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四日,迎親隊伍抵達岐山縣,按照路程計算,還有一天就到了,而鳳翔府城的陳氏家族,派遣接應的人,也是在岐山縣等候的。
再次來到岐山縣,吳帆徽的感受有些複雜,馬前貴和馬前牧已經成為他的親兵,陳威年也得到了他的信任,突襲登州府城的戰鬥,若不是得到馬前牧等人的幫助,若不是陳光福鐵了心的再次反叛,沒有那麽容易拿下,損失怕是會慘重,最終的結局也不可能那樣的完美。
陳光福已經回到岐山縣,與老父親陳良策團聚,而且他們也不用繼續隱姓埋名,這恐怕是陳良策做夢都想不到的結局,但吳帆徽在整件事情的過程之中,是冒了很大風險的,而且此番他拿下登州府城、徹底斷了叛軍的後路,為朝廷保全了那麽多的財富與火炮,卻沒有得到真正的重用,應該說與陳光福等人是有關系的。
吳帆徽壯大自身的力量,最為忌諱的一個問題,就是麾下軍士的想法和選擇,譬如說有朝一日,皇上一個聖旨,吳氏家族的護院會不會蜂擁跟著皇上和朝廷去了,撇下他孤家寡人一個,真的到了那樣的地步,那麽就是他吳帆徽最大的失敗。
李勇、馬繼剛、孫凱林、劉方恆、戴能祥、王寶福、王德才乃至億馬三立等人,是明白這一點的,這些人效忠他吳帆徽,那是真正的效忠,可其他人就不好說了,包括陳良策、陳光福和陳威年等人。
吳帆徽能夠理解,畢竟效忠皇上是一個正常人的想法,就算是那些造反的流寇,一旦得到了真正的封賞,地位不一樣了,也會真心歸降,榮華富貴、衣錦還鄉是誰都想得到的,只要得到皇上的青睞,就能夠得到這些。
吳氏家族護院平日裡的訓練,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效忠的事宜,這個效忠是不會提及皇上和朝廷的,全部提到的就是他吳帆徽與吳氏家族。
水滴石穿,吳帆徽相信,只要長時間灌輸這些思想,吳氏家族的護院,總是能夠明白的。
岐山縣幾個大的客棧,被陳氏家族包下來。
吳帆徽剛剛進入到房間,還沒有來得及洗漱,王寶福就敲門進來,說是陳良策和陳光福兩人專門前來拜訪了。
陳威年也跟隨來到了岐山縣,吳帆徽打算讓陳威年留在岐山縣,不跟著到鳳翔府城去,讓陳威年能夠與家人呆上幾天的時間,此番前往鳳翔府城,主要就是迎親的事宜,沒有其他的目的,吳帆徽也就不打算麻煩陳良策和陳光福了,想不到他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安排,陳良策與陳光福就專門前來拜訪了。
陳良策和陳光福很快進入到房間。
陳良策的臉色很好,白裡透紅,大概是見到了二兒子,盡管說陳光福已經成為老百姓,但只要平平安安,那就是最好的。
“老夫帶著光福前來拜見大人,恭祝大人大喜,打擾之處,大人諒解。”
“陳老將軍和陳遊擊前來祝賀,謙玨很是高興,陳威年在謙玨的身邊,表現很不錯,不過此番跟隨謙玨前往登州平定叛軍,立下了功勞,卻沒有得到封賞,謙玨有些過意不去。”
“大人千萬不要有這樣的說辭,老夫承受不起,我陳家幸虧遇見了大人,否則如今早就是家破人亡了,光福作出來的事情,回家之後老夫才知道,老夫是好一陣的痛罵,這要是換做其他人,光福不可能有如此好的結局,大人對陳家的關心,大人的睿智,老夫真心佩服。”
陳良策說著話,看了陳光福一眼。
“大人讓光福回家,不要想著那些功名利祿的事情,真是匠心獨具,這要是繼續留在遼東,得不到信任不說,弄不好還會繼續連累家族,前些日子,老夫詳細詢問了,登州叛軍都做了哪些事情,聽的老夫是膽戰心驚,要是換做老夫,遇見這樣的事情,早就一刀砍了光福。”
吳帆徽笑了笑。
“陳老將軍,此一時彼一時,登州叛軍的事宜,原因很複雜,謙玨認為,陳遊擊也不應該完全承擔責任,要說這叛亂的苗頭,當年毛文龍將軍被袁崇煥斬殺的那一刻,就已經埋下了,毛將軍麾下的遼東漢人,遭遇後金韃子的追殺和劫掠,失去了家園,家人也慘遭殺戮,毛將軍全家數百口人,更是被後金韃子斬殺殆盡,這些遼東漢人投靠我朝廷大軍,想的就是和後金韃子拚死搏殺,報仇雪恨,奪回家園,誰知道卻遭遇到那麽多的事情,情急之下做出不理智的事宜,也是可以理解的,罪魁乃是李九如等人,與陳遊擊沒有多大的關系。”
吳帆徽的這一席話,說的陳光福的眼睛發亮。
“末將鬥膽了,若是大人在遼東,諸多的兄弟能夠聽見大人這一番話語,死也不會反叛。”
陳良策是微微點頭,沒有開口說話。
