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我都沒好意思笑話他。”

　　在充滿一股劣質皮具氣味的出租車上，石崇善與俞亮並排坐在後邊，看著那名被鐵網保護著的司機哈哈大笑。

　　似乎是笑過了頭，司機單手扶著方向盤，用另一隻手擦去眼角的淚。

　　“那後來那位司機怎麽樣了?”俞亮出聲問道。

　　“劉永?誰知道呢，那小子拿著那一大捧錢請我們哥幾個吃了頓飯，接著就失蹤啦。”

　　司機還在座位上絮絮叨叨一些“真是不講義氣”之類沒營養的話，俞亮用膝蓋撞了撞石崇善的腿，“那司機，是不是撞邪了?”

　　石崇善點點頭，肯定了俞亮的說法。

　　俞亮心中有些複雜，一方面他希望跟著石崇善繼續他們的捉鬼大業，但另一方面，他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質問他，那些鬼，做錯什麽了?

　　真的是他們的錯嗎?

　　它們活該受到懲罰嗎?

　　石崇善沒有注意到俞亮的臉色，他在心中盤算著其他的事。

　　比如魏馨在那一晚告訴他的消息:從地府跑出來的大鬼們，聚集起來，形成了一股勢力。

　　這股勢力得知了石崇善的存在，鬼市的懸賞就是他們下的。

　　對石崇善而言，那份懸賞成功的將這件事從“彌補自己犯下的錯”拔高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還有一件事，就是魏馨兩人的行蹤，那隻不靠譜的狐狸根本沒看出來俞亮的症結所在，所以還是得找到那個罪魁禍首，才能知道他把俞亮這個傻小子到底怎麽了。

　　不過，雖然沒找到確切的原因，但曹梓梓的幻境還是看出了俞亮的自我懷疑。

　　自我懷疑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這個社會，哪個不自我懷疑一兩句?

　　石崇善也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在石崇善看來，這兩件事的突破口，毫無疑問都在那些大鬼身上。

　　只要抓到一隻，問清楚大鬼的老巢，在問問他知不知道那倆兄妹的蹤跡，如果知道，那就多留它在人間呆會，不知道但是肯配合的話就送去地獄，不知道又不肯配合，呵，那就去死吧。

　　正所謂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這隻鬼，石崇善感興趣得很。

　　打定主意的石崇善開口朝司機問道:“師傅，您有劉永的電話嗎?”

　　司機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石崇善，沒回話。

　　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己問話的突兀，石崇善笑著再問道:“沒有別的意思，我們倆是校報的記者，正好學校有這方面的專欄，就想采訪采訪。”

　　“這之前我們還在為這事頭疼呢，剛巧就上了您的車，您還提起了那位同事，這都是緣分呐。”

　　司機的眼睛雖然仍然注視的前方，但他的余光卻在後視鏡上，幾秒後他才吭聲道:“你們哪個學校的?”

　　“青城四中。”

　　“高幾了?”

　　“三，高三。”

　　司機又從後視鏡裡瞥了一眼兩人，從手機支架上劃動屏幕，找到劉永的手機號，說道:“喏，這就是他的電話，不過這事我說了可不算，你們自己問他去。”

　　石崇善連忙道謝，他靠近司機的椅背，伸著腦袋記下了那串18開頭的數字。

　　一路無言，俞亮甚至覺得這個司機不正常，直到兩人下了車他才跟石崇善吐槽起來，“你說那個司機是不是有病?他議論他同事的時候怎麽不覺得不合適?我們問個電話那麽謹慎，整的我們是要做什麽似的。

”　　石崇善淡淡的說道:“正常，就像是你經常說黃大蠢，但別的人要是這麽說黃大，你就急眼。”

　　“……你說的有道理。”

　　兩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路邊。

　　載兩人的司機將車停在了路口，他從後視鏡裡瞧著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將煙掐滅後一腳油門上了公路，臨走時說了一句:“讓你個姓劉的孫子拿著錢就跑，哈，等這倆小子把事情報道出去，有得你好受的。”

　　那表情就像是惡心了自己十幾年的人出了車禍一樣爽。

　　……

　　興日商場。

　　保安小張見著了一個行跡詭異的人，他準備上前盤問幾句。

　　“喂。”

　　一個面容乾枯的男子回過頭，瞧著身後的保安，這保安看著是個年輕人，全身上下都散發著“我，充滿正義”的氣息。

　　男子沒有回話。

　　“你叫什麽?”

　　“……劉永。”

　　小張上前打量了一番這男人，之前離得遠，隻覺得他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現在離得近了，看他這一臉喪樣，頭髮像是一月沒洗了那般油膩，在看他說話那神情，閃爍其詞，不像好人，絕對不是好人。

　　“你……上我們商場來幹嘛?”

　　劉永的回話似乎有氣無力，感覺商場外的一陣微風都能將他給撂倒，“……我來超市買東西。”

　　小張點點頭，買東西是個好借口啊，這人謹慎，不好對付，小張心想。

　　“我搜下你身， 不介意吧?”

　　“……介意。”

　　“……”小張。嘿，這大叔，這麽多人還不給我面子?

　　“我懷疑你身上有危險物品，你跟我去辦公室檢查一下。”小張用上了不容置疑的語氣。

　　劉永的嘴皮子一張一合，但幅度很小，如果不是注意去看，基本上發現不了，“……好。”

　　好?哦，是不想在大庭廣眾的被檢查吧，也是，是有些丟人，是我考慮不周了。

　　這麽想著，小張的眼神有善起來，走在前頭給劉永帶路。

　　小張準備帶劉永去的地方，實際上不是什麽辦公室，只是一間沒有窗戶且堆滿了雜物的休息室，平時打掃衛生的阿姨與他們保安，午間時會來這坐會。

　　拐進白色牆壁但布滿灰層的樓梯間，小張帶著劉永上了二樓。

　　裡面有位忙裡偷閑的阿姨，小張客氣的說道:“王姨，我和這位客人有點事，您瞧……”

　　王姨知趣的離開了屋子，留下小張與劉永二人。

　　小張正準備叫劉永關上門，卻見他把門鎖都按了。

　　這麽有眼力見呢?

　　“唰。”燈熄了。

　　“誒，你關燈做什麽?”

　　黑暗中傳來劉永的聲音，”不是我關的。”

　　“不是你關的誰關的?”

　　燈亮了一瞬，一張泛著青光的小臉出現在小張腳邊，他向上抬著頭，幾乎抬了90度，只不過，是脖子彎了90度。

　　“唰。”燈又熄了。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小張的耳邊響起，“叔叔，我迷路了，你幫我找找媽媽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