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晌，老太太也歇了心思，知道這個年也就這樣了，兜裡裝著的幾份壓歲錢乾脆都給了林清三人。

　太叔公在一旁看著，笑呵呵的對林清道:“今兒個領三份了，你這年沒白過。”

　林清伸出四根白嫩的手指:“四份！昨個小竹子家給了一份，還給了我一個包子，細粉做的！”

　說起這個，老太太立馬回頭瞪了她一眼:“你還敢說，昨兒個那包子你吃了幾口?剩下的呢！”

　林清眨眨眼不說話了，昨兒個那細粉做的包子是挺香的，裡面放了油渣子，可她剛吃了兩口，小狐狸就跳到她胳膊上抱著她的包子啃，初一看到後也是喵喵叫著要，還有十五，同樣饞得在她跟前轉悠，她下意識的就這個塞了一口、那個給了一塊，等老太太看過來時，大不的包子被她給分完了。

　“奶，回頭餓它們一頓吧，都是不省心的，鬼精鬼精的！都知道搶食了。”肖朗把林清拉到身邊，一邊把玩著她的小辮子一邊利索的把事情都推給家裡的貓狗，生怕老太太再呵斥小丫頭。

　張文和也跟著接話:“小狐狸先搶的，我看見了。”

　老太太瞅了他倆一眼沒吭聲，但心情卻好了起來，看了眼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揭過包子的事，岔開話題跟太叔公說起了別的:“這雪昨兒晚飄了一晚上，今兒個又飄了一天，屋頂上的積雪怕是厚的很，找竹耙子把雪扒下來吧。”

　太叔公起身朝外看了一眼便點點頭:“是該扒一下，看這天，估摸還得下個一晚上。”

　聽了這話，肖朗很有眼色的放過林清的小辮子，拿了鬥笠戴上，出屋去柴房找竹耙子。

　張文和湊熱鬧的想跟著一起，老太太一把拉住他:“不戴個鬥笠就出去，那雪落到身上浸濕了棉襖回頭別再著了涼。”

　說著，又眼尖的瞅見林清在門口冒頭的玩起了雪，老太太趕緊過去把人拉進了屋:“這天冷的哈口氣都能結冰，你還上趕著玩雪，要是病了，這一冬天你就甭想著再出屋！”

　外面，肖朗拿著竹耙子過來，又找了根竹竿綁在一起，舉著夠到屋頂上扒了幾下，那厚厚的積雪便唰唰的往下掉，屋簷下很快就堆了一圈。

　老太太見了又不太放心，讓太叔公看著林清倆人，戴著鬥笠出去看了看，一面還小心囑咐著:“當心點兒，可千萬別勾到了瓦片，扒下一層就行。”

　肖朗一邊應著，手裡也不停，動作更是不算慢，看的老太太一直提著心，生怕扒下一塊瓦片下來。

　這會兒，不光林家一家在扒雪，村裡幾乎家家都出來清理屋頂上的積雪，住的近的，一邊忙活一邊嘮叨呦呵著，一時間，村裡倒是多了不少的人氣。

　張家也在扒屋頂上的積雪，不過出來的是張老太太和肖義，旁邊還跟著張桃姐妹四個，至於張福生和張老爺子、以及肖老太太汪紅霞等人，則一個都沒露頭。

　張老太太今兒個的脾氣似是不太好，在院子裡罵罵咧咧的，聲音不小，頗有些指桑罵槐的意思，林清站在堂屋門口聽的直皺眉，這大過年的也不避諱著點。

　老太太也聽到了罵聲，沉著臉讓林清回裡間去，省得汙了耳朵沾了晦氣。

　肖朗加快了速度，沒多久就扒完了積雪，把耙子放回柴房，就招呼臉色不好的老太太回屋。但老太太到底是沒忍住，張嘴就朝張家叫嚷著:“掉糞坑裡了還是怎地！這嘴臭的，老遠就聞了個清楚！”

　這話一出，張家那邊頓時沒了聲響。

　老太太瞅了幾眼，心裡憋著的火氣總算是散了，回屋就著小爐子煮了鍋薑湯，全家一人一碗的喝了驅寒。

　沒過多久，住在張家的肖義突然悄摸的跑了過來。

　老太太剛舒坦的心情又起了火氣，可這會兒外面下著大雪，加上今兒個又是年初一，老太太再是不樂意這回也隻得把人讓進了屋。

　肖義今兒個倒是安生的很，先是跟老太太和太叔公拜了年，又說了會兒好話，最後便紅著眼跟肖朗說起了往事，說他自個後悔、說他掛念肖朗母子，總之扯七扯八的說了不少。

　說的一堆話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語氣倒是透著懷念，配著他如今滄桑落魄的樣子，還真是感人淚下，若是肖朗媽沒死，說不準肖朗也會心軟個一兩分。

　可現在，肖朗面無表情的聽著他說，一句話也不應，手裡還自顧的編著小巧的花籃子，左耳進右耳出，權當某人在放屁。

　林清在依偎在老太太懷裡看的直抽嘴角，見肖義又是尷尬又是氣惱，估摸再說幾句就要發飆。

　“爹說這些話你就沒啥好問的?”肖義黑了臉，火氣漸起，下意識的就道:“你這是啥態度?的虧你媽不在了，要是還在，這會兒鐵定揍你！”

　“你也知道我媽不在了?！”肖朗冷冷的回道:“你早些年幹啥呢?！我媽都不在了你還跟我說啥?”

　肖義被噎的一口氣上不來， 指著他的手直發抖。

　老太太在一旁看不下去的接過了話:“你老扯過去那些事幹啥?你要是真心的心疼孩子，就把過去那些事給咽會肚子裡！你直說吧，今兒個你來到底是為了啥?”

　肖義眼中閃過一抹難堪，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過去的事不提便不提，當初錯了這會兒我就是想改也沒機會了，但如今我這個家真的是快要散了……”

　老太太耐著心聽他嘮叨，繞了一個大圈才說是來借糧的。

　“斷頓一天了，村裡跑遍都沒多余的糧食借，我老娘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到了年節連口稀粥都喝不上……”說到這，肖義扭頭抹了把眼淚，又對肖朗道:“啥也不看，就看在你奶往後沒多少年頭好活的了，幫家裡一把，爹往後指定記著你的好。”

　肖朗依舊沒有心軟，他自個的親奶是個啥樣的人他一輩子都記著，“你跟說這些有啥用?我沒糧也沒錢，我現在住的、穿的、吃的都是人林家的，你家過不過的下去，怎地也輪不到我管！” 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