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和皇上與他一道巡視西北?易知足有些愕然的看著坐在他下首的肅順,他壓根沒想到,巡視西北居然也會橫生枝節,之所以去電著肅順、伍長青一道隨行,目的是讓朝廷引起對西北的高度重視。
再一個,有兩個協理大臣隨行,也會讓西北兩省各族感受到朝廷的重視,而且肅順還是內定下任總理大臣,誰知道皇太后和小皇帝會來湊熱鬧。
沉吟了下,他才道:“皇上今年才十歲罷?適合巡視西北?”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肅順謹慎的道:“再說了,皇太后和皇上禦駕西巡,不更能彰顯朝廷對西北的重視?”
“雨亭兄應該知道,我素來不喜歡那些繁文縟節。”易知足語氣很是平淡,雖說是虛君立憲,但皇帝在名義上畢竟還是大清帝國至高無上的君主,他不過是一個藩王的身份,與皇太后和小皇帝一同巡視,還不的鬱悶之極!
“不過是一道巡視而已,又不必日日請安陛見。”肅順訕笑著道:“虛君立憲之後,很多繁文縟節已大幅削減,國城兄大可不必在意。”
頓了頓,他徑直道:“醇親王在盛京肆意妄為,朝野上下多有猜疑非議,此番若是國城兄與皇太后和皇上一同巡視西北,亦可堵天下悠悠之口。”
這是什麽爛借口?醇親王的下場已經表明了朝廷的態度,還能有什麽猜疑和非議?易知足看著他沒吭聲,這是擔心元奇不依不饒,秋後算帳?按理也不至於,他同意醇親王奕譞出洋,就已經表明了不再追究。
對方的目的應該就只是一個,借著與他一道巡視西北,提升皇帝的存在感和增加政治影響力,這就好比是過氣的明星找機會與當紅明星參與活動,目的是蹭熱度,提升人氣。
見他不吭聲,趙烈文開口道:“北方各省旱情初緩,山西依然大旱如故,大掌櫃不欲折騰出太大的動靜,原本是打算微服前往西北,若是皇太后和皇上同行,必然是大費周章,所費不菲。”
肅順連忙道:“如今是虛君立憲,皇太后和皇上出巡,不必象以往那般聲勢浩大,完全可以輕車簡從。”
易知足緩聲道:“若是輕車簡從,豈非是有損皇帝的威儀?”
肅順頓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心裡暗自埋怨奕?多事,明擺著是兩頭不討好的事情,瞎起什麽勁?
“雨亭兄一路舟車勞頓,先去歇息一下罷。”易知足緩聲道,說著便端起茶杯。
聽的這話,肅順心裡一喜,暗道有戲,既然沒有明確拒絕,就說明還有機會,當即便起身告辭,待其離開,趙烈文便道:“大掌櫃可是有些心動?”
點了一支香煙,緩緩抽了一口,易知足才道:“皇太后和小皇帝既然能放下身段死乞白賴的跟隨巡視西北,咱們又何必拒人於千裡之外,就當是給他們吃顆定心丸罷。還有,左宗棠、馮仁軒主政西北的時間太長,也該挪挪了。”
這是對左宗棠和馮仁軒起疑心了?趙烈文沒敢多問,轉而道:“既是如此,大掌櫃也得有自己的專列和衛隊。”
易知足點了點頭,“給上海去電,另外,請夫人一同前來。”
英吉利,倫敦,威斯敏斯特區,唐寧街10號,首相官邸。
外交大臣索爾茲伯裡侯爵快步走進首相迪斯雷利寬大的辦公室,呈上一份電報,道:“北京來電,清國皇太后和皇帝與鎮南王易知足巡視中亞。”
巡視中亞?迪斯雷利皺了下眉頭,看過電報之後,他沉吟著道:“易知足為什麽突然巡視中亞?歐亞大鐵路全線通車不是還需要兩年?”
索爾茲伯裡道:“我想,這應該是清國要大力開發中亞的一個積極信號。”
清國大力開發中亞對於英吉利來說不是什麽好消息,這意味著清國可以通過鐵路加強與俄國、波斯甚至是奧斯曼的經濟往來,會嚴重影響英吉利在奧斯曼和波斯的利益。
更令迪斯雷利憂心的是俄國,清俄兩國關系的進一步密切,必然會促進俄國快速發展。俄國素來野心勃勃,而且東歐平原又是進入歐洲的黃金大道,一旦俄國得以迅速發展,必然會對整個歐洲構成嚴重的威脅,這是一個比德意志更令人頭痛的對手!
“閣下,歐亞大鐵路的開通對歐洲各國威脅最大的不是我國,而是德意志。”索爾茲伯裡緩聲道:“一旦俄國強大起來,德意志將直接面對來自俄國的威脅。”
迪斯累利眉頭一揚,“你是說挑撥德俄之間的關系?”
“有清國協調,要想挑撥德俄之間的關系可能性不大。”索爾茲伯裡道:“我認為,這個消息,可能會促使德意志鋌而走險。”
迪斯累利神情頓時嚴肅起來,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對於德意志來說,最危險的敵人就是法國和俄國,因為普法戰爭的緣故,德法兩國已經是不可調和的矛盾。
而俄國則是德意志在歐洲擴張的最大對手,同樣的德意志也是俄國在歐洲擴張的絆腳石,一旦俄國強大起來,德意志就有可能面臨兩面夾擊的危險!
德意志在意識到俄國會因為清俄鐵路的開通而快速強大起來,必然不會坐視,極有可能會乘著俄國強大起來之前,先極力削弱法蘭西,應該說是削弱英法兩國,因為英吉利不可能坐視德意志打殘法蘭西!
“還有個消息。”索爾茲伯裡接著道:“上海來電,德意志擬在上海債券市場發行二千萬英鎊的國債。我詢問了下,德意志國內銀行也在大規模抽調資金......。”
德意志需要如此多資金做什麽?迪斯累利心裡一沉,之前的擔憂似乎已經變成了事實,“德意志在向清國采購軍火?”
索爾茲伯裡點了點頭,“應該是大舉購買戰艦和魚雷、潛艇。”頓了頓,他接著道:“我認為,易知足巡視西北,應該是逼迫德意志鋌而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