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酒杯落地，主人卻一無所覺，因為所聽到的事情實在太過震驚了！

　見過之前一幕後，李尋歡怎麽會還不知道林仙兒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而一旦讓阿飛落入她的手上?

　這結果李尋歡已經不願意再去想！

　方明搖頭道:“我不是想毀了他，而是想造就他！林仙兒是女人當中的女人，甚至一千萬女人中也找不出她一個！如此尤物，豈不是品味世間愛情的最佳選擇?”

　李尋歡冷然道:“但你可知，她絕對不會愛上阿飛！所帶給阿飛的只能是痛苦！”

　“世間並沒有絕對！”方明的眸子裡似乎已經看透了一切:“並且，只要阿飛愛上她，這便足夠了，不是麽?”

　“只有當他徹底放下這段感情的時候，他的劍才會真正不帶一絲塵埃，這麽看來的話，舍棄一個不愛他的女人，總比拆散一對有情愛侶容易得多了……我很期待他洗盡鉛華，歷經世情之後的一刻！”

　李尋歡此時已經幾乎無法再開口，他沉默良久後，終於又問:“萬一阿飛被林仙兒帶入地獄之後便爬不出來了呢?”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的！”

　方明的眼中有著看透一切的從容:“並且，如果他真的爬不出來，那就讓他去死好了！”

　李尋歡突然感到一陣窒息與徹骨的寒意。

　“怎麽?李探花現在是否很想對我出手?”

　方明突然一笑，眸子中仿佛有著期待之色。

　只要是個高手，面對那例不虛發的小李飛刀總是想試試的，哪怕代價是他們的生命！

　而只要李尋歡一出手，如若不能一擊必殺，那則必然死在方明手裡！

　空氣仿佛也凝結了，酒店當中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方明笑著起身:“看起來尋歡兄今日不想動手……那我便先告辭了……但願下次我們還能一起喝酒！”

　李尋歡的臉上也似乎帶著笑意:“只要你願意，我們一直都是朋友的！”

　衣袂忽然一閃，方明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而李尋歡的面色才轉為凝重，看著手上的小刀，突然苦笑了下，彎腰猛地咳嗽起來。

　“他在哪裡?在哪裡?”

　嘩啦啦……一名渾身泥濘的野人已經衝了進來，撞翻一地杯盤狼藉。

　阿飛的雙目通紅，臉上手上都是淤泥與傷痕，臉上的表情就仿佛受傷的野獸。

　李尋歡看著此幕，眼中卻多了幾絲憐憫之色……

　……

　保定城。

　方明徑自來到了最大的一家酒樓，掏出了一片金葉子。

　於是，那小二與掌櫃的眼睛便再也不動了，方明將金葉子轉到哪裡，他們的眼珠就跟到哪裡，簡直恨不得再從眼睛裡面伸出一對鉤子。

　“我想聽說書……”

　方明淡淡一笑:“並且，我隻喜歡聽兩個人說書，一對姓孫的爺倆。一人是喜歡抽旱煙的老頭，一個是扎著兩條大辮子的漂亮姑娘，誰找來他們，這金葉子就是誰的……”

　呼啦！

　一屋子人頓時仿佛鳥獸般散盡，人人仿佛被抽了一鞭子一樣快速轉起來，甚至還包括不少原本的客人。

　“再給我上一桌好菜，酒要竹葉青！”方明又甩出一錠銀子，淡笑道。

　竹葉青很香很醇，更難得的是極為清洌，頗合方明胃口。

　他就這麽慢慢品著酒，不慌不忙地吃著小菜。

　這時候外面的人已經越聚越多，幾乎整個保定城說書的老頭都被找了來，扎著大辮子的姑娘也有好幾個，有的發梢還有些散亂，顯然是臨時扎的辮子，都說自己姓孫。

　只要有金子，便是讓她們姓豬姓馬都沒有問題。

　眾人都陪著笑:“大爺想聽什麽?”

　“嗯……就聽聽武林故事吧……如果說得好，金葉子我有的是……”

　方明手上一閃，五枚金葉子已經輕飄飄落到了桌上。

　“嘻嘻……爺爺你看，這人好有錢，要不我們也去說上兩段！”窗外忽然有個聲音飄了進來。

　‘就知道哪裡都少不了你們，簡直是哪裡有麻煩就往哪裡鑽！’

　方明心裡翻了一個白眼，臉上卻是大笑，震得杯盞都微微晃動:“兩位請進！”

　門外又進來了一對爺孫，只見那老者穿一身藍布長衫，手裡的旱煙一明一滅，所用的打火石與煙草都卷的極為均勻細致，毫無暇絲。

　而那大姑娘扎著兩條大辮子，水汪汪的眼睛又黑又亮，只是一轉就幾乎將男人的魂給鉤去。

　辮子姑娘吃吃而笑，聲如出谷黃鶯:“我們自己來啦，那金葉子給誰?”

