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晌,錢三貴幾人回家後,聽了錢滿霞的話,吳氏嗤道,“大嫂還跟我們說蝶姑的婆家除了有些摳,其它方面都好,這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w.SuiMеng.lā閨女過得都這麽糟心了,也好意思說那些話……哼,誰都知道要把嫁妝把持在手裡,但蝶姑不聽婆婆的話,不跟小姑把關系搞好,今後在婆家有的罪受。大嫂還以為別家都像咱們老錢家啊,公婆慈善,小叔厚道,她好強也都由著她。”
一家人長籲短歎,想著大房的人肯定更難過。
可憐錢滿蝶,那麽漂亮討喜的妹子,卻嫁進了這樣一戶人家。錢亦繡原來一直覺得汪氏聰明,看來,再聰明的人太好強太虛榮,照樣會做蠢事。
想想錢滿蝶的極品婆家,錢亦繡突然有一種茅塞頓開之感。跟楊又富及另外幾個錢家女婿比起來,那萬大中和李家姑爺爺一樣,都是古代最好的經濟適用男呀。並且,他比李姑爺爺還俊得多。若他本質真的不錯,又不好色,那真是自己姑夫的上上之選了。
第二天,來三房玩的錢亦多說汪氏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來。
她還小聲跟錢亦繡說,“我覺得我奶是被我小姑夫氣的,昨天我小姑和小姑夫一走,我奶就哭了,然後就起不來床了。”
吳氏便撿了五十個雞蛋去看汪氏。
幾天后,一件震驚全村的消息降臨到了錢家三房。縣裡的一個衙役找到汪裡正的家,核實了錢滿江失蹤的情況後,讓錢三貴去縣衙支取十兩銀子的撫恤金,同時減免他家三年賦稅。
對於朝庭的大恩,錢老頭激動得熱淚盈眶,腿腳已經不利索的二爺爺,還有汪裡正的爹已經七十多歲的汪老頭,專門拄著拐來了錢家大院。幾個老頭大聲頌揚著皇上的仁慈,還向北磕頭,感謝皇上對百姓的體恤。
錢三貴從汪裡正家回來,關著堂屋門同吳氏、錢滿霞和錢亦繡說了這事。他們不敢跟程月說,怕她犯病。
幾人難過得眼圈紅紅的,同時也輕松不少。倒不是因為多了十兩銀子和減了三年的賦稅,“失蹤”將士家屬的稱謂不好聽,終於可以脫掉這頂冒子了。特別是錢亦錦,跟學裡的同窗吵架了,人家就會罵他爹爹臨陣逃亡,到現在都不敢回鄉,讓他十分受傷。
五月十日一早,錢三貴和錢亦錦在黃鐵的陪伴下去了縣衙,拿到了陣亡將士的撫恤金十兩銀子,又辦了減免三年賦稅的手續。
回家後,一家人圍著領回來的十兩銀子痛哭了一場,當然這些人裡不包括程月。他們不敢告訴她錢滿江已經被朝庭確定陣亡,“賣命”銀子都發下來了。
他們哭的時候,程月正獨自一人站在門口,眼巴巴地盼著幾番花謝花開後就會回歸的江哥哥。
下晌,錢三貴又有些不好,錢曉雨去請林大夫來家裡看病。錢亦錦和錢亦繡要去祭奠錢滿江,因為家裡的幾個下人在忙活地裡的冬小麥,就由錢滿霞帶著他們去。
三個人紅腫著眼睛鬱鬱往門外走去,手裡拎著籃子,籃子裡裝著刀頭和幾個水果,還有些香蠟紙錢。
在東廂房裡繡花的程月從窗戶裡叫住了他們,“小姑,你帶著錦娃和繡兒去哪裡?怎帶著這些東西?”
