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到了四月中旬。 一個月時間過去,米脂縣城內風平浪靜,能夠引發城內百姓議論的事情,也就是愈發嚴重的災荒,以及越來越多的流民,城內百姓口口相傳,某些地方已經出現人吃人的情形,那些細皮嫩肉的小孩子成為了最先被注意的目標,流民殺死這些小孩子,就是為了吃人肉。
流民不可能進入到縣城,所以百姓議論的過程之中,語氣還是略顯輕松的,沒有感覺到自身存在任何的危險,因為延安府所轄一些地方出現農民的暴動,皇上已經下旨予以剿滅,據說率先鬧事的王二和王大梁等頭目都被朝廷大軍斬殺,故而老百姓認為,這也就是一些餓瘋的流民,聚集在一起搶糧食和錢財,並不是什麽真正的暴亂。
老百姓是不可能知道事情真想的,他們更是不會相信,陝西的農民暴亂,最終如火如荼,以至於推翻了大明王朝,老百姓不知道朝廷為什麽會派遣大軍鎮壓農民暴亂,那是因為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農民暴亂,北方部分衛所的軍士,因為長時間得不到軍餉,還要忍受軍官的盤剝,同樣活不下去,嘩變之後加入到農民暴動的行列之中,而朝廷將所有參加暴亂之人稱呼為流寇,這個稱呼一直延續到大明滅亡。
縣城內老百姓知道的事情,就是糧食越來越貴,一石小米已經漲到八兩銀子,一鬥米要一千文錢,這讓他們也無法承受,不得不餓肚子了。
吳帆徽無法去關心這些事情,他無法拯救快要餓死的流民,也管不到王嘉胤、高迎祥、羅汝才等赫赫有名的流寇首領,更無法打探尚未成為流寇首領的李自成、張獻忠和劉宗敏等人的行蹤,他所關心的是賀氏家族為什麽沒有動靜。
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府試就要進行了,賀氏家族所能夠做的努力,或者說破壞,最多也就是到延安府,也就是府試,至於說西安府,恐怕他們還沒有這麽大的能耐。
賀氏家族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吳帆徽體面瀟灑的去參加府試,也不可能容忍吳氏家族逐步的壯大,最終威脅到賀氏家族在米脂縣的地位,可為什麽這麽長的時間過去,賀氏家族沒有絲毫的動靜,族長吳緬清也沒有說到這方面的事宜。
盡管已經是縣試案首,吳帆徽的力量還是小的可憐,可以忽略不計,那柄奪來的雁翎刀,依舊埋在地下,包括那塊千戶符牌,這些東西他還不敢刨出來。
如此情況之下,吳帆徽想要知道賀氏家族會有一些什麽算計,無疑是登天。
這就好比是陪著拳手練拳,你不能夠也沒有辦法主動出擊,只能夠展現最大的能力,騰挪躲閃,避免自身遭受到無情的打擊。
這樣的博弈讓人感覺到憋屈,更是讓吳帆徽這個穿越之人無奈,誰叫穿越之初的他如此的羸弱,能夠在不到一年時間之內,爭取到現如今的地位,算是很不錯了。
四月中旬的最後一天,吳帆徽終於來到了祠堂的廂房。
大半個月沒有見到族長,猛然看見皺著眉頭沉思的吳緬清,吳帆徽還有一絲的不適應。
“謙玨,坐下說話。”
吳帆徽默默的坐下,吳緬清很快再次開口。
“想不到賀氏家族做事情如此的卑鄙,他們太過分了,賀方振怎麽說也是舉人的身份,怎麽做這些下三濫的事情,他以為這樣做能夠扳倒我吳氏家族嗎,做夢。”
吳緬清有些激動,說話的語速稍微快一些,失去了平時的從容。
吳帆徽依舊沒有開口,
從吳緬清的態度上面,他覺得這一次賀氏家族出手,一定是做的非常過分的,不過他也有些奇怪,賀氏家族出手肯定是隱秘的,吳緬清是怎麽知道的。 果然,吳緬清接著訴說事情的原委了。
“賀方振親自找到了吳慶曇,詳細詢問況氏的事情,為吳慶曇鳴不平,還保證說讓吳慶曇重新出任吳氏家族的族長,為況氏翻案。。。”
吳帆徽覺得不可思議,賀方振的膽子也太大了,這是吳氏家族原則性的大事情,想著在這樣的事情上面來算計吳氏家族,這等於是癡人說夢,再說了吳慶曇被吳氏家族剝奪了一切的身份,身邊也沒有任何可以得到支持的人,沒有被驅逐出吳氏家族就算是很不錯了,現如今是祈求老天保佑,平安無事就是最大的幸福。
吳帆徽注意觀察過吳慶曇,此人性格應該是有些懦弱的,否則也不至於被況氏掌控吳氏家族十余年的時間,而且在吳氏家族清算況氏的時候,吳慶曇屁都不敢放一個,整個就是明哲保身的味道,想著扶持這樣的人造反,幾乎不可能。
賀方振是賀氏家族的族長,舉人的功名,年近七旬,經歷過太多風波,做事情周密老辣,可謂是滴水不漏,要不然賀氏家族也不可能在十余年的時間裡面迅速壯大,就是如此厲害的一位老人,怎麽可能做出如此讓人瞠目的事情來。