　“自然是給你們！”

　方明轉頭又看向一眾冒牌貨，“你們若是多用點心，我或許還會多賞一點，現在麽，就算一半吧！”

　他兩根手指一剪，一片金葉子就從中間分開，黃金性軟，能夠做到這點，指力便已至剛柔並濟的化境。

　一幫人拿了半片金葉子，千恩萬謝地離開，而辮子姑娘則是笑道:“他們騙了你，你還給他們金子?”

　方明道:“若沒有他們給我走街串巷地傳遞消息，兩位又如何肯賞臉光臨?因此這打賞還是要給的……”

　“你這人倒也有趣！”

　辮子姑娘一笑坐下，老者則是在她旁邊。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方明將一片完好的金葉子遞過去:“姑娘天生麗質，這點小錢拿去買點脂粉，恐怕更要迷死一大片男人……”

　辮子姑娘道:“我叫孫小紅，這是我爺爺……你出手可真大方……”

　嘴裡說著，她已經不客氣地將金葉子收了起來:“不過我們只會說書，你想聽什麽?”

　“就來一段武林典故吧……”

　方明雙目微閉，似乎是在養神。

　“好……”那老者吸了一口旱煙，道:“百曉生排兵器譜，小李飛刀列第三！”

　“爺爺要說小李飛刀的故事麽?”孫小紅的眼睛裡面似乎冒出了星星。

　方明卻突然睜開眼，道:“百曉生與兵器譜的事便不要說了，歷來做這種排名的不是狂人就是別有用心之輩，更何況這個百曉生有眼無珠，排名不聽也罷！”

　孫小紅笑道:“你這人說話真有趣，不過評價百曉生這段倒蠻有趣的，改天若是缺錢了，便不妨與我們合作說書……”

　那老者打了個哈哈:“那不知道客官想聽什麽典故?”

　方明眼睛盯著老者:“我很想知道，數十年前魔刀門浩劫之時，天機老人與龍鳳雙環又在哪裡?做了什麽事?”

　話說，在古龍世界裡面，但凡高手都有著深藏不露的怪癖，忍耐功夫更是無與倫比。

　想當年，快活王與雲夢仙子縱橫武林，後有魔刀浩劫，乃至沈浪、熊貓兒一幫名俠聲名鵲起之時，武林中根本沒有半點孫老頭與上官金虹的影子，這些兵器譜高手仿佛紛紛做了縮頭烏龜一樣，躲在洞裡死都不出來，而二十年一過就立即出來興風作浪，這份忍者神龜的功夫，幾乎已到化境！

　真正說起來，此時保定城裡面的趙正義、田七之輩，只不過是江湖中的小雜魚，真正的大佬全都躲在幕後，深沉而不見底，將‘領賞我來，送死你去’的精神發揮到了極致！甚至連聲名都不怎麽在乎，一個個隻注重真正的利益！

　而一旦遇到武功不錯，又喜歡多管閑事的家夥，那更是如獲至寶！必要將他們吹捧上天，放在前台吸引火力！如此一來，遇到事情的時候就理所當然地推到他們頭上，即使自己一伸手就可以解決也同樣如此！陸小鳳與楚留香就是這麽來的！

　“當時他們武功未成，蛟龍潛淵，也是無可奈何之法……”

　孫老頭長長抽了一口旱煙，眉目裡有著唏噓之色:“你永遠也無法想象當時正道的絕望，雲夢仙子、快活王、還有那魔刀門主都是驚天動地的梟雄，在他們縱橫之時，武林正道當真是萬馬齊喑，連少林這個武道祖庭都被血洗過一次，哀鴻遍野……”

　他的眼裡有著悲哀，似乎又見到了當時的場景，聲音卻又一變，變得堅定而有力:“但邪不勝正，魔刀門主等人最終不是惡貫滿盈就是黯然歸隱，沈浪、熊貓兒等名俠輩出，收拾殘局，方有今日武林之不易局面……”

　“少林居然被滅過?”孫小紅驚歎道， 突然扯著孫老頭的胳膊:“爺爺，這個故事你都沒跟我說……”

　孫老頭苦笑道:“那時候你根本沒來到這世上呢……現在聽到是新奇有趣，但我們當年聽到少林被屠的時候，那簡直就是萬念俱灰，連膽都快被嚇裂了……”

　“少林武學祖庭，最重要的並不是它的基業，而是它的名氣，只要名氣在，即使被毀幾次都可繼續重建，不是麽?”

　方明笑道。

　“不錯！少林寺雖然被毀，但它傳承千年，與八大門派都有聯系，更是有著不少俗家弟子與遊方高僧幸免於難，這些人最終重聚在一起，集思廣益，連七十二絕技都整合出大半，又得沈大俠之助力，終於重建少林，距今二十有年矣……”

　孫小紅道:“爺爺，你還沒有說是誰屠滅的少林呢?”

　孫老頭道:“那是一柄魔刀，給世間帶來災禍與不幸的魔刀！”

　孫小紅接口道:“魔刀門主麽?爺爺你給我講講他的故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