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光墉可沒易知足那麽大的氣魄,雖然身處遠在數萬裡之遙的上海,他依然能夠通過電報感受得到紐約黃金市場的狂熱,他很清楚,紐約的金價在隨後的幾天會瘋狂的上漲,而每漲一個百分點,就意味著數十萬美元的利潤,他不甘心拱手送出數百萬的利潤。。。
略微沉‘吟’,他才開口道:“能否推遲兩天拋售,如今的紐約黃金市場跟風做多的不少,但是做空的更多,他們都在咬牙苦苦的支撐,一旦金價站上一百四十以上,他們必然會被‘逼’買多平倉,那時再拋也不算遲。”
黑‘色’星期五!易知足只知道黃金崩盤是在星期五,但究竟是這個星期五還是下個星期五?他並不能確定,他只是從黃金目前的價位判斷應該是就是這個星期五,畢竟聯邦政fǔ不可能反應如此遲鈍。
對於胡光墉的心思他也清楚,這畢竟是一場堪稱經典的實戰戰例,對方希望能有一個堪稱華麗的戰績,這也是人之常情,默然半晌,他才開口道:“再多給一天時間,三天,三天時間,星期四收盤之前,必須全部拋掉,這是命令!”
多給一天時間就意味著上百萬甚至是數百萬的利潤!胡光墉暗松了口氣,道:“屬下這就去傳達大掌櫃的命令。”
紐約,元奇分行。
馮志高看著手中的加密電報,第一個反應就是電報出錯了,在漲勢如此瘋狂的情況下出貨,這得損失多少利潤?很快他就冷靜下來,這種加密電報不可能出錯,這或許正是易知足與眾不同的地方,元奇之所以能屢屢創造奇跡或許就是因為這份謹慎和不貪婪。
隨著菲斯克公開,瘋狂的,肆無忌憚的,不計成本的大額吃進,隨著金價再度強勢反彈,不只是紐約,整個美利堅從‘波’士頓到舊金山,人們都在熱烈的談論黃金,黃金成了唯一的話題!
星期二,紐約黃金的價格再次出現劇烈‘波’動,但始終沒有突破一百四十美元關口,最終以一百三十七點七五收盤,漲幅不大,但‘交’易量卻是放大不少,突破一億美元。
馮志高在當天拋出了五百萬黃金合同之後就收手,憑借著這些年積累的經驗,他預感到金價明後兩天必然會迎來一‘波’猛烈的上漲,只要金價能夠穩穩站上一百四十美元大關,將會‘逼’迫無數的做空者買多平倉,當然,前提是不出現意外——政fǔ出手乾預,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政fǔ似乎沒有絲毫乾預的意思。
華爾街不少經紀行和資深的投機商都做出了類似的判斷,膽大跟風做多的興高采烈,而做空的則如驚弓之鳥,惶恐不安,一個個都在琢磨著是追加保證金誓死做空抵抗到底,還是買多平倉。
星期三,對於做空者而言,無疑是最為灰暗的一天,一開盤,菲斯克的經紀行就以一往無前的霸道姿態橫掃黃金‘交’易所,不計數額的吃進所有出售的黃金,趾高氣揚的菲斯克竟然親自現身‘交’易大廳,鼓吹他的‘黃金集團’並公然宣稱總統及其夫人以及白宮高官政要都參與其中,並向所有的賣空‘交’易商發出黑‘色’警告——賣空的清算日即將到來!
