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無論是人修還是鬼修，一生一世都在悟這東西。只有悟明白了因果，才能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之事。

其實吳修在曹梓梓說出他兒子名字的那一刻就信了。他是大鬼，借著無數活人的陽氣修煉，才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裡擁有蔑視其他鬼的實力。

當他站在大鬼這個群體裡時，他就明白了。因果報應，他所造的孽，終會報在他的身上或他家人的身上。

吳修的心亂了，但他面上卻不顯。

灰飛煙滅雖然可怕，但背叛關山是比魂飛魄散更可怕的事。

他不敢說。

憐瘦與曹梓梓都在等，等吳修說出真相。但等了許久，仍然不見他開口。他身邊的男人眸子不停的閃爍，曹梓梓擦了眼淚，說道:“你的妻女還有父母，都死了。”

吳修身邊的大鬼大驚，“怎麽可能?”

曹梓梓的表情悲憫，“為什麽不可能，你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你不知道?”

大鬼沉默。

吳修聽見曹梓梓的話，他的余光略微打量了片刻身邊的同伴。其實說是同伴並不貼切，因為在跟隨關山的隊伍中，誰也不服誰，他們唯一服的人只有關山與弄筆。

大鬼垂著腦袋神情晦暗。吳修略一沉吟，在抬頭時神色間仿佛下定了決心，說道:“告訴你們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憐瘦冷笑一聲，“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要好處?留你一命就是好處。”他神色充滿鄙夷，好像在說就你現在這樣，還有什麽資格討價還價。

卻不料吳修坦然回應，“我不怕魂飛魄散，死了更好。”

這光棍一樣的混帳話讓憐瘦不得不仔細思考，吳修說的沒錯，他死了，與他有關的恩怨基本上能一筆勾銷。那些報應在他妻兒身上的「果」也會因此消散許多。

“你想要什麽?”憐瘦問道。反正最後答不答應，做決定的是石崇善，他且先聽聽看。

吳修認真的說道:“我要你們幫我妻兒一把。”

憐瘦掏了掏耳朵，表情誇張，“你傻了吧?我們怎麽去幫你們的妻兒?”

吳修確實敢說，“把他們送到寺廟休養，我在地府贖罪。”

“……”憐瘦挺無語的，他用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看著吳修，緩緩說道:“你覺得我們哪那麽大臉去請高僧為你的妻兒念佛?”

吳修的語氣不變，“你是鬼神，你自然有辦法。”

憐瘦覺得自己胸悶氣短，從本心上出發，他是不願意接受吳修的交換條件的，太虧。但這件事做決定的不是自己，他隻好鬱悶的說一聲，“等著。”走到牆邊給石崇善打去電話，順便一提，憐瘦手上的手機是地府特製，上面只有兩個號碼，其一是石崇善，其二是白無常。

高鐵上的石崇善接到電話，“喂?”

“喂！我憐瘦。我在廣風縣，你那個朋友也在，他沒事。我捉到兩隻大鬼，其中一隻松口了願意交代這的事，但他有要求，讓我們尋一寺廟幫他化解他妻兒身上的因果。”憐瘦的腳邊有一顆小石子，他把怒氣發在石子上，用力一踢，石子剛離地就碎成了無數灰塵。

石崇善想問的問題憐瘦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也省的他問的功夫了。對於他所說的那個知情的大鬼，他稍作思考問道:“你覺得那鬼知道多少?”

憐瘦撇撇嘴，“鬼知道。但他是大鬼，多少知道得比你朋友多吧。”

“答應他吧。但根據他說的實際內容決定我們會幫助他的家人到什麽地步，這個前提告訴他。”石崇善回答道。

憐瘦哦了一聲，直接掛了電話。

他邁著八字步走回吳修的面前，“管事的說了，可以答應你，但前提是你說的東西有用，有用的信息越多，你的妻兒越安全。”

吳修點點頭，這個要求很合理。

他正準備開口，他身邊的鬼卻說道:“你當真想背叛關山?你考慮過背叛他的後果嗎?”

憐瘦大手一揮，說話的大鬼沒有知覺的消散於空氣中。

吳修的瞳孔收縮，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關山的目的是為了創造一個適合鬼生存的世界，他有兩個計劃。第一是放出鬼門洞中的饕餮，食盡人間人類。第二是這處鬼鎮，這裡有很多身體可以附身，當鬼氣濃鬱後，我們便能現出身形，遊走於這座縣城。”

“圖謀不小，接著呢?”

“這個計劃最大的阻礙是地府，為了不讓他們發現，關山命我們觀察學習目標的生活習慣，附身之後將宿主的靈魂擠出體外，偽裝他們的身份生活，並不斷的為其他鬼提供幫助。

被擠出的靈魂關在關山與弄筆早就建造好的牢籠之中，這座牢籠與這座縣城一摸一樣，將靈魂丟進去後，他們只會以為自己還活著。

靈魂與距離相近，有我們附身的情況下不會輕易死去，也就逃脫了地府的監視。”

憐瘦的表情十分精彩，他看著吳修的樣子有些傻。

“這種辦法關山都能想得出來，他可真是個人才。”憐瘦這話也不知道是在誇讚關山還是在損他。

“確實行得通。地府對人間生死的監管基本是基於死了，所以需要渡魂。過了頭七，靈魂去了地府，該記得的東西總會想起來。投胎之前只要告訴鬼差，必然引起地府的注意，所以人不能死。這個叫關山的真是厲害。”曹梓梓走到憐瘦的身邊緩緩說道。

“怪不得無常老爺們沒查出什麽異常。恐怕這些家夥都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被人掉了包。”憐瘦看了一眼黃粒等人的方向。

“他們當然看不出來，我們這個計劃進行了快三個月。如果不是這個叫黃粒的帶了一張符進來殺死了一隻女鬼，發現了真相的一角。不然再過兩天，這城裡就不會有一個活人了。”吳修說出了本不該說的秘密，懸在心頭的石頭放了下來，反正做都做了，不如讓自己過得舒服一些。於是他拖著憐瘦的頭髮坐到路邊，和憐瘦與曹梓梓看起來仿佛多年未見的好友。

“你剛才說的那個牢籠在哪?”憐瘦問道。

吳修搖搖頭，“不知道，只有關山和弄筆才知道。不過我大概能猜到在什麽范圍裡。”

“說說。”

“你帶我飛上去。”吳修說，“注意隱藏你的氣息，不然關山與弄筆發現了，牢籠裡的靈魂基本完蛋。”

憐瘦翻了個白眼，“還用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