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衛冼面露不信之色,一名信使卻飛快進來,面色驚惶。
“何事?”
“我軍前鋒將領聽聞宋家內亂,輕騎冒進,已中宋軍埋伏,折損兩千,狼狽逃回!”
那信使一顫,硬著頭皮道。
“該死!”
衛冼氣得一跺腳,整個帥帳都震了震:“余大成在哪裡?本總管要將他千刀萬剮,以治他不聽軍令、戰前失利之罪!”
“余……余將軍已經陣亡!”
衛冼深吸口氣,卻是詭異地平靜下來,不管地上簌簌發抖的信使,看向裴矩,陰沉道:“你說得不錯,此人確是我之大敵!”
“總管能知此,為時未晚也!”
裴矩俊美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智珠在握的笑容。
……
“大兄高明!”
山嶺之上,宋智與方明俱都換了戎裝,看著紅色頭巾,紅色鎧甲的宋家兵卒如猛虎下山般撲下,將進入包圍的隋軍吞噬。
宋智不由恭敬對方明道:“大兄所料絲毫不差,先泄漏宋家內亂之假情報,再命令前鋒示敵以弱,那余大成果然輕敵冒進,進入我等埋伏!”
“這個自然!”
方明甲胄在身,名動武林的天刀懸掛在腰間,自然而然便多了一股英武之氣,只聽他侃侃而談道:“隋軍自渡江以來,破建康,俘後主,江南各城無不望風而降,從未經歷過大戰,兵將自然越來越驕,軍紀更是不斷敗壞,將領爭功之心日盛,正是我等利用之機!”
“只是可惜……”
他又忘了下方正在打掃戰場的宋家兵卒一眼:“隋軍實力雄厚,縱十次大敗亦本錢過人,凜然無懼,我等卻是一次都敗不得!”
“當此之時,我等只有先得小勝,凝聚士卒之氣,讓新人成軍,然後利用地利與敵人周旋,不斷積累小勝為大勝,以戰迫和,全此一役!”
“大兄高明!”
宋智心悅誠服地道。
也只有他這個方明的親近兄弟才知道,宋缺雖然年少成名,武道過人,未曾領過一日之兵,卻是天縱奇才,博通古今衰變,可稱為中土有史以來,最高瞻遠矚的軍事戰略大家。
其用兵如神,在宋智看來亦是非常不可思議之事,而這也增加了他的信心。
“我等據嶺而守,面對五倍大軍,信心最為重要,因此不能一味守寨!趁著這次大勝,我將率領精騎,趁夜偷營!”
方明道:“這也是積累小勝為大勝的一種!”
“大兄,你為三軍統率,怎能親身犯險,還是由我去吧!”宋智大驚。
“這點我如何不知?只是夜戰危險,我們不僅必須每次都全身而回,將自身損失降到最小,更是必須每次都有斬獲,此任務太過艱巨,除了我之外無人能行!”
方明以手撫刀,悠然歎道。
古代夜戰最為危險,夜裡偷營更往往是被逼到絕路才不得不行的拚死之策。
皆因士卒夜晚極易走散,號令難行,甚至往往還未見到敵人便自行崩潰。
不要太高看古代士卒,實際上,他們因為肉食匱乏的原因,除了幾支精兵之外,體能皆遠遠遜色於現代,而行軍之時的號令傳遞更是如此。
現在,方明就是要用自己的望氣異能,還有無上的威望為憑,給這些夜兵‘開掛’。
“還有……與四川蜀郡的貿易,也不要斷掉,利用那邊的利潤,全力收購軍用物資,特別是滇馬與藏馬!”
方明眸中精光一閃。
有著解暉的獨尊堡作為樞紐,此時嶺南與蜀地的貿易線已經被方明打通。
以蜀地特產與嶺南的互相貿易,為宋家帶來了源源不斷的利潤,而有著天龍中大理經驗的方明更是立即啟動了茶馬古道,開始全力以這些利潤收購軍需,特別是戰馬。
“世人皆以為北人善馬,南人善舟,精銳騎兵乃是北人的專利,這次我便要令他們大吃一驚!”
方明冷冷一笑。
……
疏忽間,距離衛冼陳兵五嶺已經過去了數月。
轟隆隆!
馬蹄乍響,鮮豔的鎧甲沾滿敵人血跡,得勝的將士更是滿載而歸。
“大帥回來哩!”
營寨大門洞開,迎接方明的小隊。
“哈哈!此次又燒了隋軍的一個糧倉,偷襲了一處運糧隊伍,真是痛快!”
騎士一個個桀驁悍勇,不在意地將馬袋內血跡斑斑的首級拋下,營寨內的將士,望向方明的眼睛更是充滿炙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神祗。
“大兄回來哩!”
