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柳樹在聽見鬼火之後的反應有些奇怪,像是見到了仇人般,那搶來的眼珠都快流出血淚來。
這和石崇善原先的猜測有些不符,他原本以為這鬼火是他的一道大機緣,充滿陰氣的鬼火在它腦袋上飄著,讓他功力大漲了好大一截,更是縮短了他的修煉周期。
老柳樹自己生氣了好一會,陰測測的問石崇善:“你想要這個東西?”
石崇善點點頭。
老柳樹盯了石崇善好一會,腳底那些粗壯的樹根全都盤起來,就像是一個人蹲在自己的面前,老柳樹歎了口氣,說道:“那你就拿吧。”
聞言,石崇善歪了歪腦袋。
這麽簡單?會不會有詐?
似乎是看穿石崇善的想法,老柳樹出聲說道:“想拿就拿吧,這個東西,呵呵。”
那一聲呵呵包含嘲諷與說不明白的哀愁,感受到這股情緒,石崇善也不疑有他,跳到樹枝上,伸手就要取走那鬼火。
石崇善的速度不慢,尹君才喊了一聲石郎,他就跳了出去。
這鬼火遠看是藍色,近著看有些泛綠,幽綠幽綠的光映照在石崇善的眸子裡,整的他才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王。
石崇善的右手在沒有任何護具的情況下抓住了鬼火。
老柳樹身前的尹君驚呼一聲,見石崇善身體無礙才放下心來。
真是不可思議,看鬼火的稠度像是大鬼的造物,石郎竟然能徒手摘之,簡直不像人類能做出的事。
石崇善背著銅錢劍,把玩著手中的鬼火,在樹上時他就已經從鬼火中拿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可問題是……這消息實在有些古怪。
“老柳樹,你可知道這鬼火是什麽人留下的?”
老柳樹的一隻眼球翻滾著看向石崇善,說道:“那人黑衣黑帽,瞧不見。”
竟然還刻意的隱藏了自己的真面目,石崇善抓抓自己的下巴,想了片刻後從背包裡拿出一隻瓷瓶,瓷瓶上刻有五行八卦,將這鬼火塞入瓷瓶中。
身上沒了鬼火,老柳樹似乎性子也變了許多,他緩著語氣問道:“你應是高人的子弟,那就該知道我們這種生物本就成精不易,我在這天地間活了快千年,還希望你能看在這事上,給我一點時間。”
石崇善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而是問道:“你怎麽性情大變?”
老柳樹苦笑一聲,這一聲像是嬰兒的啼哭,一條樹根指著一地的骸骨,他說道:“我本是一老人栽的斷枝,是隔壁街上一柳樹斷的枝椏,那老人孤苦伶仃的在這片轉悠,見著了我,就將我拾起,哼著小曲到這地挖了個洞隨意種上。
沒有子女的陪伴自然無趣的緊,沒事就跑我這來聊天,疏解自己的寂寥,時間久了,懵懂中我明白了人話,雖然還不太能理解透徹,但猜個意思卻是能做到。
可惜啊可惜,直到那老人走了我都沒有開智,只是念著他的好,因為只有他給我澆水,如果不是他,我也活不到現在。
後來一小娃見著了我,那會我和他差不多高,他就跑我這撒尿,每撒一泡尿就讓我快快長大,以後給他遮陽。
後來那小娃長大了,娶了親,有了自己的小孩,他還帶著過來,告訴他們他以前往我身上撒過尿。
後來他也死了,我依舊沒有開智,成天享受著春風和夏雨。
也不知什麽年代的事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好死不死的長在我的身邊,那小花就是個蠢物,每日迎著風跳舞,
我告訴她,她在這麽乾下去,會被人摘走,然後她就死了。她蠢得真是無可救藥,聽不進別人勸,依舊每日起舞,有不長眼的小子想摘了它送給自己心愛的姑娘,我就伸腿給他一絆子。 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說那蠢花邪門,摘不得,那蠢花兩耳不聞窗外事,就每天跳舞,後來還唱上了歌。
她們這般的野花,命脆的不像話,一個冬天就能要了她的命,要不是我的根將她的根包著,第一個冬天她就沒了。
也不知道和她一起呆了多久,久到這些高樓都起來了幾棟,我才真正開了智,以前對那蠢花好,是本能,往後對她好,就是真心實意,真正的想對她好。
她依稀也有了點思維,為了維護她那一點燭火般的想法,我費盡心機的保護她,甚至將她挪到我的樹根中間,白日陽光充足時,把她搬出來曬曬太陽,到了晚上就搭個小洞,在她在裡邊呆著。
我和她認識了那麽久,那麽久啊……
前不久那個一身黑的男人輕飄飄的到了我腦袋上放了這團鬼火,另外囑咐我看好它,別被人拿了,事成之後給我一個大機緣。
機緣是什麽我毫不在意,但這鬼火陰氣濃厚,是上佳的肥料,有它在,我每日汲取的日月精華都能多些。
哎……
那時候老夫只是開了智,依稀的明白在修煉一途有劫難要闖,卻根本不明白這劫難是多麽的喪盡天良。
鬼火屬陰,大鬼的鬼火則更陰,這東西影響了方圓十裡,這裡的鬼怪都比其他地方更多,這些鬼怪有的是衝這鬼火而來,取了消息就走,有的鬼怪則希望借這東西在增進修為,而另外的,則對附近居民下了手。
這些東西還有那些事多了,自然影響人心。
我不是個好東西,可那朵白花確是清心明志的好物。我們想要修煉成正統,那就不能殺人,可我百般阻撓,還是沒能攔住那個吐了我一身的男人拿走她,他就跟著了魔一樣的把我的樹根用小刀一點點鋸開,把小白花拿走,一邊走一邊樂,唱著歌跳著舞。
離了土,它活不過三天。
經了這事,我才明白,這就是我的劫,要我斬斷這些念想。
可……當我見著一姑娘手裡拿著泡著小白花的水杯時,我心想去他的狗屁正統吧!
憑什麽我們要顫顫驚驚的躲在角落裡,憑什麽我們的生命受到你們這群猴子的支配,憑什麽?
憑什麽?”
老柳樹的怒吼將俞亮的嘴皮子吹飛,他也不知為什麽,但人類作為金字塔的頂端已經好幾千年,這種事……
尹君沒有說話,她覺得這老柳樹說的全是些廢話。
石崇善倒是想了一會,正經的回答道:“你如今心魔半成,若能及時知返,在地府把該償還的孽償完,還能再爭取一次踏上大道的機會。”
“哈哈哈,”老柳樹的笑聲整耳欲聾,它的身子不斷收縮,最終成了與何雨兒差不多樣子的少年,大笑道:“如今,老夫不瘋魔,不成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