遲鈍的小娘親難得有些敏感了。她見錢滿霞沒回答又說,“別讓錦娃和繡兒去給那個假墳頭燒紙,那裡面是空的。江哥哥還活著,給活著的人燒紙不好。”
錢滿霞隻得紅著眼圈說,“快到我太爺的冥壽了,我領著他們去給我太爺燒些紙錢。”
程月聽了,才又坐回繡架前。
暮春下午的陽光已經非常強烈了,曬得人睜不開眼睛。跳跳也看出來主人的心情不好,懂事地夾著尾巴跟在他們身後。
一進入大墳包,頓時覺得陽光暗下來,上空還盤旋著幾隻呱呱叫著的烏鴉,呼呼的風聲也比山外面大得多。
空曠的墳地上只有他們三人一狗。來到小爹爹的墳前,雖然才剛剛過去幾個月,小墳頭上已經長滿了青草。他們流著淚跪下磕了幾個頭,錢滿霞和錢亦繡燒紙,錢亦錦負責向錢滿江匯報。
告訴他,朝庭為他正名了,他是為大乾朝浴血奮戰血灑疆場的好男兒,家裡也因此得到了撫恤,太爺爺都激動哭了。爺爺的身體好多了,家裡剛收了幾十兩銀子的租子,小娘親經過調養病好多了,雖然還是想不起來舊事,卻較之前清醒得多,他和妹妹也很好……
“……爹爹放心,兒子正在發奮讀書,將來定會振興門庭,讓爺奶、娘和妹妹,還有姑姑享福。”錢亦錦哭著保證道。
匯報完,又去給錢滿霞的太爺爺,小兄妹的老祖宗墳前燒了紙,然後才往回走。
還沒走出大墳包,卻聽見後面傳來馬蹄的得得聲,還有幾個男人的說笑聲。
四匹馬都越過了他們幾人,一個人停下馬往回看了看,笑道,“哥哥們停停。沒想到來山裡看個風景,還有意外的收獲。這裡山好,水好,小娘子也水靈,還別有一番滋味。以後誰再說鄉下小妞長得糙,我可不答應。”
另外幾個人聽了都停下馬轉過身,看著錢滿霞幾人笑起來,笑得肆無忌憚。這幾個男子都比較年輕,大概二十歲上下。
說話的那個人下了馬來到錢滿霞幾人面前,錢亦錦見狀挺著小胸脯擋在了小姑姑的前面。
那人穿著錦緞長袍,長相俊俏,一雙桃花眼眨巴眨巴猛向錢滿霞放電。他沒理怒視著自己的小男孩,看著錢滿霞把腰間的折扇抽出來唰地打開,念起了詩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錢滿霞紅著臉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睛看向了別處。
錢亦錦怒道,“這位公子,請放尊重些。”
跳跳見自己主人不喜歡這幾個人,也跳著腳地衝他們大叫。
一個騎在馬上的人笑道,“李兄弟,人家不理你,怎辦?”另兩個人也跟著大笑起來。
這人也不生氣,又笑道,“小娘子,哥哥不是壞人,還最最長情。你跟了哥哥去西州府,這輩子就穿金戴銀,吃喝不愁了。”
錢滿霞又瞪了他一眼,小聲罵了句,“登徒子!”
那幾人又笑說,“李兄弟,小娘子罵你了。”
那人大笑道,“罵得好,鄉下妹子,就應該多些野趣才夠味兒。”
錢亦繡氣得漲紅了臉,但敵眾我寡,又地處偏辟,哪怕有跳跳,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便沒理那人個,低聲說,“姑姑,哥哥,咱們快走。”
幾個人試圖繞開那個人,那個人卻伸出手來抓錢滿霞。
跳跳見狀,衝那人大聲狂吠,頗有你再敢上前我就咬死你的架式。那人便有些怕了,躊躇不前。另外三個人見狀都下了馬,攔住錢滿霞幾人的去路,一個人還從地下撿了根手腕粗的乾柴棒向跳跳打去。
跳跳雖然是白狼的後代,但現在年紀還小,打一個赤手空拳的男人或許還可以,人家帶著棒子就不行了。
錢亦錦急得不行,想去幫跳跳,但更緊張姑姑。他彎腰撿了一塊大石頭,貼在錢滿霞前面怒視著那幾個向他們靠攏的人。
知道跳跳危險,卻又不敢叫它跑。錢亦繡舉目四望,空空的墳地上只有這幾個人,把嗓子嚎破了也叫不過來人,自己幾人遠遠不是他們的對手。
成為案板上的肉那種無力感和恐懼感再次包圍了她,她故做鎮定地尖聲說,“既然你們是西州府的,就應該知道宋橋宋老太爺吧,我們是他家的遠親。若是你們欺負了我們,他定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一個人大笑不已,“小泥腿子,你怎不說你跟皇上是遠親……”說著欺身過來抓錢滿霞。
手還沒伸過來,錢亦錦手上的石頭就砸在那人的胳膊上。
“小兔崽子,把小爺砸痛了。”那人抬腿踹向錢亦錦。
錢亦錦雖小,卻長年堅持練武,人長得也高大。他躲過那人的腳,反倒抱起那人的腿一推,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而錢亦錦也被另一個人從後面打倒在地。
錢亦繡和錢滿霞都大哭著跑去護錢亦錦。
那三個人已經把他們三個團團圍住。
跳跳一直跟拿棒子的人在搏鬥,見主人被打了,急了,沒有躲避打過來的棒子,立起身子向那人撲去。在被打了幾棒子的同時,也把那人的肩膀咬了一口,那人大叫一聲棒子落在了地下。
跳跳跑去主人的身邊,衝一個人咬去。
從地上爬起來的錢亦錦手上多了一塊石頭,又砸向一人,錢滿霞和錢亦繡大叫著跟另一人打起來。
錢亦錦三人根本不是那幾人的對手,錢亦錦挨了幾下,錢亦繡被推倒在地上,錢滿霞也被人家乘機摸了兩把,小姑娘氣的羞憤難當。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住手!”
