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裡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塚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舂谷持作飯，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看，淚落沾我衣。”

費大聖看著這麽一大鍋孟婆湯，卻無人可用，心裡面不由得有些感慨起來。

他忽然想到了一首漢樂府古詩《十五從軍征》，倒是跟眼前的情景，有些相似之處，於是就信口念了出來。

詩中的那位老兵，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六十五年了，豈敢奢望家人安然無恙、親人健在?能有一二幸存者已是不幸中之萬幸了。

所以他隻問，家中還有誰僥幸苟活人世呢?

可是，鄉裡人的回答卻如站在雪地裡澆下的一盆冰水:“遙看是君家，松柏塚累累。”在這動亂的年月，親人們竟無一幸存者。

擺在他面前的現實是“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由遙看到近見，滿眼更加荒涼淒楚的景象，人去屋空，人亡園荒，更其形象，倍傷人心神。

一個風塵仆仆的老人，站在曾經炊火融融、庭園整潔的“家”的面前，站在盼望了六十五年可又無一親人相迎的家的面前，竟然比想象的還不堪十倍、百倍。

服了整整六十五年兵役的人，竟然還是全家唯一的幸存者，那些沒有服兵役的親人們，墳上松柏都已蔥蔥鬱鬱，可以想見他們生前貧寒淒苦的生活還不如每時每刻都可能犧牲的士卒。

這首詩裡面的情境，確實充滿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聞之催人淚下。

費大聖站在這裡念詩，倒是把幾個剛剛轉化為人身的侍女們聽得紛紛落淚。

嚴格說起來，這些陶俑侍女們在黃泉冥府的生活，其實比這位老兵，並不能說好多少。

雖然說她們並沒有什麽親人，可是在這黃泉冥府之中的生活，卻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重複，只是被人當做工具來利用，一點兒人文關懷都沒有，可以說是比那位老兵更為悲哀。

費大聖無意當中念出的這首詩，確實擊中了她們內心深處的痛點。

尤其是在她們轉化為人身之後，似乎感情方面也更豐富細膩了許多，難免會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感覺。

“本尊不過是隨便背首詩而已，你們哭個錘子啊?”

“若是有那個閑情逸致，倒不如幫本尊看看，這裡有沒有什麽鬼魂，可以喝我這孟婆湯的?”

“否則的話，本尊辛辛苦苦熬製出來的孟婆湯，卻沒有人享用，那才是令人笑話的事情啊！”

費大聖看著這些哭哭啼啼的陶俑侍女們，不由得苦笑道。

不過他也覺得自己剛才有點兒感情豐富，居然也學人家吟詩誦詞，沒想到一下就把所有的陶俑侍女都給感動哭了，這的確是有點兒猝不及防的感覺。

“啟稟上神！”

“這黃泉古地，收的都是聖者以上境界的鬼魂！”

“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新鬼報道的！”

“之前因為這望鄉台無人主持，孟婆湯也無人熬製，所以之前的新鬼，早已經過了各道關卡，直接投胎去了！”

“一時之間，冥府之內已經沒有新鬼了，卻不好找著喝湯的人！”

一位陶俑侍女向費大聖解釋道。

這也難怪，畢竟黃泉冥府已經很多年都沒有人管理了，那些鬼魂來了之後，無人鎮壓，原本就是一個個聖者以上的修為，當然就更是肆無忌憚，橫衝直撞，徑自去投胎了。

之前的時候，費大聖在輪回轉盤那裡看到的那些靈光，就是他們投胎之前的情景，一個個都是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投胎的。

正因為沒有人管理，所以現在冥府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麽新鬼給費大聖試喝孟婆湯。

“這樣啊。”

費大聖聽了，也有點兒無可奈何的感覺。

畢竟他也知道，雖然諸天萬界很大，每天可能都要死天文數字的人，但是聖者級別以上的人物，又豈是那麽容易就能死掉的?

