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莫桑比克海峽的風浪和湍急的海流，僅僅只是一灣之隔的馬普托灣海面上卻是風平浪靜，因為海灣裡沒有清國海軍艦隊，英軍艦隊和補給船隊徑直停泊在距離清軍馬普托海防陣地十公裡開外的海面上。

排在前兩列的全部都是英吉利引以為傲的鐵甲艦，居中的旗艦‘蘇爾坦’號，是一艘前年才下水的戰列艦，排水量9693噸，長99米寬18米，蒸汽風帆混合動力，裝配有8門254毫米口徑前裝線膛炮和4門228毫米口徑的後裝線膛炮。

‘蘇爾坦’號配備的火力並非最強，左側排水量8455噸的‘君主’號戰列艦配備有四門305毫米口徑的前裝線膛炮、2門228毫米後裝線膛炮、10門152毫米的後裝線膛炮。

‘蘇爾坦’號之所以能作為旗艦，是因為噸位大，裝甲厚，設計理念先進，該艦的所有火炮都安置在艦體中間的一個長二十多米的裝甲炮組裡——中央炮組艦，明顯優於舷側火炮型鐵甲艦。

甲板上，南非遠征軍艦隊司令，海軍中將賀布舉著望遠鏡細細的觀察著對面的清軍海防陣地，盡管看不真切，但大致也能看出整個陣地規模不小，布局也甚是合理。

海軍少將，‘君主’號艦長亞瑟·胡德放下望遠鏡，道:“正常情況下，一般的海防陣地都需要花費幾年的時間修建，葡萄牙原本在馬普托根本就沒有什麽海防，而清軍從葡萄牙手裡買下馬普托也不過大半年時間，短短不過大半年時間，能有如此規模，也算不簡單了。”

賀布悶聲道:“清軍善於構築陣地，塹壕戰就是清軍最先用於實戰，廣州的虎門，上海的吳淞，天津的大沽口，都是一流的海防工事。”

亞瑟·胡德看了他一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英法西荷四國聯合出兵清國時，賀布就是海軍艦隊司令，天津一戰，聯合艦隊生生被清國海軍艦隊堵在渤海灣裡，最終導致四國在撤退無望之下，被逼通過談判結束戰爭，那一戰對於英法兩國來說都是不堪回首的屈辱，對於賀布來說，也是軍事生涯中極不光彩的一個汙點。

賀布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緩聲道:“清軍在馬普托經營時間太短，這個陣地與天津大沽口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頓了頓，他接著道:“清軍用兵狡詐陰狠，毫無紳士風度，不論什麽情況下都不要輕敵。”

微微點了點頭，亞瑟·胡德才道:“時間還早，是不是派幾艘戰艦去試探一下對方的火力部署。”

試探對方的火力部署這是必不可少的，賀布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比勒陀利亞的清軍都能擁有大口徑重炮，馬普托的重炮自然不可能少，木殼戰艦可能扛不住，讓‘前衛’號和‘艾伯特王子’號去試探一下吧。”

海岸上，清軍陣地，三號主炮台，看著兩艘鐵甲艦緩緩駛近，連長林洪生一臉的興奮，“還真是闊氣，居然用鐵甲艦前來試探。”說著，他轉頭看向營長宋德恆，“營長，咱們三門主炮集火，絕對能將這兩艘鐵疙瘩擊沉。”

宋德恆連望遠鏡都沒放下，徑直反問道:“你打過鐵甲艦?”

“沒有。”林洪生有些靦腆的道:“屬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鐵甲艦。”

“鐵甲艦那是那麽容易擊沉的。”宋德恆輕聲道:“裝甲厚度都在4—5個毫米，咱們這炮怕是有點玄，除非是放近了打。”

遲疑了下，林洪生才道:“咱們不是有特種炮彈?”

宋德恆放下望遠鏡翻了他一眼，道:“兩艘鐵甲艦，你就把家底都給人家抖落乾淨?後面怎麽打?做好各種準備，

等候命令。”說著，他從兜裡掏出一包香煙來，自個抽出一根點上之後，隨手將煙丟給了林洪生，“散一圈。”‘大力士’號排水量8971噸，身型龐大，是主力艦之一，‘前衛’號排水量6106噸，屬於中型戰艦，從望遠鏡裡看著兩艘鐵甲艦緩緩靠近，原本打算隱藏實力的湯灶生不由的有些動心，“老江，這兩艘應該都是主力戰艦，那艘大的肯定是。”

聽話語裡不自覺流露出的歡喜，江八巷皺了下眉頭，道:“你該不會是改主意了罷?”

