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箐是何淼的女傭。
年輕時就在何家做工,一做就是十五年。
這十五年間,她是看著何先生的義女—魏馨長大的。
自從得知他哥哥去世的消息之後,她在房間裡呆了一夜,何淼就坐在魏馨的門口,等著她出門。
第二天她從房間裡出來時,臉上有沒擦乾淨的淚痕,和一抹釋然的微笑。
何淼覺得魏馨是看開了,心裡高興,便招呼許菁給魏馨換身衣服,他準備帶小女孩出去吃頓飯。
奇怪的事情,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許菁在浴室外拿著換洗的衣物等著魏馨,等了許久不見她出來,許菁擔心魏馨在浴室裡尋短見,便急衝衝的走到浴室門口,正準備開門時卻聽見裡面傳出來笑嘻嘻的聲音。
小孩子的打鬧聲和低語聲。
“唰。”許菁打開浴室門,魏馨正坐在浴盆裡泡著,聽見聲音她轉過頭甜甜的問道:“許姐姐,怎麽了?”
許菁四處看了看,當魏馨第二次朝她發問時,許菁才回復道:“噢,我是怕你泡得太久了缺氧不舒服,進來看看。”
魏馨感謝道:“謝謝姐姐,我沒事,我馬上就洗完了。”
許菁點點頭,關了浴室的門,重新站在浴室外邊等著。
除了時不常聽見這些異常的聲音外,還有就是……
許菁有一次在幫魏馨整理房間時,從她的枕頭下邊發現了一隻死去的鳥,那鳥沒有巴掌大,脖子處有乾掉的黑色血塊。
除了枕頭下面,還有衣服櫃子裡,床下,任何陰暗的角落裡似乎都有死去的小動物。
包括她和何先生在花鳥市場裡買的小兔子。
那小兔子……被放幹了血。
許菁被嚇壞了,她急忙跑去何先生的書房,想告訴他這件事。
想告訴他,這個小女孩不正常。
但她還沒跑到何先生書房門口,就在走廊被突然出現的魏馨攔住,她帶著小女孩獨有的微笑,朝她說道:“許姐姐,被你發現了呢。”
許菁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對一個小女孩產生那麽濃厚的恐懼,她迫不及待想要轉身逃跑,可她的身體就是不聽使喚,像是被釘子釘在了原地。
魏馨靠近許菁,她抬起頭,因為許菁比她要高得多。
在許菁的眼裡,魏馨抬頭的動作就像是放出了一只看不見的怪獸,向她呲牙咧嘴,要生吞活剝。
“別怕,許姐姐,我不會把你偷東西的事情告訴爸爸的,所以你也別告訴他我的事情,好嗎?這是我們的秘密。”
許菁愣住了,她確實拿過這屋子裡的東西,頻率不高,她總是在何先生不在家,管家午休時,偷偷拿的東西!她每次,每一次都關上了門!不可能,不可能會有人發現!
她低頭看著這個孩子,為什麽你會發現?你在哪裡看見我拿東西了?
許菁問不出口,她是真的怕了,這個小孩一定不正常,她要辭職,明天就辭職!
仿佛是看穿了許菁的念頭,魏馨慢慢的說道:“姐姐,別離開我們,好嗎?”
魏馨的臉好像突然到了許菁的面前,許菁看不清這張臉,隻覺得這臉很難過,也很憤怒,恍惚間,魏馨的身後似乎還有一個人。
許菁倒在了地板上。
魏馨跑到何淼的書房,告訴他許姐姐暈倒了。
當許菁再次醒來時,看見的是坐在身旁玩玩偶的魏馨。
感受到視線,魏馨回頭開心的說道:“許姐姐,
你終於醒了,我等你好久了呢,這是我做的玩偶,送給你!” 許菁接過魏馨遞過來的玩偶,這玩偶是手可以伸進後腦袋操控玩偶嘴巴假裝說話的那種。
許菁在魏馨的注視中將手伸進了玩偶的後腦,當玩偶張嘴時,她發現它的舌頭被剪掉了一半。
“啊!”許菁將玩偶砸在魏馨的臉上,憤怒的,恐懼的看著她,“你走開!你走開啊!”
