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城下了一夜雪,第二日清晨,細雪覆在枝頭,風過之時皆紛紛揚揚落下來。 柳月站在陸府的屋頂上,打量著陸府四周。忽然一個黑色的身影飛身踏進陸府院內,柳月跳下房頂,攔住來人。
“怎麽,你站在屋頂是專門在等本少?”聶青折說。
他有些忌憚柳月的毒針,往後退了半步。
柳月冷冷說道:“我說過,我並沒有把你放在眼裡,曾經沒有,現在也沒有。”
聶青折笑了一笑:“那便放我過去。”
“你闖入陸府,我當然要攔你。”柳月說。
“你的意思是本少今日見不到大小姐了?”聶青折將雙手抱在胸前。
柳月撫了撫自己的袖口。
“你想殺我?”聶青折看著她的袖口,“我不過是將你抓回吳府折磨了一番,你竟如此記仇?”
“殺了你,易如反掌。”柳月說,“你總是跟在少夫人身邊,一定不懷好意。”
聶青折哈哈笑著,突然腳下輕輕一踏,轉眼來到柳月跟前,右手已抓住柳月的袖口,“你要殺我,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在這兒殺了我,大小姐還能將你留在府中麽?”
“我為何要留在府中?”柳月冷哼兩聲。
“不想留在府中,那為何站在屋頂一副在保護陸府的樣子?”聶青折放開柳月,似笑非笑。
柳月心裡一惱,正揚起手,就聽身後吳歌的聲音響起。
“柳月,你讓他過來。”吳歌凜著聲音。
柳月放下手,回身對吳歌行了個禮,退下了。
“大小姐,我可是差點死在這丫頭手上。”聶青折一臉哀怨看著吳歌。
吳歌無奈搖搖頭,說:“你不是在城外養傷麽?怎麽又進城了。”
“這不都過了三日。”聶青折跳到吳歌身邊,“軍營裡躺著實在煩悶,那陸容也不是個好玩的人。”
“你見到陸容了?”吳歌問。
“可不是,逮著我問這問那,我就跑出來了。”
“外面冷著呢,你進屋吧,不然傷口崩裂,又該被大夫罵了。”吳歌想起上次聶青折進城,回軍營之後那血可是把整個繃帶都染紅了。
“不用,大小姐就帶我隨便逛逛,躺了三天可把我悶壞了。”
吳歌沒再說什麽,帶著聶青折在陸府內四處轉悠。陸府沒有吳府那樣一大片的梅花林,卻也有沿路的枝頭上點綴著的宜人清息。
皇宮之內的梅花也是含苞待放,林貴妃站在樹下仰頭觀賞,擇了快開花的一枝,剪了下來。
“這梅花還未開,貴妃怎就剪了?”公孫繹帶著言言從樹後走出。
林貴妃見是公孫繹,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她本以為她拒絕得夠果斷,公孫繹不會再來找她。
“剪了花枝可是擾了王爺賞花雅興?”林貴妃將花枝遞給身邊的宮女。
“孤只是好奇,常人都是剪開得正好的梅花,怎貴妃卻剪未開的?”
“開得好的花,過兩日便謝了。剪下花苞,這花枝才能在瓶中多留些時日。”林貴妃回答。
“貴妃果然是風雅之人,在下慚愧。”公孫繹對林貴妃拱了拱手。
“王爺也是風雅之人,那我就不擾王爺雅興了。”林貴妃說完,轉身就要回殿。
“若是因上次在貴妃殿對貴妃說的那些話,在下深感抱歉。”公孫繹揚起聲音,說道:“是在下失禮,我知道貴妃是忠義之人,不會背叛聖上和太子。”
“無妨,這樣的話,以後別再說便是。”林貴妃淡淡答道。
“只是,若是太子,已經死了呢?”公孫繹眼含笑意,臉上的表情卻是說不出的嚴肅,看上去讓人分辨不清他是在憂慮,還是在笑。
林貴妃臉色一下子泛白,她停下步子,轉頭看著公孫繹:“你說,太子已經死了?”沒等公訴繹回答,她又搖搖頭,“不會的,太子好端端的怎麽會死呢?”
“聽說俞兒現在正接見一個人,”公孫繹說,“陸家十萬大軍的新主人,陸煜。”
林貴妃接道:“陸家二公子聰明伶俐,文武雙全,俞兒自是要向他多多學習的。只是,這與太子有何乾系?”
“貴妃可知陸煜前幾天都在做些什麽?”公孫繹問。
林貴妃沒有回答。
“前幾天,陸煜一直在找太子。”公孫繹接著說,“在下一直都很看好俞兒,至於陸煜,我知道貴妃一直擔心他的立場。可他昨日卻放棄尋找太子,接了二皇子殿下的諭回了城,他的用意貴妃難道不明白?”
林貴妃看著公孫繹,沒有說話。
公孫繹笑笑:“太子這麽些天毫無下落,天下需要一個新主。貴妃若真為聖上和東朝著想,也應不願見到天下無主,家國漸亂的場景吧?”
林貴妃依舊沒有說話,臉色卻愈發蒼白。
“這冬日裡下點雪,開些梅花,甚是好看。”見林貴妃不答話,公孫繹突然不再說公孫俞的事,“貴妃也要多保重身子。”
“公孫繹,你來岩城,究竟有何目的?”林貴妃直直看著他,“江南如今已是你的天下,你為何還不遠萬裡來這是非之地?”
