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證券交易所大廳。
一大早,交易所大門外就匯集了無數形形色色的股民,隨著開盤時間的臨近,聚集在大門外的人群越來越多,臨時抽調來的巡警努力的維持著秩序,不讓人群影響馬路上的交通。
自打馬普托海戰大捷的消息傳開之後,股市就強勁反彈,待的朝廷的談判團抵達上海與五國展開談判,零零碎碎的透露出來一些談判內幕消息之後,股市猶如打了雞血似的一路瘋漲。
這種情況下,所有人都將手裡的股票捂的死死的,不願拋售,這就導致股指節節攀高,但交易量卻是低的可憐,因為市場彌漫著濃厚的惜售情緒,看著股指不斷攀升,無數急於進場的投機者只能是望天興歎。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這兩天,居然出現了拋售的情況,不少次新股開始斷斷續續的拋出數量不等的股票,盡管量不大,但卻在持續的拋,這一情況直接點燃了股民的激情。
誰都知道,這個時候只要能夠有機會吃進股票,那就是穩賺不賠,盡管現在的股指已經處於較高的位置,但距離股民們對於股市的預期仍然十分遙遠。
經歷了股市數十年風風雨雨的洗禮,股民們都清楚的知道,每一場大勝之後股市都必然會創下一個新高,況且,稍有點眼力勁的都已經意識到,大清的工業即將迎來一個快速發展的黃金時期,對於股民來說,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金融投資時代!
早早趕來的股民們目的很明確,就是希望能夠盡早的搶購到股票,哪怕是能夠早一分鍾,那都意味著不菲的收益。
相比起氣氛火爆的股市交易大廳,一大早的蘇州河公園卻是顯的頗為冷清,六十出頭,身材高大,精神矍鑠的馬有興結束了晨練之後,輕車熟路的來到臨河的一個小亭,他是元奇自行車廠的退休的工人,五級鉗工,退休之後每個月都還有八塊大洋。
亭子裡早就聚集了幾個老頭和老太,都是退休工人,一見馬大興過來,便忙著招呼,“老馬今兒可是來的遲了,趕緊的,早點都快涼了。”
早點是幾個相熟的老頭老太輪流做東,馬有興自是不客氣,就著小米粥狼吞虎咽的吃了四個包子,這才一抹嘴,大著嗓門明知故問道:“今兒怎的到的那麽齊?有活動?”
“不是有活動,是有事。”一個老頭搶先道:“汽車廠你知道吧,招聘退休的五級以上鉗工,工錢不低,月薪十塊大洋。”
馬有興眼中明顯閃過一抹喜色,幹了大半輩子鉗工,想到有機會重新到熟悉的車間操弄那些熟悉的工具擺弄那些機器,他明顯有幾分興趣,不過,他眼中的那抹喜色很快又暗淡下去,輕歎了聲,道他才:“老胳膊老腿的,加上這眼神也不好,還是算了。”
“怎麽樣?我就說老馬不會去。”一個老頭笑道:“一個月十塊大洋,咱老馬可瞧不上眼。”
一個紡織廠退休的老太接著道:“馬師傅,這兩天有不少股票連續拋售,雖然數量不大,但一直陸陸續續的在拋售,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出手?”
聽的這話,一幫老頭老太都盯著馬有興,工廠工人炒股一開始是完全被動的,是出於響應號召支持元奇,到的後來則是嘗到了甜頭,自發的開始炒股,並且形成了風潮,他們這一代的工人不少都熱衷於炒股。
馬有興在工廠上過夜校,身為五級鉗工本身在工廠也有些威信,平素裡也喜歡讀報,關心時事,而且喜歡發表一些股評,難得的是眼光很準,一幫老頭老太跟著他炒股可沒少賺錢,象這次的股市,老馬就讓他們在低位時大膽吃進,如今一個個都算是小賺了一筆。
“說了多少次了。”馬有興老氣橫秋的道:“咱們不是專業的經紀公司經紀人,消息也不靈通,炒股要想賺錢,就把握住一條,低買高賣。”
“這道理誰不懂?”老太嘀咕著道:“我是問現在賣,虧不虧?”