“確實有些動心。”湯灶生道:“賀布居然派出主力戰艦來試探咱們火力，可真夠大氣的。”

“不派主力戰艦，又如何能試探出咱們的火力虛實?”江八巷不緊不慢的道:“你該不會遂他的意罷?”

略微沉吟，湯灶生才道:“如果咱們能夠擊沉一艘英軍主力戰艦，消息傳回國內，會不會振奮人心?”

“有什麽好振奮的?咱們海軍與英吉利交手，擊沉的英軍戰艦多了。”江八巷徑直道:“暫且不說能不能擊沉，咱們先說，如果擊沉了，會是什麽結果?一開戰，英軍就被擊沉兩艘主力艦，換了你，會不會急紅眼?

校長交代下來的任務是讓咱們堅守十天，保證馬普托十天之內不暹陷落，一開戰就激怒英軍，我不讚成。”

“還急了，我也就是那麽一說。”湯灶生笑道:“就照原定計劃，用幾發特種彈，將兩艘戰艦驚走，讓對方患得患失去。”

“大力士”號和“前衛”號兩艘戰列艦也沒敢靠的太近，在四千米外就緩緩停了下來，兩艘戰艦上的英軍並不知道，他們的速度一緩慢下來，清軍縱橫兩線的觀測員就在不斷的報告兩艦的位置。

這個時候的火炮沒有光學測距之類的，距離近的是采取直瞄法，象岸防炮這種重炮，射程太遠，直瞄法自然難以奏效，南洋海軍則是使用的笨法子，在陣地設置縱橫刻度線，根據匯報的刻度，就能準確的計算出戰艦的距離，從而向火炮發出射擊諸元。

這法子是在虎門炮台最先用於實戰，效果好的驚人，也因此進一步法子推廣來，不過，這也隻局限於內河和海灣，在大海上就不起作用了。

“嘀鈴鈴”清脆的電話鈴聲在三號主炮台後下方的彈藥儲備室裡響起，通訊聯絡兵連忙上前拿起話筒，“我是三號。”

“特種彈裝填！仰角六，方向左15。”

三號炮位，“報告，裝填完畢！”

“報告，瞄準完畢！”

“開炮！”

海面上，“大力士”號剛剛停穩，炮兵們正忙碌著裝填炮彈，調轉炮口，所有的炮擊諸元都還沒定下來，就聽的“轟！”的一聲沉悶的炮聲，戰艦上所有的英軍軍官都是一愣，這就開炮了?

“轟轟轟”炮聲接連響起，見這情形，兩艘戰艦上的英軍官兵心裡都有些不屑，二百年來，英吉利海軍一直秉承著近距離開炮的戰術，盡管現在重炮的射程越來越遠，但遠的同時火炮的命中率也就越低，象這種四千米開外的距離，即便是一瞄再瞄，要想準確命中也的看運氣，他們戰艦才看看停穩下來，清軍就迫不及待的開炮，他們心裡自然是很有幾分瞧不起。

還不等英軍官兵的優越感爆棚，戰艦一震，隨即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甲板上頓時火光衝天，不等他們從驚愕中回國神來，又是一發炮彈落在附近的海面，爆炸騰起的海浪讓戰艦一傾，緊接著，又是幾發炮彈呼嘯而來，打的極為精準，甲板和船舷連接被擊中三發，落空的炮彈也都在附近海面。

艦上毫無準備的官兵頓時傷亡慘重，更令他們驚駭的是，炮彈不僅爆炸力驚人而且爆炸後會產生大火，形成的火焰會像水一般四散流動，另外，爆炸後產生的煙霧也不是白色的而是黃色的煙霧。

目睹這這一切的艦上官兵都驚恐不已，這是清國新發明出來的炮彈?這是什麽炮彈?