魏馨陰沉的看了一會許菁,忽然又哈哈哈的笑起來,走了。
走的遠了,那笑聲卻還環繞在許菁的耳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菁捂住耳朵,蜷縮在床腳,一臉痛苦。
日子久了,許菁也逐漸在恐懼中養成了習慣。
何先生交代過,魏馨想要什麽,都給她買,滿足她。
許菁照辦。
魏馨每長大一年,殺死的小動物就大一些。
從鳥,到小貓小狗,到大狗,再大的……
“何先生,您瞧,您的女兒把趙先生家的孩子打成了這樣。”
醫院裡,躺著一名包扎了半邊臉的男孩子。
“不用說了,他的醫藥費,住院費,家長要求賠償的損失,我的律師會和他們談。”
“誒……那行,”
門口,何先生筆直的靠著牆。
“你還要胡鬧多久?”
何先生的身邊站著一臉無所謂的魏馨,她身材修長,膚若凝脂,有著精致的五官。
“這怎麽是胡鬧呢,他在背地裡到處說我壞話,說我是公共廁所。”
“……”何淼歎了口氣,“好吧,那下次下手輕點。”
“就知道爸你最好了。”魏馨踮起腳尖在何淼的臉上輕點。
何淼老臉一紅,將魏馨推開,教訓道:“沒大沒小,都是大姑娘了,在外面注意點。”
“是咯是咯。”魏馨笑嘻嘻的應著。
何淼帶著魏馨回了家。
轉眼,魏馨踏出了校園。
進入社會的第二年,魏馨殺了人。
此時的何淼已經兩鬢斑白,他趕到廢棄大樓,事發現場的時候魏馨正坐在原地,用手一下一下的抹著地上的血跡。
那血跡寫成了一個字,“笑。”
魏馨笑了,她看著何淼,露出了一個和小時候一樣的甜甜的微笑。
“快跟爸爸走,警察要來了,我帶你走!”
魏馨搖搖頭,她笑著說道:“爸爸,你對我們足夠好了。”
何淼愣住。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清楚我在幹什麽,包括那個在背後嚼舌根被我割了舌頭的傭人,你讓許姐姐把她打發走了。”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爸爸,謝謝你,把我們養大成人。”
“現在,是時候了。”
何淼不知道魏馨在說什麽,他上前拉著魏馨的手,孜孜不倦的繼續說道:“別說那麽多了,爸爸找關系把你送出國,以後你別那麽淘氣,我就謝天謝地了。”
魏馨拍拍何淼的手,何淼被她手掌裡一股莫名的力量感染,站在原地。
“爸爸,見見哥哥吧,他有話想對你說。”
何淼睜大了雙眼。
地上趴著的人緩緩坐了起來,他的身上被捅出了好幾個洞。
“這個人,也老了呢。”一個年輕的聲音從這身體裡傳出來,但這人,瞧年紀至少也有40、50歲。
“爸爸,我是魏源。”
何淼的眼淚奪眶而出,他顫顫巍巍的走到“屍體”面前,跪下。
“爸爸,我替你報仇了。”
何淼泣不成聲。
“謝謝你照顧魏馨那麽久,真的謝謝你。”
魏源操控著屍體緩緩朝何淼磕了個頭。
在一旁保持沉默的魏馨也跪在地上,朝何淼滿懷敬意的磕了個頭。
何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捂著自己的眼睛,鼻涕都快流進了嘴裡。
“我們倆,就陪您到這裡了。”魏源說道。
魏馨悄悄的抹了抹眼淚,她嗚咽的說道,“您回去,好好對何哥哥,魏源他,魏源他治好了何哥哥。”
“以後,以後就請您忘了我們吧。”魏馨終究是沒有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魏馨突然拿起放在手旁的匕首,朝自己的臉扎去,她將自己右眼下方撕去了一塊皮。
見魏馨的這個動作,何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頭靠著地面抱頭痛哭起來。
“爸,你照顧好自己。我去陪哥哥了,我們在那邊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你要小心那個管家,他不是好人!等何哥哥醒了,你就讓他去查,可以查出來的!”
“晚上別在熬夜了,你的身體熬不住了。”
“以後也別在收什麽義女,那些女人都是衝著你的錢去的,那些壞心眼的女人都被我哥嚇走了!”
“許姐姐可以相信,她是個好人。”
“爸……”
聽見樓下的動靜,她朝何淼最後說道:“爸,我們走了。”
何淼的哭聲不止,口水從他的嘴裡不停噴出來,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魏馨將放在身邊的油桶打開,倒在自己的身上。
等警察趕到現場時,瞧見了正給打火機點火的魏馨,與在地上痛哭的何淼。
“爸,再見。”
“唰。”
大火吞沒了魏馨,她一聲沒吭,笑著離開了何淼。
何淼哭暈在了現場。
暈倒前,他看見了向他招手的魏馨與魏源。
兩人朝何淼微微鞠躬,手拉著手,離開了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