“陳遊擊,我也有幾句話提醒,反叛的原因多種多樣,除開我剛才所說,還有軍官克扣軍餉等問題,讓軍士困頓不已,活下去都困難,迫不得已造反,不過這反叛的事宜,絕不是憑著頭腦一時間衝動,就可以作出來的,一旦做出這個決定,那就是將身家性命置之度外了,沒有非同一般的睿智,沒有強悍的實力,怎麽可能有好的結局。”
“登州叛軍,其反叛的原因,表面上看是因為在吳橋沒有得到補給,可深層次的原因不在這個地方,李九如所做的事宜,你們都知道了,因為李九如的扇動,更是因為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野心的膨脹,才導致了這場反叛的發生。”
“既然要反叛,那就要有著充足的理由,可是叛軍做了什麽,屠城、劫掠百姓、殘殺無辜,這樣的做法,和後金韃子有什麽區別,這些叛軍軍士,為何沒有想到當初他們遭受到的痛楚,他們的家人被後金韃子斬殺和侮辱、他們的房屋被燒、錢糧被搶劫的時候,內心是什麽滋味,時過境遷,將這些痛苦轉嫁到尋常百姓的身上,李九如和孔有德等人,若是能夠成功,那才是怪事了。”
。。。
陳良策與陳光福兩人聽的非常仔細,從這段話語之中,他們聽到了令人信服的分析,但也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
吳帆徽說完之後,陳良策馬上開口了。
“大人說的是,老夫可謂在戰場上大半輩子,都沒有能夠明白這些道理,當初帶著那些後生回到岐山縣的時候,也曾經想著鬧他一陣子的,大人的話語,讓老夫冒冷汗,當初幸虧沒有這樣做,若是遇見大人,老夫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陳老將軍說笑了,謙玨可不想與老將軍對峙。”
“老夫是實話實說,這軍中的事宜,老夫見到太多了,雖從未說過,但也是知道其中問題的,老夫一直都在想,若是按照這樣的局面發展下去,最終是無法維持的,其實當年老夫也勸過毛將軍,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要是兄弟們都離心離德了,要那麽多的錢財有什麽用,可惜啊,老夫的話語,最終得到應驗了。”
“老將軍不用想那麽多了,現如今陳遊擊陪著老將軍,在家頤養天年,謙玨都感覺到羨慕,祝願老將軍健康長壽,每日裡都是開開心心的。”
“老夫感謝大人,大人對陳家的恩德,老夫無以為報,老夫還是那句話,大人但有什麽吩咐,老夫和光福都是要拚命的,威年在大人的身邊,但凡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大人不管如何的責罰,就算是砍了他的腦袋, 老夫絕不會埋怨。”
“說到陳威年的事宜,謙玨有個想法,陳威年到了成家的年紀,現如今的情況不一樣了,此番陳威年回到岐山縣,是不是將婚事解決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到陳威年完婚之後,可以徑直到南京去找我。。。”
“不了,威年還是跟隨在大人身邊,老夫早就說過,威年的婚事,大人做主就好,老夫和光福絕無意見。”
陳良策和陳光福都不願意留下來吃飯,他們知道吳帆徽此番前去鳳翔府城幹什麽,再說吳帆徽長途奔襲,吃飯之後也要歇息了。
陳威年敲門進來的時候,身後跟著一個中年人,手裡托著一個木盤子。
“大人,這是老夫與光福的一點心意,大人大喜之日,老夫與光福無法前往米脂縣祝賀,就請威年代表我們了。”
木盤上面遮蓋的布被揭開,十錠黃金出現在眼前。
這一錠黃金就是十兩,十錠就是一百兩,折合一千二百兩白銀。
這是一筆巨款了。
當然,陳光福從登州回到岐山縣的時候,是攜帶了大量錢財的,這些黃金肯定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吳帆徽沒有拒絕,收下了這些黃金。
陳良策和陳光福帶著陳威年離開了,吳帆徽再次回到岐山縣的時候,陳威年才會跟隨前往米脂縣去,這幾天就留在家中。
吳帆徽剛剛對陳良策和陳光福說的一番話語,是包含深意的,他沒有失望,陳良策和陳光福都聽懂了其中的意思。
這意味著,吳帆徽的力量,又增加了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