沒有新死的聖者，他這邊兒自然就不會有生意了，這也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句話正是如今費大聖的內心寫照。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費大聖雖然想要試試自己熬製的孟婆湯的效果，看看有人服用之後，是不是真的能夠起到作用，但是也不至於就咒別人早死早投胎，這畢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所為啊。

想要測試孟婆湯的效果，只能是再等機會了。

好在是孟婆湯除了給新鬼喝之外，並沒有什麽其他的用途，所以費大聖就比較放心地將孟婆湯留在這裡，用地底陰火慢火煨著，靜等有人來嘗試。

反正這裡的時間流速很快，就算是百年過去，在現世也就是一天而已，費大聖耗得起。

趁著這個時間，他還可以將這黃泉冥府再轉一轉，看看是否有什麽值得自己關注的東西。

不過，對於冥府的情況，陶俑侍女們也知之不詳。

她們做得最多的工作，就是協助孟婆給新鬼們灌孟婆湯，其他的事情就很少接觸了。

這一次她們得以化為人身之後，倒是多了許多的自.由，可以擺脫之前的限制，在冥府各處隨意走動了，剛好兒費大聖也有來回看看的意思，所以她們給隨著費大聖一起，開始探索著冥府之中的細節。

“啟稟上神。”

“這冥府之中，機關重重，多處宮殿都有特殊的限制機關。”

“不過我等還是陶俑的時候，曾經得到過行走這冥府的權限，很多地方都可以通行。”

“只是不知道過了這麽多年之後，我等的權限是否依然有用了?”

走到冥府的一處宮殿之前的時候，一位侍女就如此說道。

她們當年也算是冥府的特殊員工，而且擔負著給新鬼們灌孟婆湯的重責，也算是機要人員，尤其是她們本身為陶俑，是受到了法力催動才會工作的，所以冥府的管理者認為她們是可以信任的，所以在行走權限方面，倒是給了她們很高的級別，只有極少數重要的宮殿，才會限制她們的出入，其他大部分宮殿都是對她們開放的。

只是如今時過境遷，誰也不知道這種權限是否依然有效?

畢竟，如今連冥府都空了，一個管理者都沒有留下來，甚至孟婆也一去無蹤影，天知道這些權限是否還有效?

“是否有效，試試看就知道了。”

“反正我們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也沒有準備把冥府給拆了。”

費大聖對於這個冥府，倒是真的沒有什麽太多的意圖，他就是想要看看新鮮罷了。

果然，他們來到了這座宮殿之前的時候，就有一道光幕亮起來，阻擋他們繼續進入。

“看樣子，這宮殿的禁製，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失效啊！”

費大聖見了，就用手試著觸摸了一下那道光幕，確實感受到一種阻礙的力量。

很顯然，對於他這個陽間來的人物，光幕的阻擋力度更加強大。

費大聖試了一下之後就知道，除非他憑著自己的蠻力，在這裡大打出手，以超級法寶來進行攻擊，否則的話是沒有可能輕松打開這道光幕阻礙的。

但若是那樣的話，可能整座宮殿都要在衝突之中被徹底毀滅了，他並不能夠進入到其中，看到裡面的各種細節。

這麽做的結果，並不合乎費大聖的初衷。

他只是一個好奇寶寶，想要參觀冥府宮殿而已，又不是暴力拆遷隊，沒有必要這麽做嘛。

不過，一名侍女出手了，她用手在光幕上面連著打出了幾道符咒。

只見那光幕如同水幕一樣流轉著， 然後就縮了回去，竟然打開了這道禁製。

“哎呀！”

“我們的權限依然有效！”

“看樣子，這些冥府宮殿確實完好無損！”

看到這個情景之後，侍女們也不由得有些驚訝地說道。

最重要的是，她們的權限並沒有被取消掉。

“這樣啊?”

“這說明，當初冥府的這些管理者們，應該是走得很匆忙才對。”

“不然的話，他們不會不對這些宮殿做重新處理的。”

“但是，這跟我們就沒有什麽關系了。”

費大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

他只是想要看看熱鬧而已，如果這冥府之中，能有什麽好東西，那也自然不願錯過，但是主動的需求就沒有什麽，真的沒有什麽，畢竟這裡的大部分好東西，在陽間都是無法使用的。

“上神！”

“我們進去看看如何?”

看到自己的權限沒有被取消掉，這些侍女們也挺高興的。

雖然冥府的管理者都失去了蹤跡，但是這裡終究算是她們的家鄉，以前不能夠涉足的一些地方，如今也都沒有什麽禁忌了，所以侍女們的興致卻是挺高的，嘰嘰喳喳地宛如人間的少女們一般。

“好啊！”

“自然是要進去看看的！”

“雖然說冥府的大人物都不見了，但是地方畢竟是當年能夠同天庭相對的地方，不容小覷！”

“或許裡面真有什麽好東西存在呢，我們就進去看看好了！”

費大聖笑了笑，點點頭，然後同這些陶俑少女們一起，走進了這座宮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