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這天是中秋節之後,南陵國的第一次大朝會。
歷來勤勉的聖人,卻沒有如期出現在諸位大臣面前,代替聖人主持大朝會的是太子殿下。
散朝以後,內閣幾大員與以往一樣留了下來,前往禦書房商討國事。
今日太子特地點名留下兩位大臣,請他們暫時留下,隻說聖人有要事相商。
被點名留下的是禮部尚書蘇齡之和平安侯張翼慕。
蘇府與張府是姻親,蘇齡之長子之妻,也就是蘇茵之母,正是安平侯張翼慕的大妹妹,也就是說安平侯張翼慕是蘇茵的大舅舅。
只是平時蘇齡之與安平府之間的關系並不算特別融洽,兩府之間的聯絡也不多。
因此蘇茵自中秋節後那日瞞著府裡長輩跟了五公主進宮,且連續兩日夜不見回府的事,安平侯張翼慕並不知曉。
當蘇齡之得知蘇茵跟著五公主進宮的時候,已經是十六那日的晚上,蘇茵的母親見蘇茵一直沒見回府,拷問了一番蘇茵留在府裡做接應的貼身丫環,方知蘇茵偷偷地進了宮。
得知消息的蘇齡之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這兩天在府裡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卻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今日硬著頭皮來上朝,蘇齡之一直努力降低個人的存在感,可是主持大朝會的人由聖人變成太子的時候,蘇齡之不但沒有松口氣,心裡的那種大事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好不容易熬到大朝會結束,蘇齡之埋頭正準備腳底抹油開溜,不料卻被太子點了名。
最近南陵國並沒有什麽特別需要禮部出面的大事,此刻被點名留下,蘇齡之心裡完全可以肯定自個那不省事的孫女兒篤定又給他闖下禍了。
不由雙腿一軟,險些一頭栽倒在地,所幸站在他身邊的禮部侍郎伸手扶了他一把,才沒有在眾人面前獻醜。
跟著太子去禦書房的路上,蘇齡之的目光多次與張翼慕交匯,可惜張翼慕沒能給他一絲的提示,顯然安平侯並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內閣幾位大臣先被太子請進了禦書房,蘇齡之和張翼慕卻被留在了外面,陪著他們的只有一位面無表情的小太監。
緊閉的禦書房裡有著極佳的隔音效果,內力不錯的安平侯就算將所有的內力聚焦在聽力上,也無法聽到一絲的聲音。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齡之的心裡越發焦躁,張翼慕則顯得穩如泰山。
雖然蘇齡之比張翼慕長了一輩,可是兩人在年齡相差得並不多。
平日裡蘇齡之總表現出一種讀書人高高在上的姿態,尤讓張翼慕不喜,此刻不過是被太子留宮,面對焦躁不安的蘇齡之,自然在心裡對之嗤之以鼻。
安平侯府出了個張貴妃,在宮裡自然擁有眼線。
這幾天宮裡除了傳出惠妃替聖人生了個小皇子的喜訊,就是聖人的身體似乎有些欠佳的消息,並無其他額外的消息。
這兩個消息都在今日的大朝會上得到了證實,因此張翼慕對於今日被太子點名留下並沒有蘇齡之那般的忐忑和焦躁。
以前也不是沒有被聖人留下過,今日太子代聖人臨朝,太子被人與聖人留人又有何不同?
真不知蘇齡之如此焦躁不安為了哪樣?!
心裡有鬼的蘇齡之,從張翼慕那裡得不到提示,隻得轉向默默守在一旁的小太監,希望能從小太監的嘴裡套出些消息來。
悄悄湊近小太監,蘇齡之從袖袋裡拿出個荷包迅速塞到小太監手上:“這位公公,好面生,才來禦書房侍候?”
小太監似乎被蘇齡之的舉動給驚嚇到了,呆呆地看著手上多出來的荷包,半晌沒有什麽反應。
張翼慕不由撇了撇嘴,對蘇齡之向這樣一個呆笨的小太監套近乎很是無語,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蘇齡之,隻當消磨這無聊的等候時光。
半晌那小太監仿佛才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看,見禦書房外的侍衛都背對著他們,並沒有什麽人注意這邊的動靜。
唯一注意到兩個人的,就是看好戲一般看著他們的安平侯,見安平侯似乎對蘇齡之的舉動並無反感之意,反而抱著極大的興趣。
小太監這才松了口氣,動作極快地將荷包收進懷裡,抱著拂塵的手對著禦書房內一抱拳,壓低聲音道:“回蘇尚書的話,咱家得張總管的提挈,今日剛剛調來禦書房伺候。”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回答了蘇齡之的問題。
“原來在哪個宮伺候的?”見小太監收了荷包答了自個的問題,蘇齡之覺得打聽消息有門,繼續假裝閑聊,希望能從小太監那裡得到些蛛絲馬跡。
“回蘇尚書,此前在禦膳房專門負責給貴人們送膳食。”小太監十分實在,對蘇齡之的詢問有問必答且實話實說,只是一絲兒有用的消息都沒有。
蘇齡之正準備換個方式詢問,卻發現禦書房的門從裡面打開。
眼見著幾位內閣大臣如數退了出來,蘇齡之連忙往旁邊退了一步,重新在張翼慕身邊站穩。
幾位大臣從禦書房出來,不知是蘇齡之心裡有鬼,還是聖人或者太子與幾位大臣在禦書房裡商議的事兒確實與蘇齡之有關。
蘇齡之隻覺得幾位大臣落在自個身上的目光中,多了幾許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深長,令蘇齡之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心底又湧起了落荒而逃的念頭。
這種感覺已經許多年沒在蘇齡之身上出現過了,因此讓蘇瞪眼之尤其覺得難過。
不等蘇齡之有更多的想法,張德出現在禦書房門口,一揮手上的拂塵對蘇齡之和張翼慕道:“張侯爺、蘇大人,請!”
雖然蘇齡之年長,不過張翼慕身有爵位,自然以張翼慕為先。
張翼慕顯得十分從容,對著張德微笑頷首,率先進了禦書房。
這個時候蘇齡之就算有心退縮,卻已經失了先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張翼慕進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