沒有人質疑菲斯克說的總統及其夫人以及白宮高官政要都參與黃金投機,自南北戰爭結束以來,美利堅權錢勾結,貪腐盛行,早已是廣為人知,鐵路修建款項一本被承包的公司和各極官員貪汙瓜分,政fǔ大樓預算超出四十倍,並且成為爛尾樓,這都是人盡皆知之事。
四十張椅子,三張桌子,一十七萬美元,一張寒暑表七千五百美元,
也都是民眾耳熟能詳的事情,菲斯克宣稱總統及其夫人以及白宮高官政要都參與黃金投機,沒有人質疑,反而覺的理所應當。菲斯克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背後沒有高官政要支持,怎麽敢如此瘋狂?菲斯克的瘋狂讓整個華爾街為之沸騰,做多者欣喜如狂,買空者如喪考妣,金價迅速攀升,由一百三十七點七五直接漲到一百四十一點五,這是一個令所有做空者絕望的價格。
急速攀升的金價,高到令人心驚窒息的高倍杠杆,令整個華爾街為之瘋狂,這等於是在撿錢!不,應該說搶錢更為貼切!無數人傾盡所有以最高的杠杆倍數義無反顧的殺入黃金‘交’易大廳,這一刻,黃金‘交’易大廳在所有人眼裡都是通向天堂的路口。
這一天,紐約黃金‘交’易所創下了有史以來最高的成‘交’量,達到了竟然的二點八億美元。這一天,整個華爾街的目光都聚集在黃金‘交’易大廳。
這一天,馮志高患得患失的拋出了一千萬美元的黃金,三天時間必須全部拋掉手中的黃金,留給他的時間只有明天一天了,他心裡很清楚明天的金價還會繼續攀升。
星期四,威廉街上的紐約黃金‘交’易所還沒到開盤的時間就已經擠滿了狂歡的人群,瘋狂的金價刺‘激’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齊聲高呼著“金子!金子!”
開盤不到一個小時,金價就從一百四十一點五美元上漲到一百四十三美元,整個‘交’易大廳都陷入了一片瘋狂,看著黃金價格指示器上的指針不斷的上升,買多者‘激’動的狂呼‘亂’叫,賣空者最後一絲僥幸也被擊的粉碎,紛紛爭搶著買多平倉。
當金價高達一百四十五美元,馮志高開始不慌不忙的將手中所有的黃金全部拋了出去,一身輕松的他刻意趕往黃金‘交’易大廳現場感受大廳裡的瘋狂氣氛。
上海,鎮南王府,長樂書屋。
胡光墉捏著一份電報快步走進房間,一臉輕松的道:“全部拋完,一盎司都沒留,粗步估算,兩‘波’利潤約有八百萬美元。”說到這裡,他有些遺憾的道:“如果再脫一天,利潤絕對過千萬。”
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這種心態可不是莊家的心態,莊家永遠不會追求最高點。”
“大掌櫃的訓誨,屬下一直銘記於心。”胡光墉說著試探道:“每天聯邦政fǔ會出手乾預?”
“他們都昏了頭了。”易知足緩聲道:“聯邦政fǔ怎麽可能讓他們壟斷黃金?這不是豬‘肉’,不是糧食,也不是棉‘花’,黃金是世界法定貨幣,就算格蘭特參與投機,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沉‘吟’了下,胡光墉才道:“金價上漲,綠鈔貶值,對於美利堅的出口貿易,確實是有一定的好處也利於刺‘激’美利堅的經濟。”
“是有一定的好處,但必須控制在一定的幅度之內,否則就是一場災難。”易知足不急不緩的說道:“拭目以待吧。”
胡光墉笑道:“咱們現在只能看熱鬧了。”
紐約,華爾街。
星期五,一大早,威廉街上的紐約黃金‘交’易所大‘門’外就聚集了不少心急的投機商,熱切的議論著今天的黃金會漲到什麽程度,會不會突破一百五十美元,至於來自白宮的乾預,已經沒人討論了,黃金市場瘋狂到這個地步,都不見動靜,所有人都堅信,總統和夫人以及白宮的高官政要都參與了這場黃金投機。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交’易所大‘門’外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跟昨天一樣,開盤時間快到的時候,大‘門’外再度響起了狂熱的,瘋狂的呼聲,“金子!金子!”
