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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隸校尉府。

　　大司徒張溫、太常蔡邕、宗正崔烈、少府袁滂、光祿勳寇準、衛尉田豐、大司農王允等十幾位朝廷重臣站在在司隸校尉府的大堂上，低著頭誰都不敢說話。

　　萬年長公主一身戎裝，長發披散，端坐在案幾後面，神色冷峻。

　　萬年長公主府長史劉放卷起手中的竹簡，看看堂中的大臣，緩緩說道:“太原王家的歷代先祖雖然為大漢屢建功勳，但後人不肖，行此謀逆之事，罪不容誅，因此……”

　　“殿下……”張溫猛地抬起頭來，大聲奏道，“此事別有緣由，罪不在王家啊，請長公主三思。”

　　“你知道?”萬年長公主怒目而視，顫聲問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身為三公大臣，應該知道這事的輕重，你為什麽隱瞞不報?”

　　“殿下，臣雖有耳聞，但未經證實，臣怎敢以猜忌之言稟奏殿下?”張溫急忙辯解道。

　　“你……”萬年長公主翻身躍起，手指張溫和堂上眾臣，憤怒地問道，“你們是不是都有耳聞?”

　　大臣們有的低垂著頭，不敢正視萬年長公主，有的顯得非常吃驚。

　　這事的確有人知道。張溫遣走王晨後，當天晚上就私下召集了崔烈、袁滂、丁宮等人緊急議事。

　　天子這一手讓他們措手不及。把萬年長公主嫁給王家，萬年長公主的權勢隨即和北疆門閥的權勢相結合，北疆門閥水漲船高，權勢激增，這會嚴重傷害驃騎大將軍和北疆武人的利益，繼而會引發新一輪的朝廷動蕩。

　　北疆大吏相互鬥起來了，獲利的自然是天子和長安舊臣。這種局面驃騎大將軍不願意看到，河北大吏們也不願意看到，所以張溫和大臣們仔細商議之後，拿出了兩個應對之策。一是立即讓驃騎大將軍返回泉州，穩定局面。二是盡快利用各種關系勸諫和阻撓天子，拖延或者迫使他暫時放棄做出這種極度不明智的決定。

　　張溫一再告誡這些大臣，此事不能泄漏，尤其不能告訴萬年長公主，以免萬年長公主和天子的矛盾驟然激化，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萬年長公主自從天子到了河東後，情緒越來越暴躁，行事也越來越乖張。這可能和她年紀的增長，和她身上承擔壓力的過重，和她對驃騎大將軍那種痛苦的愛戀有關。

　　她今天的身份和權勢決定了她不是一個女人，也不是一個簡單的長公主，而是中興大漢的一股重要力量。這股力量是大漢的，是皇室的，也是她自己的，她不能給予別人，也不能讓別人得到。她的命運從先帝把他送出洛陽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經注定了。她雖然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但誰能幫助她?誰會給她這個機會?

　　另外，凡驃騎大將軍一系的人，也不能透露分毫。

　　萬年長公主十五歲到了北疆，在北疆文武大吏的呵護下長大，在這些人的眼中，她既是美麗的長公主，也是不可褻瀆的皇權。

　　北疆這幾年能夠如履薄冰地挺過來，很多時候得益於萬年長公主這種高貴的身份。比如張溫、馬日磾這些人之所以留在北疆，幫助北疆，不是因為驃騎大將軍的武力強悍，而是因為長公主所代表的大漢皇權。張溫等人不是為驃騎大將軍效力，而是為大漢效力。

　　北疆很多文武大吏對此非常清楚，萬年長公主一旦出嫁，她所代表的皇權也就消失了，這是北疆不能容忍的。所以此事一旦泄漏，無論是出於對萬年長公主的尊崇，還是出於主公的囑咐，他們都會告知萬年長公主，幫助萬年長公主迅速解決此事。

　　然而，張溫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天子已經急不可耐了。

　　張溫的失策，最終導致薊城局勢全面失控。

　　“你們知道我為什麽連夜出城，趕到薊城大營嗎?”萬年長公主指著寇準、田豐、管寧和諸葛玄四人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要帶著一萬鐵騎陳兵西城門嗎?”

　　寇準等人當然知道，萬年長公主很少來薊城。而征東將軍關羽作為幽州大軍的統帥，這個身份太敏感了，他的一舉一動，都可能讓很多人產生不同的遐想。為了北疆的穩定，所以他自從主公走後，就沒有進過薊城。萬年長公主相信關羽不知道這事，但自己這四人，她就不相信了。她帶一萬大軍到薊城來，就是要威脅自己這四人。如果自已這四人知道天子要把她嫁出去而故意隱瞞不報，那問題就嚴重了。

　　“臣的確不知。”四人無從辯解，只能說這五個字。

　　關羽就站在寇準身邊，兩人相視苦笑。

　　“平仲，看樣子只有大哥回來，你們四個才能清白了。”關羽壓低嗓門，低聲說道。

　　寇準哭喪著臉，有苦自知。

　　“不要你們說，我自己會知道。”萬年長公主拿起案幾上的長劍，大步向堂外走去，“小關將軍，隨我去王府抓人。”

