子，嫌棄我們聲音太大，臭老頭子就摔門走了。”

　　“我在房間裡罵了他一個晚上。”

　　說白了，就是自嗨。

　　石崇善頗有些無語，但他也理解自己的發小，畢竟就算是幼兒園的小孩子，都是有自尊心的，更何況他們已經快成年的人。

　　俞亮繼續吐槽了好一會，上課鈴聲響起，他就止了聲，專心聽講。

　　看著是專心聽講的樣子，但課本前卻夾了一本漫畫。

　　石崇善專心做著筆記，時不時還舉手發問。

　　第一節下課後，石崇善拉住想去廁所的俞亮，問道:“叔叔以前會這麽說你嗎?”

　　俞亮見石崇善的表情嚴肅，就認真的想了想，“不會……他還是比較開明的，成績固然重要，但他更看重的是我不能好好學習的“自製力”，而且……”突然想到昨晚的聊天內容，俞亮瞪著眼睛問道:“臥槽，你該不是懷疑我爹被……?”

　　石崇善點點頭，“鬼迷心竅的特征之一就是表現異常，極端相反的行為與過激的表現，我覺得你父親有這方面的征兆。”

　　俞亮一聽，在結合平日裡自己父親的形象，著急的拉上石崇善的胳膊，說道:“那還等什麽，走啊。”

　　石崇善另一隻手拉著俞亮，搖搖頭，“我們沒法無故曠課。”

　　俞亮長大了嘴，一臉焦急，“那現在怎麽辦?”

　　石崇善好言安慰俞亮先冷靜下來:“你別急，從無根鬼的敘述來看，到威脅生命的階段前還有一段過程，現在叔叔應該是安全的，你打個電話，無論叔叔說什麽難聽的，你都往好的說，不要讓他產生負面情緒。”

　　俞亮顧不得尿意，趕緊從書包裡拿出手機，撥通自己老爹的號碼。

　　“嘟……嘟……”

　　“喂。”聲音正常。

　　“喂，爹，你在幹嘛呢?”

　　“你管我那麽多幹嘛，你現在不應該在上課，你小子逃課了?”

　　俞亮皺起眉頭，聽對方說話的語氣，再正常不過，就好像昨晚發生的事只是一個錯覺。

　　“沒啊，我……我就是擔心你。”

　　“呵呵，你還會擔心人了?今兒太陽沒問題吧?”

　　“……”俞亮又有些咬牙切齒，“我關心關心你怎麽了?”

　　“行了行了，不跟你說了，我忙著呢，滾回去上課。”俞父掛了電話。

　　石崇善從俞亮的隻言片語裡聽出了不對，與他倆早先的設想截然不同。他疑惑的看著俞亮。

　　俞亮搖搖頭，“和以前一樣的。”

　　石崇善沉思一會，“那可能是我們想多了，也許叔叔就是壓力大了。 ”

　　“嗯。”俞亮拉著一張臉，坐回座位，沒來得及去廁所，上課鈴響了。

　　憋了整整一節課的俞亮，聽見下課鈴一響，就衝出了教室。

　　此時的上課老師正在交代作業，見俞亮這麽猴急的離開，立馬黑了臉，但在石崇善舉手解釋以後，也就釋然。

　　人有三急嘛，可以理解。

　　俞亮差點以為自己要尿在褲子上了，正在專心放水時，抬起眼睛看了一眼身後的鏡子。

　　登時心裡罵了句:“臥槽。”

　　因為鏡子裡，有雙眼睛，正從廁所的門縫裡盯著他。

　　俞亮嚇得一抖，後背一涼，嚇得差點把尿憋回去。

　　他嗓子上下動了動，躊躇著現在不看鏡子也不是，看鏡子也不是，陷入了一種恐懼和更恐懼的循環。

　　移開視線的後果是什麽，抬頭殺，低頭殺，可能那鬼會直接出現在自己面前。

　　繼續盯著鏡子呢?它會不會從廁所間裡慢慢爬出來?

　　這種緩慢的精神折磨最是讓人無法忍受。

　　石崇善呼了一口氣，問道:“那個……你有事嗎?”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門縫打開了一點。

　　石崇善感覺自己後背又涼了幾分。

　　“那個……”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門縫又打開了一點。已經能比較清楚的看見它的眼睛了。

　　“咕咚。”石崇善咽了口唾沫。

　　那鬼從門縫裡伸出了一隻瘦骨嶙峋的手臂，指著鏡子裡俞亮的位置，說道:

　　“你……有它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