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士兵繞過了奔逃的百姓,迎向了後面急追的齊軍,出乎他們的意料的是,第一波弩箭射過之後,對面的齊軍丟下了幾具屍體,竟然轉身就跑了,渾然不似樊昌在湘溪那邊遇到的那些悍勇的齊軍.
製止了小亮這個新兵蛋子興奮得還想要追殺的舉動,樊昌仔細檢查了一番死在地上的齊軍之後,恍然大悟.
“不是正規的齊軍野戰兵,可能是一些地方的雜牌部隊.”站起身來,樊昌對眾人道.”不堪一擊.收拾了這些人的武器盔甲,走吧!”
武器盔甲帶回去可以證明他們的戰功,至於屍體,很快便會有齊人的部隊趕來收斂,倒也用不著他們代勞.
逃過來的百姓大約有二三十人,樊昌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掠過,卻失望的發現,沒有一個是熟悉的,原本他希望能在這些人中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這樣就可以打探一下自己哥哥嫂嫂以及侄兒們的下落,看來這一次又要落空了.
面對著這些狂喜的逃難者們一迭聲的道謝,樊昌道:”大家夥乾緊跟著我們離開這裡吧,齊人逃走,用不了多久,他們的騎兵便會趕到這裡來,我們也必須通知上面準備應對.你們幾個,幫著把那幾個小娃娃背上.”
他指著小亮等幾個士兵道.
一行人迅速地越過了山丘,向著後方進發,而在他們的前面,樊昌早已經派出了一名士兵輕裝前進,去向駐扎在溫渚的大部隊報信,請求派出騎兵前來接應.
“這位軍爺,聽說咱們桃園郡現在無償地給百姓分田地,建房屋是不是?”一名四十出頭的漢子,在最初的驚魂未定之後,終於定下神來,獲救的喜悅過後,不免要擔心起自己未來的生活.
樊昌的脖子上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娃娃,聽了這話,笑著點頭道:”你們是在哪邊聽說的吧?不錯,在我們桃園郡的百姓,一人能獲得十畝上好的水澆地,不要錢的,不過這樣分得的田地,第一年要上交所有收成的五成,第二年上交三成,從第三年開始,才能與其它人一樣.”
“真得是這樣啊?”漢子臉上掩飾不住的喜色:”我們家這一次一共逃回了五個人,豈不是說就有五十畝地?”
“當然!”樊昌看了一眼聚攏在漢子身邊的家人,不由得一陣子羨慕,這種一家人生死都在一齊的場面,讓他的心微微有些痛.”這些地都是熟地,如果你們有多余的精力,還可以自己去開墾荒地,而這些荒地啊,前三年卻是免所有賦稅的,所以只要人勤勞一點,每個人都能生活得很好.”
“沒想到我們聽到的居然是真的.可是軍爺,我們當年被齊人擄走,現在逃回了,什麽也沒有了.”漢子又有些擔心起來.
“這些你不必擔心,對於你們這樣從齊地逃回來的義民,桃園郡是幫著建房屋的,也會提供生產工具以及牲畜,當然這不是白給的,是郡府用免息貸款幫你們做折,以後按年份,你們必須歸還,不過也不用擔心啦,現在桃園郡掙錢的門路多得很.只要肯下力就好了.”
“我們什麽都沒有,就只剩下一把子力氣了.”漢子與周圍的家人都是滿臉的喜色,”軍爺,我們以前是桃園萍鄉的,現在能回到家鄉去嗎?”
“萍鄉啊?那恐怕不成.”樊昌搖了搖頭:”那裡與齊境太近,經常會有齊人騷擾,像你這種情況,恐怕會被安置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咱們桃園郡當年遭了大難,十室九空,地廣人煙,現在是將所有人都集中到土地肥沃,交通便利,造近郡城附近的地方集中安置的.”
“原來是這樣啊!”漢子有些失望,但失望旋即又被興奮所取代,”這一次逃回來算是逃對了,軍爺是不知道,我們這些越人,在哪邊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就沒有被他們當人啊,那些有錢的還好一些,像我們,在那邊活得就像狗一樣.”
這樣的話,樊昌這兩年已經不知聽過了多少次了.當年齊軍撤退,大魚小魚一網撈,幾乎將桃園郡這樣的邊境郡地變成得千裡無為煙,明軍接管之後,數年之間不遺余力的發展,如今也只是在郡城周邊以及一些重要的縣城裡,聚集了一些人口,哪怕是郡守賁寬到處去找人,買人來填充人丁的巨大缺口,依然是杯水車薪,現在桃園郡的人口,尚不及全盛時期桃園郡的三成.真真正正的地廣人稀.