接著,一個身影由遠及近,片刻間就“飛”到了這裡。
再一看來人,是萬大中。
只見他跳起來,雙腿一個劈叉,有兩個人竟然同時大叫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再一腳,另一個人又倒在了地下。眨眼間,萬大中已經把那幾人的胳膊卸了下來,疼得幾人大聲哀叫。
那個被跳跳咬傷的人還沒等萬大中打,就先跪在地上磕頭求饒。
萬大中走過去蹲下扶著錢亦錦的肩膀,上下左右仔細看了看,急切地問,“錦哥兒怎樣?受傷了嗎?”
錢亦錦忙客氣道,“謝謝萬大叔,你來的及時,我們都沒事。”
萬大中又看看,捏捏,覺得錢亦錦確實沒事,才放下心來,低沉著嗓音說,“都是萬大叔不好,來遲了,對不起……”看錢亦錦有些愣神,又趕緊說,“讓你和你姑姑、妹妹嚇著了。”
錢亦錦說,“我姑姑和妹妹真是嚇著了,我沒事。”
說完,對著那個最先調戲錢滿霞的人使勁踢了幾腳,“讓你欺負我姑姑,踢死你。”
暴怒的跳跳有樣學樣,張開血盆大口就去撕咬那個人,嚇得那人鬼哭狼嚎。錢亦錦彎腰拍拍它勸道,“好了,不能把他們咬死,否則咱們也有麻煩。”
萬大中問那幾人道,“你們是哪裡的?怎麽會來這兒?”
原來那幾人是西州府南山書院的學子,趁著學裡放農忙假去溪頂山看風景。聽說溪石山怪石林立,便想來一探究竟。但剛翻了一坐山就有些暈頭轉向,也不敢再繼續往裡走,怕找不到回來的路。
出了溪石山又不甘心,就在附近轉了轉,正好看見錢滿霞幾人。他們見錢滿霞清秀異常,跟城裡的姑娘大不一樣,就起了調戲之心。
萬大中見那幾人不像撒謊,罵道,“聖賢書白讀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行這齷蹉之事。”然後又一人踢了幾腳,甩了幾巴掌,打得那他們鼻青臉腫,不住哀求。
錢亦錦也上來打,兩人打得差不多了,萬大中才呵斥道,“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們做壞事,爺爺就把你們命收了。”
那幾人人又連連告饒,萬大中才把他們的胳膊接上。
那幾個人爬起來磕頭道, “大爺,小爺,我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再不敢了。”然後連滾帶爬地上馬,一溜煙地跑了。
那幾個人都沒影了,嚇傻了的錢滿霞才哭出聲來。錢亦繡也嚇著了,抱著姑姑掉眼淚。
萬大中安慰道,“壞人都跑了,沒事了。”
錢亦錦也抱著姑姑和妹妹勸了勸,待兩人收了淚,才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錢亦繡問萬大中道,“真巧,萬大叔怎會來在這裡呢?”
萬大中道,“我爹昨天獵了兩隻野雞,便想著給你家拿去一隻,再去黑風崖采點蘑菇回去燉。沒想到卻遇到了你們。”
又對錢滿霞說,“錢姑娘以後還是要小心了,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帶著兩個孩子往這偏辟的地方走,很不安全的。”
錢滿霞的眼淚又湧了上來,說,“我知道了,以後再不會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