“虧?”馬有興提高聲音道:“你們現在基本都是翻了一番罷,怎麽可能虧?”
有人插話道:“瞧這勢頭,怕是還會繼續漲。”
“現在的價位還沒突破前期高點,更別說創新高。”馬有興緩聲道:“這種情況下,按理說,很少會有人拋出手裡的股票,出現這個情況,只有一個可能,元奇在拋售手裡的股票。
大家都知道,每次股市大跌暴跌,元奇為了穩定股市都會托盤,反彈之後,又會拋售,這種情況已經出現幾次了,不足為奇。
當然,如果你們擔心,也可以落袋為安,畢竟也賺了不少,我們炒股,永遠不可能賣到最高價,見好就收也未嘗不是好事。”
一老頭追問道:“元奇為什麽每次反彈之後就迫不及待的拋售手裡的股票?”
馬有興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怎麽不問問,元奇為什麽給已經退休的我們發工錢?”
元奇名下工廠實行的退休制度和退休金的發放,這在全世界都是沒有先例的,只要進入元奇,就可以保證一生無憂,這是元奇名下廠礦企業的工人和職員最為自豪的,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元奇為什麽如此做?
馬有興也沒指望對方能答的上來,直接道:“元奇是為了賺錢,但也不全是為了賺錢,否則也不會實行退休制度和發放退休金,同樣的,元奇創辦股市,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發展工業籌措資金,所以元奇會在股市危險時托盤,會在反彈後拋售股票。”
頓了頓,他接著道:“這幾年北方大旱,元奇賑災力度很大,今年以來旱情得以緩解,但又爆發南非戰爭,大家都應該知道,元奇的資金應該很緊張。
以我估猜,元奇這次拋售的數量應該不會小,對於股市應該會有衝擊,不過,這個衝擊應該不大,時間也不會長,依照往年的經驗來看,這次大勝五國聯軍,再也沒人敢覬覦德蘭士瓦金礦,應該是會創新高的。”
南非高原,德蘭士瓦,約翰內斯堡。
隨著歐洲五國與清國在上海正式展開談判的消息傳來之後,約翰內斯堡的氣氛發生了很明顯的變化,城內的居民不論是商人還是礦工,不論是清人還是布爾人、黑人的腰杆都明顯直了許多,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而駐守約翰內斯堡的法奧聯軍士氣明顯低落,在不知不覺中對城內的居民態度也大為改善,即便是黑人礦工的待遇也得到明顯的改善。
聯軍司令部,一個參謀快步走進作戰室稟報道:“城外發現大隊布爾人騎兵。”
對於布爾人騎兵,聯軍司令法軍中將費德爾布並未放在心裡,略微沉吟,他才問道:“沒有發現清軍的旗號?”
“沒有。”
“密切關注,發現清軍,馬上報。”費德爾布說著略微一頓,接著道:“傳令,各部做好撤離準備。”
布爾人騎兵一般是不會出現在約翰內斯堡城外的,既然來了,就說明清軍也應該快到了,仗是不可能打了,除非是上海的談判談崩了,但出現那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小,明擺著的,這長戰爭不論是歐洲五國還是清國都不想繼續打下去了,而且也實在是沒有打下去的必要。
不可能繼續打下去,那麽清軍和布爾人騎兵的出現,就是逼迫他們撤離約翰內斯堡,他倒是想先行撤退,不過,思慮再三,還是不敢,天知道布爾人入城之後會不會進行洗劫擄掠,然後讓他們來背黑鍋,他們如今可承受不住清軍的怒火。
城外,身著一身迷彩服的保羅斯克魯格舉著望遠鏡觀察著約翰內斯堡,清軍兩個團的兵力正快速向約翰內斯堡挺進,他在獲得消息後,率領大隊騎兵先一步趕到,目的就是看有沒有機會先一步接管約翰內斯堡。
前幾日,總統比勒陀利烏斯給元奇去電,要求允許布爾人參與談判,並希望能夠乘機收復金伯利,元奇的複只有輕飄飄的六個字,“不要節外生枝。”
這不是無視,而是藐視!是壓根沒考慮德蘭士瓦的利益,壓根沒將德蘭士瓦當事!這場戰爭是以歐洲五國悍然入侵挑起的,而且戰爭是在德蘭士瓦的國土上爆發,並且給德蘭士瓦造成了巨大的難以估算的損失,然而關於這場戰爭的談判,德蘭士瓦卻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他實在是出離了憤怒。
盡管心裡憤怒,但看著城外構築嚴密的戰壕,看著嚴陣以待的法奧聯軍,他不敢有絲毫的衝動,真要發起攻擊,會帶來無法估量的傷亡。
沉默了一陣,他才沉聲道:“派人進城,就說戰爭已經結束,我們不希望再進行無謂的戰鬥,也不希望出現更多的傷亡,勒令他們一天之內主動撤離約翰內斯堡。”
對於布爾人的威脅,費德爾布一點也沒放在眼裡,馬上就給予了複,“我們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也沒接到停戰的命令。”
看到複,克魯格臉色異常難看,卻始終不敢向約翰內斯堡發起進攻,布爾人同樣承受不起巨大的傷亡!