十點,開盤之後,黃金‘交’易大廳再度上演了瘋狂的一幕,金價一路攀升,僅僅半個小時時間,金價就迅速站上一百五十美元的高位,黃金像時鍾一樣指示每時每刻黃金價格的指針,神經質似地上下顫動,力圖跟上黃金價格的變化,而在其他大小城市的黃金價格指示器的指針這一刻都不堪重負——失靈了!這是因為電報報務員們忙不迭地發送市場消息,使得這些電線因超負荷而溶化或被燒斷。
看著高達一百五美元的高價,前來看熱鬧的馮志高心裡泛起一股苦澀,預料到今天會更瘋狂,卻沒想到竟然會瘋狂到這個地步,如果不是下命令三天之內必須拋掉手中所有的黃金,他絕對不會如此心急。
他絕對想不到,此時此刻,這場黃金投機的策劃者——古爾德正命令手下的經紀行拋售手中的黃金,‘精’明的他同樣嗅到了危險。
整個‘交’易大廳已經陷入了極度的瘋狂,因為金價依然不斷的在上漲,一百五十一,一百五十二,一百五十三,這一刻,整個華爾街都處於停擺狀態,整個華爾街的金融活動唯有黃金‘交’易!股市、銀行的資金幾乎都湧向了黃金‘交’易市場。
十一點半,金價站上了一百五十八美元。
十一點四十,金價突破一百六十美元大關。
馮志高目瞪口呆的看著面前的黃金價格指示器,心裡隱隱作痛,一百六十美元!數百萬的利潤就這麽從他的指縫裡漏掉了!
十一點四十五,金價再次上升到了一百六十二美元。
看著黃金價格指示器的指針,馮志高果斷轉身往外擠,他擔心再在這裡呆下去,受不了這個刺‘激’,不到兩個小時金價就漲了十多美元,太瘋狂了,瘋狂到了他難以承受的地步!
在一片狂熱的瘋狂的嘶啞的叫喊聲中,馮志高艱難的擠到了大‘門’口,就在他踏出‘交’易大廳大‘門’的一瞬間,充斥著各樣叫喊聲的‘交’易大廳突兀的安靜下來,這一詭異的變化令的他一瞬間有些茫然,什麽情況?見的周圍的人都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的神情,他迅速的轉過身來。
黃金價格指示器的指針正正的指向一百四十美元。
怎麽可能,是不是指示器的指針失靈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馮志高頓時就反應過來,金價跌了!
不是黃金指示器的指針失靈,金價確確實實的跌了!短短幾分鍾,金價又迅速從一百四十美元跌到一百三十五美元,跌速之快遠遠超過了上漲!
很快,就有消息傳開,一直沉默的白宮突然向紐約財政部發出電報,宣布拋售儲備黃金以平衡金價!
馮志高不知道該怎樣來形容自己這一刻的心情,只有親身經歷了今天上午這瘋狂的一幕,只有親眼見證從瘋狂走向毀滅,只是幾秒鍾,最多幾分鍾的時間,才能真正體會作為元奇大掌櫃易知足的決定是多麽的英明!
整個華爾街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一場盛大的狂歡之後留下了只是滿地狼藉!
上海,鎮南王府, 長樂書屋。
“金價跌了,幾分鍾內從最高的一百六十二美元跌到一百三十五美元。”胡光墉兩眼放光的看著易知足,盡管強行壓製,但語氣裡依然帶著興奮,“因為擔心‘混’‘亂’引發失控,‘交’易所被迫宣布暫時關閉。”
易知足點了點頭,語氣平淡的道:“紐約爆發的這場黃金投機,對於我們有很大的啟迪,要進行深刻的剖析和總結。”說到這裡,他瞥了對方一眼,道:“雪岩認為有哪些教訓我們應該吸取?”
這是考核?胡光墉沉‘吟’了一陣才道:“紐約這場黃金投機說明三個問題,一是制度缺陷,黃金和綠鈔同時流通,自由兌換,是引發這場黃金投機的根本原因,其次是高倍杠杆制度,沒有如此驚人的高倍杠杆制度,規模不會如此大,最後是問題。”
易知足點了點頭,道:“高倍杠杆制度有其優越‘性’,但卻是把雙刃劍,,外灘要才成為世界級的資本市場,必須要引進高倍杠杆制度,不過一定要對杠杆倍率進行嚴格的控制。”
胡光墉點了點頭,見的對方不再吭聲,他才忍不住問道:“大掌櫃是不是早就預料到白宮今天會出手乾預黃金市場?”
易知足笑了笑,道:“我沒那麽神通廣大,只是遵循一條不貪婪的原則。”
只是不貪婪嗎?胡光墉明顯不相信,畢竟這時間掐的實在是太準確了!恰好就掐在崩盤的前一天,說是巧合,這說出去也得有人相信不是?不過,對方明顯是不想說,他也不敢打破砂鍋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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