而與之相對應的,對是對面的常寧郡因為擄掠了大量的前越人口,導至人滿為患,土地是有限的,資源是有限的,這些被擄掠的前越百姓,在哪裡的境遇可想而知,有錢的富戶,還能靠著做生意或者打通關節向著齊國內地流通,沒錢的,就只能苦熬著了.
“沒有什麽越人了.”樊昌糾正道:”現在能給你們幸福的好日子的是偉大英明的大明皇帝陛下,你記好了.”
“是是是,我記得了,是大明,我們現在都是大明子民了.”
與漢子的交談讓樊昌更加擔憂自己親人的處境,隻恨不得馬上就打到常寧郡去,將自己的哥哥嫂子侄兒們全都救出來.如今自己的日子算是過得很好了,但親人卻仍在遭苦遭難,雖然兩邊相距並不遠,但卻是咫尺天涯了.
好在大明已經滅了秦國了,現在的大明無比的強大,也許下一步,聖明英武的皇帝陛下,就會把目光轉向齊國了.樊昌沒有讀過什麽書,但也知道天無二日,人無二主,一片土地之上,豈能容兩頭老虎並存呢?大明與齊國遲早有一戰,他只希望這一天來得更早一些.對於大明能夠戰勝對面的齊國,他有著無比的信心,至少他知道,在桃園郡的駐軍之中,有很多像他這樣的當年逃過一劫的人,他們都無比的盼望著能早日打過去.
一個時辰之後,他們的身後,還沒有看到齊人追擊的影子,前面,一支明國騎兵卻已經風馳電摯而來,樊昌徹底放下心來,現在他們仍然行走在一片荒無人煙的地帶,齊人越境追擊,這一點也不稀奇,不過現在,他可以放心了.
“你們安全了!”他滿面笑容的對著這些逃出苦難的人道:”新生活要開始了,感謝偉大的皇帝陛下吧.”
與荒蕪的昌渚相比,桃園郡治下的湘溪則又是另一番景象,同樣是與常寧郡相鄰,但湘溪現在卻是大明重點經營的一個邊境地域,這裡土地肥沃,水資源豐富,而且地勢比起一馬平川的昌渚則要險峻得多,這裡,不可能展開大規模的部隊,卻又必須防備小規模的部隊奇襲穿插,因此在這裡,大明駐軍不多,卻下了大力氣發展這裡的民生.
大量的農莊在這裡拔地而起,一個村子,就是一個防守的節點,村子建有高大的圍牆,繞牆的溪流便是天然的保護帶,每個村子之間,有著寬敞的道路連接,一方有能,八方來援.
所有的村民都集中居住在有高牆保護的村子裡,而村子外面,則是廣袤的田地,數年經營之下,這裡已經有了中興之兆.
桃園郡守賁寬當年在貫徹這一策略的時候,安置在湘溪的民眾便是經過額外挑選的,現在的湘溪百姓,絕大部分都是通過各種途徑抵達桃園郡的原秦地難民.
這些人有的是賁寬花錢買來的,有的則是虎牢事變之後,賁寬親赴虎牢那邊招來的,這些一無所有的秦人抵達湘溪之後,馬上便分得了土地,農具,牲畜,現在居住的這些村子也是郡府幫著建造的.
這些貧困了一輩子的秦人一下子便人無產者便成了有房有田的恆產者,過上了以前他們想也不敢想的生活,而對於這些不遠萬裡跋涉到了桃園郡希望過上新生活的他們,這裡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和保護的.任何想要奪去他們現在這份來之不易的生活的人,自然也就成為了他們的敵人.
而這些敵人, 自然就是來自對面的齊國人,齊國軍隊.
秦人悍勇,好戰,大明皇帝秦風就曾說過,秦人是天生的戰士.而郡守賁寬更是大膽的給這些秦人分發武器,從軍隊之中淘汰下來的一些武器,最後都變成了這些村子裡用來自衛的武器,這一舉動,也曾讓不少大明官員擔心,而賁寬唯一的製衡措式就是在每一個村子裡派了一個退役的大明士卒擔任武備官.
賁寬深信,這些以前的秦人會無比珍惜眼下的生活,因為他親眼目睹了這些秦人當年的慘狀.而最後的事實也證明了賁寬這一舉動的英明性,大明在湘溪隻駐扎了一隻小部隊用以策應,警戒,而齊人無數次的對湘溪的滲透,攻擊,最終擊敗他們的,便是這一個個村落裡的秦人.
薑輝將桶裡最後的一點水灑到了地裡,看著綠油油的莊稼,心裡頭充滿了喜悅,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呢!他是最早一批到桃園郡的人,說起來當年真是淒慘,當年他是將自己賣了換了十兩銀子讓家人度過難關的.可萬萬沒有想到,賣了自己換來的居然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新生活,那個買了他的明國商人,將他轉手二十兩銀子賣給了桃園郡.
現在的自己,用過去秦人的眼光來看,已經是一個富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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