“我是為清君側而來,誰知世事難料,”公孫繹歎了口氣,那神情似真似假,“放棄太子扶持俞兒,也是為天下著想。”
“你想要的,恐怕不只是天下太平吧?”林貴妃依舊冷冷看著他。
“貴妃果然是個直人。”公孫繹笑著,“若說到私心,在下只希望,俞兒登大寶之時,莫忘了在下扶持,多封賞些城郡兵馬,在下便心滿意足。”
林貴妃沒有在說什麽,擺駕回了殿。
“看來,貴妃是快要進了王爺給她設的局了。”尚在公孫繹身側與他一同賞著梅花的言言輕聲說著。
公孫繹笑著搖搖頭:“雖然我有九分的把握,卻也還有一分的疑慮。”
林貴妃回到貴妃殿時,已是快正午,剛進殿,便有下人通告,說是二皇子殿下午時要來用膳。林貴妃點點頭,讓人去準備菜肴。
她將上午剪下的花枝,仔仔細細插在桌前的琉璃空瓶中,冬日的貴妃殿裡,又多了一絲清氣。
“母妃。”公孫俞走進貴妃殿,向林貴妃請安。
“免禮。”林貴妃向他擺擺手,“正好午膳也上來了,俞兒,你且過來與母妃一同用膳罷。”
公孫俞走上前,坐在林貴妃身邊。
“聽聞你才見了陸將軍,怎不邀請他一同用膳?”林貴妃問道。
“陸將軍軍中還有事,沒說幾句便匆匆回去了。”公孫俞說,“剛剛接任了父位,忙也是常事。”
林貴妃點點頭,表示了解。
公孫俞看見桌上一瓶含苞待放的梅花枝,笑起來:“母妃今日去擇花了?”
“是啊。”林貴妃說,“冬日屋子裡悶得很,要多走動走動。”
公孫俞“嗯”了一聲。
“不過母妃,你前幾日為何急急讓我下令升陸煜為將軍,承襲父位呢?”
林貴妃答道:“陸煜很優秀,承襲父位,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但她眼神飄忽不定,似是在想別的事。
“說來也是巧,那天我剛寫好提拔陸煜的文書,公孫繹就來跟我說了一樣的話,讓我提拔陸煜為將軍。”公孫俞看了眼自己的母親,開玩笑道,“母妃不會跟王爺提前說好的吧?”
聽聞此話,林貴妃眼底溢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蒼白的臉色似乎有些微微回轉。
她輕輕撚了撚梅花苞上的一片花瓣:“我與吳侯沒什麽交情,也並未與吳侯說好過什麽。”
她想起公孫繹在梅花樹前所說的話,微微勾起嘴角。
“對了,你見了陸煜,都說了些什麽?”林貴妃問道。
“也沒說什麽,”公孫俞拿起筷子,正準備夾菜,又把筷子放下,“他說他會一直忠於朝廷,一直在城外做我的後盾。”
“那,太子的事呢?”林貴妃說,“我聽說他一直在找太子。”
“是啊。”公孫俞歎了口氣,“他無果而歸,但還是派了人繼續找,羽林和佑旻的人也都還在找呢。只是大哥究竟去了哪兒,我真是想念他啊。”
“我看,你是想念以往清閑快活的日子吧。”林貴妃打趣道。
公孫俞哈哈笑了起來:“還是母妃明白我!”
一壺酒一卷書一爐香,公孫俞過慣了逍遙自在的生活,如今朝五晚九地處理公事,卻是十分不習慣。
用完午膳, 林貴妃將公孫俞留下,兩人坐在案前,等著侍女焚上下午的香。
待貴妃殿又被濃鬱的香味彌漫,林貴妃遣退了下人。
“是時候,讓葉閔退回岩城了。”她看著公孫俞,神情嚴肅。
“什麽?”公孫俞說,“可西邊來報,突厥之患還未盡清,寧城城外還有敵兵,這個時候撤回葉閔和吳家軍,寧城定會空虛……”
“如今之計,只有留下一部分兵力守城,剩下的,還是要召回。”
“為何?”公孫俞疑道。
林貴妃歎了口氣:“母妃知道,你向來不願理朝政之事,只是這次,太子下落不明,是生是死也未可知。”她繼續說道,“陸煜雖是個好孩子,但終究年輕,容易被奸人蠱惑,唯有身經百戰又成熟穩重的葉閔,才能成為岩城最堅實的後盾。”
“母妃,你的話,孩兒不明白。”公孫俞問,“奸人是誰?況且,岩城之外,不是還有王爺守著嗎?這個時候,也該是不會有強敵來犯……”
“俞兒,很多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很多看上去忠義兩全的人,其實內心險惡。”林貴妃說,“至於調回葉閔的事,你若拿不準,也可與朝臣商議之後再做決斷。”
公孫俞還是聽不明白,母親口中的險惡是什麽。林貴妃也不願再多說,她有些乏了,回了躺到榻上閉上了眼。
公孫繹,設局之人是誰,入局之人又是誰,現在,又怎麽能讓你看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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