“前衛”號的情況與“大力士”號差不多，甲板和船舷上各中彈兩枚，傷亡也是慘不忍睹，值得慶幸的是，鍋爐沒有受損，兩艘戰艦哪裡還敢停留，連忙開足馬力回撤，以清軍如此之高的命中率，再來一輪炮擊，指不定連回撤的機會都沒有！

後方海面，一直密切關注著戰況的英吉利海軍官兵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兩艘鐵甲艦的慘況令的他們一個個都心生怯意，清軍重炮超高的命中率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四千米的距離，命中率居然能如此之高，這仗怎麽打?更何況清軍用的是什麽炮彈?鐵甲艦的鋼鐵甲板上都能燃起大火，木殼的風帆戰艦會被燒成什麽樣子?

旗艦‘蘇爾坦’號上，賀布有些失神的望著兩艘火光熊熊狼狽回逃的戰艦，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是去試探一下清軍的火力，結果一炮未發，就被清軍一輪炮擊打的慘不忍睹，值得慶幸的是派去的是兩艘鐵甲艦，要是木殼風帆戰艦，就這火勢，想救都來不及。

亞瑟·胡德同樣是一臉的震驚，一直以來，他都沒將清國海軍放在眼裡，盡管兩次東征失敗，在他看來，也完全是統帥無能，清國近代意義的海軍創建才多少年，豈能是縱橫海洋二百年的大英帝國海軍的對手?陸軍可以速成，海軍卻是必須依靠積累的！

但眼前這一幕卻是無比真實的告訴他，海軍似乎也可以速成，才創建三十年的清國海軍已經有了抗衡大英海軍的資本！

良久，他才開口道:“清國海軍的火炮命中率為什麽會那麽高?”

“應該是火炮瞄準技術取得了重大突破。”賀布沉聲道:“自動機槍，火炮瞄準技術，還有新式火藥，清國在軍工的研發上已經超越了我們。”說著，他掉轉頭回到到官艙，心裡卻琢磨著，這仗該怎麽打?

“大力士”號和“前衛”號兩艘鐵甲艦一個照面就被打的狼狽逃竄，不僅是震住了英吉利海軍官兵，在清軍陣地側後方觀戰的美國人和俄國人也是一臉的震驚，不過，在震驚之余，他們心裡也是暗自慶幸，還好，他們不是清國的敵人，而是盟友。

望著兩艘快速回撤的鐵甲艦，湯灶生則是滿臉遺憾的神情，放下望遠鏡，他才道:“這特種彈威力果然是驚人，就算不能洞穿鋼甲，如此威力，也足以對鐵甲艦構成致命的威脅，一門178毫米口徑的岸防炮就能對付英軍一艘主力艦！”

江八巷看了他一眼， 當頭澆了他一盆冷水，“別忘了，咱們的特種彈並不多。”

“真要是特種彈充足，你也不會擔心守不住了。”湯灶生搶白了他一句，轉過身又舉起了望遠鏡，特種彈威力是大，但不能長時間儲存，而且危險性也高，海軍戰艦都不敢隨艦攜帶，而給馬普托運送特種彈的運輸船在途中爆炸了一艘，導致了特種彈的嚴重不足。

“有什麽好看的。”江八巷嘀咕了一句，才道:“對於英軍來說，這無異於是當頭一棒，最好他們能多拖延幾天。”

海面上，冒著濃煙的“大力士”號和“前衛”號兩艘鐵甲艦開足馬力逃出了兩海裡，才放慢速度，漸漸停了下來，艦上的官兵經過好一通忙碌之後也終於將艦上的大火撲滅，戰艦上到處都是被燒的焦黑的官兵屍體，被炮彈擊中的鋼鐵甲板已被嚴重燒變形。

英軍旗艦‘蘇爾坦’號官艙，賀布叼著煙鬥站在舷窗邊望著兩艘緩緩歸來的鐵甲艦，心裡長松了口氣，清軍的新式炮彈盡管厲害，但終究無法擊沉鐵甲艦，只要知道了清軍這種炮彈的的情況，還是能夠防范的，雖然說這一次試探，有些狼狽，但還是值得的。

只不過，對於清軍陣地的火力部署卻是沒能摸清楚，方才清軍陣地只有十多而十門火炮開火，很顯然，清軍是有所保留的，沒有完全暴露他們的火力，接下來，這一戰該如何打?

直接用大口徑艦炮進行密集型的轟擊?眼下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不過，得防備著清軍也擁有大口徑重炮，想到清軍那超高的炮擊命中率，他心裡也有些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