　　“大司徒，你帶著這些大臣去新宮。自己有罪的，早點表奏，否則，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萬年長公主走了，大臣們面面相覷，驚惶不安。

　　“大司徒，這等大事，你為何不告訴我們?”寇準實在氣不過，拱手對張溫說道，“這下可好，你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罪責。朝廷四位上公，太傅死了，大司馬大將軍在大漠。你這位大司徒也要下獄，就剩下大司空支撐朝廷了。”

　　周忠低著頭，苦笑無語。

　　田豐大驚道:“大司空，你不會也知道這事吧?”

　　周忠點了點頭，指著崔烈、袁滂、丁宮三人道:“我們幾個都知道。”

　　當初，因為擔心走漏消息，讓萬年長公主知道這個事情，從而導致不可預知的麻煩，他們決定瞞住所有北疆重臣，因此包括蔡邕、鄭玄、管寧、邴原、王烈這些算是士人出身的北疆大臣都沒有告知，就不要說寇準、田豐、鍾繇、陳群這些李翊一手提拔起來的嫡系了。

　　田豐氣得一甩手，掉頭就走了。

　　寇準臉紅脖子粗，瞪大眼睛叫道:“諸位，你們怎麽這麽糊塗?這等大事，你們竟然……竟然……”

　　寇準一跺腳，也走了。

　　張溫長歎:“人算不如天算，大漢禍事不斷，中興無期啊。”

　　“該來的總要來。如果天意如此，人力豈能挽回?”崔烈拍拍身上的灰，不緊不慢地說道，“走吧，我們幾個都到廷尉府大牢去吧。雖然天塌下來了，但覺還是要睡，飯還是要吃啊。”

　　崔烈等人離開之後，就剩下幾個北疆出身的重臣了。

　　幾位大臣為了商議應對之策，沒有騎馬，改乘馬車了。

　　“雲長，你離開薊城大營的時候，可曾派出飛鴿傳書?”寇準轉頭問關羽道。

　　“我已經派出去了。”關羽說道，“我在信中把情況說得很嚴重，但大哥未必能及時趕回。但是就在前些天，才傳回消息，大哥剛剛抵達金微山(今阿爾泰山)東麓的河雲城(今吉爾吉斯湖一帶)，距離薊城萬裡之遙，就算是飛鴿傳書抵達河雲城，那也是十天之後了。然後大哥日夜兼程趕回，時間也已經到了九月。”

　　“我們幾個都在薊城，你就是告訴他薊城的天塌了，他也不會回來的。”田豐無奈地搖搖頭，“算了，不要指望主公回來了，我們自已想辦法吧。”

　　“暫時只有一個辦法，盡可能勸諫長公主，把這場風暴控制在一個適當的范圍內。”寇準說道，“長公主的目標其實是天子。但因為今天這事出在北疆人身上，所以鬧到最後，我們損失最大。我看，我們把這場風暴的方向稍稍轉一下，讓長公主把矛頭指向那些長安舊臣，這樣，我們的損失就小了。我們損失一小，河北自然也就安然無恙了。”

　　田豐、諸葛玄和關羽互相看看，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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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薊城在寇準、田豐、管寧和關羽等人的彈壓之下，終於是恢復了平靜。但是此時的北疆局面，已經全部改變。

　　天子被關進了禦書房， 閉門思過。

　　大司徒張溫、大司空周忠、大司農王允、宗正崔烈、少府袁滂、廷尉丁宮、大鴻臚士孫瑞等七位公卿被關進了廷尉府大牢。

　　皇親伏完、伏德和董承兩家老小全部被抓。僅陽安長公主一人幸免。

　　晉陽王家和祁縣王家，自家主王允以下，三百二十口全部入獄。馬家、楊家、崔家在朝官吏全部被捕。

　　長安舊臣淳於嘉、張喜、趙溫、趙謙、司馬防、馮碩、楊琦等三十多人被請進了廷尉府。

　　廷尉府一時人滿為患。

　　可以說，經此一役，朝廷的舊臣全部都陷進去了，就剩下李翊的嫡系得以幸免。然而，這麽多的人被抓，薊城朝廷也轉眼陷入癱瘓。

　　這個局面完全出乎萬年長公主的預料，她雖然有些懷疑是北疆人刻意打壓老臣，但是在搜查出來的鐵證面前，萬年長公主也說不出什麽。她沒想到想要對她不利的人這麽多，從洛陽和長安朝廷過來北疆的，竟然一個不落的全牽扯進去了。

　　萬年長公主傷心過度，一病不起。

　　朝政皆由太常蔡邕、光祿勳寇準、衛尉田豐、禦史中丞鍾繇和尚書令陳群五人暫領尚書事，全權處理。

　　聖旨急送大漠，請大司馬大將軍李翊急返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