吳緬清敘述事情的時候,還是有些忿忿不平,但神情並不緊張,看上去不是特別擔心。
“謙玨,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讓你不要擔心,安心的學習,不管賀氏家族如何的算計,我都能夠對付的。”
吳帆徽點點頭,這樣的事情,吳緬清肯定能夠應對。
“族長,您是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有人發現賀方振找到吳慶曇,兩人還在四海樓吃飯,我找來吳慶曇詢問,得知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吳帆徽的脊背有些發涼。
賀方振不可能如此幼稚,如此重大的事情,居然將吳慶曇請到四海樓去吃飯,難道怕別人不知道,難道想著對吳氏家族所有人宣布要算計,這哪裡是一個成熟老辣之人做出來的事情,就算是不成熟的少年,也知道需要掩飾的。
賀氏家族究竟賣的什麽藥。
廂房裡面有些沉默,吳緬清已經說完,吳帆徽暫時沒有開口。
不過一分鍾的時間,吳緬清再次開口。
“我準備去找賀方振理論此事,這是我吳氏家族內部的事情,賀氏家族也太狂妄了,若是他們一意孤行,那我就去報官,請知縣大人幫忙理論。”
“族長,謙玨以為不能夠這樣做。”
“謙玨,此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已經想好,做出決定了,你好好讀書,準備府試的事宜,其他的事情不要管,免得分心。”
吳帆徽怏怏不樂的離開了廂房。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無法阻止吳緬清找賀方振理論,畢竟賀方振做的太過分,就好比是指著你的鼻子跳起來罵,你不可能不反擊,就算是泥人也有幾分脾氣的。
明顯不對的事情,明明是一出手就注定失敗的算計,賀方振為什麽要做,難道他想著給賀氏家族找麻煩嗎,就算是賀氏家族在米脂縣有著雄厚的實力,可這樣的事情鬧到知縣大人那裡,賀方振肯定得不到支持,還會遭遇知縣大人的訓斥。
賀方振難道瘋了,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
回到家裡,有些鬱悶的吳帆徽,翻開了擺在桌上的《三國志通俗演義》,僅僅看了一小會,他的腦海裡就蹦出一個詞“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將真正的意圖隱藏在背後,用明顯的行動迷惑對方,使對方產生錯覺,從而出奇製勝。
吳帆徽放下手中的書,迅速開始了思索。
賀方振大張旗鼓的找到吳慶曇,挑撥吳氏家族內部的關系,妄圖算計吳氏家族,結果這件事情很快被吳緬清知曉,弄清楚原位,並且準備與賀方振理論,甚至不惜鬧到縣衙去。
此事的錯誤明顯在賀方振,不用過多理論也知道結局, 很有可能是賀方振隨便找理由搪塞過去,變相承認做錯了,知縣大人也不可能過多訓斥賀方振,畢竟事實沒有形成,輕巧的說上幾句話,最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得到勝利的吳緬清,一定會非常高興,甚至可能在家族內宣揚此事。
由此吳緬清會忽略賀氏家族想要做的其他事情。
要知道吳緬清此刻是高度緊張,關注賀氏家族一舉一動,不管怎麽說,吳緬清也是舉人的身份,有著不一般的能力和睿智,且米脂縣城只有那麽大,賀氏家族的一舉一動,吳緬清是能夠關注到的。
但是吳緬清在挫敗了賀方振所謂的算計之後,會不會疏忽賀氏家族其他的舉措和算計,這是說不清楚的事情。
更加重要的是,在如此的爭論之中,時間會慢慢的消磨過去,等到賀氏家族真正的算計展露出來的時候,吳氏家族怕是猝不及防,想不到好的辦法應對了。
憑借著賀方振的智慧,要做到這一點不是很困難。
吳帆徽幾乎是跳起來,準備再次到祠堂去,他要將自身做出的分析告知吳緬清,讓吳緬清和吳氏家族做好準備。
還沒有衝出自己的房間,吳帆徽就站住了,他不能夠這樣做,需知人都是有自尊心的,他吳帆徽一個少年都能夠判斷出來的事情,堂堂的吳氏家族族長、身為舉人的吳緬清就想不到,還要他來提醒嗎。
這不等於直接扇吳緬清的耳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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