三天后,馮子才才率領一旅兵馬姍姍抵達約翰內斯堡,清軍的到來,費德爾布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主動派遣了聯絡官出城,誠懇邀請馮子才入城商議。
馮子才自然不會擔心對方會有什麽陰謀,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帶了一個警衛連大搖大擺的進了城。
馮子才入城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城內居民夾道歡迎,歡呼聲一波接著一波,為防出現意外,費德爾布不得不派出大量的部隊沿途保護,他甚至有些後悔邀請對方入城,若是對方在城內有個什麽意外,他無法想象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費德爾布穿著軍禮服帶著一幫軍官依照禮儀在司令部外迎接,雙方見面禮貌的客套寒暄一番之後才進入司令部所在院子,進屋落在,奉上茶水之後,馮子才關切的道:“我想知道城內的居民以及礦工的傷亡情況。”
見他開口就問城內居民傷亡情況,費德爾布不由的暗自慶幸,連忙道:“馮將軍放心,聯軍入城並未遭到任何抵抗,而且我們軍紀嚴明,並未濫殺無辜,城內居民的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馮子才進城時就一路留意,城內建築幾乎沒有遭到破壞,想來應該是沒有遭到抵抗的原因,當然,要說沒有傷亡也是不可能的,只要沒有大規模的屠殺,他也不會進行追究也無法追究。
費德爾布接著道:“接管約翰內斯堡以來,金礦所產的黃金,我已下令盡數封存,隨時可以進行交接,不過,必須保證我軍安全的撤馬弗京。”
實則,費德爾布一直不敢主動撤離,就是擔心遭到布爾人和清軍的攔截,與其他城市不同,約翰內斯堡是每天都在出產黃金,他若擅自撤退,肯定會遭遇攔截,況且,他也清楚,這批黃金他們帶不走, 就算帶走了,也會面臨清國的巨額索賠,實在是犯不著。
馮子才看了他一眼,緩聲道:“可以保證貴軍安全撤馬弗京,不過,我需要兩天時間進行調查了解城內的情況。”
“我們可以等待兩天時間。”費德爾布一臉的坦然,法奧聯軍在城內並沒有多大的惡行,雖然免不了出現搶劫和強奸等惡行,但確實沒有進行屠殺,因為礦井需要大量的礦工。
另外,對於東方人,他是刻意下令不得濫殺和虐待,因為他很清楚清軍的戰力有多強橫,不希望因為士兵的暴行激發清軍的憤怒。
馮子才看了他一眼,道:“聽說比勒陀利亞損毀的十分嚴重。”
“對此,我深感遺憾。”費德爾布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我們攻打比勒陀利亞時,布爾人進行了頑強的抵抗。”頓了頓,他接著道:“我國也為此付出了五千萬英鎊的戰爭賠款,我希望貴軍能夠約束布爾人的報復。”
馮子才緩緩點了點頭,“放心,我們會盡量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