宋智看著渾身毫發無傷,正在擦拭天刀的方明,臉上滿是崇敬之色:“三月以來,大哥接連出擊三十七次,每一次最多折損不過十余,卻大有斬獲,襲擊隋軍糧道二十余次,焚燒糧草十萬擔,斬獲過五千!隋軍無不聞風喪膽,我宋家將士,更是以加入突襲隊為榮!”
他這話說得真心實意。
根據與宋缺一起的兵卒所說,宋缺在爭戰上往往有著一種可怕的靈覺,能遠隔數十裡就發現敵軍,更是數次帶他們逃離陷阱,久而久之下來,自然就被神化了。
“士氣可用,這便很好!”
方明毫不懷疑,在他率領突襲隊數十次大破隋軍,更連逃陷阱之後,已經得了將士死力,就是讓他們立即自刎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一支百戰百勝的軍隊,就是從這樣戰無不勝的過程中不斷培養起來的。
只是他也謙虛得很,知道自己能做到這點,不過是過人的武功,與天眼望氣術的配合罷了。
軍氣浩浩蕩蕩,直上雲霄,只要他沒瞎,那都可以看見。
有著這個犀利的法寶,隋軍的一舉一動,當然在數十裡之外就難逃方明之眼。
也正因為如此,不論隋軍將運糧隊伍藏得多麽嚴密,又或者絞盡腦汁,布置多麽陰險的陷阱,在方明的眼裡也就是個笑話。
“差不多了……”
方明卻是依欄而望,忽然歎息一聲。
“兄長也知道了?晉王楊廣已經橫掃江南,殺高智慧、汪文進敗逃,不日徹底平定,即將親帶大軍奔赴嶺南!”
宋智臉上也是恨恨之色,“可惜……若再給我們數月時間,保管對面的九萬隋軍不攻自破!”
“不攻自破怎麽可能?他們佔據優勢,最多是在糧草耗盡之前,先行撤退罷了,我們銜尾而擊,也最多擴大個一兩萬的戰果,於事無補!”
方明道:“現在隋軍以重兵運糧,雖然消耗頗大,但偷襲也更加危險!不過……我們還有最後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宋智眼睛大亮,實在想不到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家智謀百出的兄長居然還有辦法。
“對面雖然也是隋朝大軍,但我卻知道衛冼心系太子楊勇,必不希望看到楊廣平定嶺南,再次勢力大漲!”
方明道:“因此……若我們賣個破綻,衛冼在楊廣壓力之下,說不得便會行險一搏!”
“大兄為何如此肯定?”
“直覺!”
方明翻了個白眼,心想難道還能說我天眼看出來的麽?
但宋智立即就信了。
皆因為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之上,將帥的直覺也實在是決定勝負成敗的關鍵因素之一。
“只是……大哥準備賣給隋朝什麽破綻?”
宋智眉頭皺起:“衛冼此人心計百出,大軍更是不動如山,這數月又屢吃敗仗,絕難輕敵冒進的!”
“我重傷垂死的消息如何?”
方明的嘴角掀起一絲冰冷的笑意:“我這次會特意中伏,製造重傷假象,到時候你們便散布我已陣亡的消息……如此之下,衛冼也應該會心動出手了吧?”
“什麽?”
宋智冷汗淋漓:“大兄有把握騙過隋軍麽?更何況,兵凶戰危,不若用替身吧!我宋家每一個子弟,隨時都願意為大兄付出生命的!”
“智弟好意,我心領了!可惜……”
方明拔刀而立,天刀驟然發出可怖的轟鳴,清冷的刀光似震懾天地。
“你們模仿得了我宋缺的容貌,卻假冒不了我的天刀刀法!不要小看隋軍,這裡面有著能人!若非我親自前去,再受到無可挽回的重傷,他們絕對不會信的!”
說這話時,方明望向隋軍大營方向,嘴角卻是帶起一絲詭異的弧度。
在宋家情報當中,裴矩也早已到了隋軍軍營。
而他也曾經在偷襲之時,感受到過一股可怕的魔氣窺視。
這一切的一切,都代表著石之軒,這個花間派與補天閣的傳人,刺客祖宗已經到了。
若要宣布宋缺重傷身死的消息,還有什麽比石之軒親自出手,事後證實更可信的?
因此,方明這次不僅要‘中伏’,更是要與石之軒交手,甚至中對方一劍才足可瞞過去。
只是,這個就不必跟宋智說了。
否則他肯定死也不會同意這個計劃的。
畢竟,真要如此行事,恐怕就是散人寧道奇、武尊畢玄、奕劍大師傅采林這個級別的大宗師親自前來,也是危險非常,一不小心便會丟了小命。
“不用多說,便如此定下!”
方明望向宋智,眼神當中的冰冷令他心裡一顫:“也正好借此機會,將我們自家陣營當中的碩鼠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