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京都,王宮,常禦殿,書房。
年方十六臉上還明顯帶有稚氣的明治倭王一臉嚴肅的看著跪坐在下首的嘉彰親王,“清軍集結兵力,可是進攻的前奏?”正處於變聲期的他聲音聽起來低沉而粗,在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威嚴。
嘉彰親王微微躬身,語氣恭謹的道:“回陛下,清軍集結的甚是突然,速度也很快,另外哨探也並不活躍,並無發起進攻的跡象......。”頓了頓,他接著道:“清軍用兵詭異難測,一旦發起進攻,必然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臣懇祈陛下暫離京都。”
“離開京都又能夠去哪裡?”明治幽幽的道:“天下之大,卻無朕容身之地。”
“陛下。”嘉彰親王沉聲道:“清軍雖然截斷了通往江戶的兩條要道,但陛下可以繞道而行......。”
“朕若去江戶,清軍必然將戰火燒到江戶。”明治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奈和沮喪,“清軍的目標是朕,不論朕去哪裡,清軍都會緊追不放。”
聽他語氣不對勁,嘉彰親王連忙道:“清軍的目標不是陛下,而是要覆滅我國,陛下在一日,我國就一日不滅!”
沉默了片刻,明治才輕歎道:“國以民為本,百姓若是沒了,朕在又如何?國在又如何?”
聽他如此說,嘉彰親王登時無言以對,半晌,他才沉聲道:“清軍如此殘暴狠辣,無非是意在威懾恐嚇,逼迫我國放棄抵抗,陛下斷不可讓清軍奸計得逞。
清軍戰力雖強,但兵力不多,總計也不過十多萬兵力,陛下只須號召幕府和各地大名聯合起來誓死抵抗,時日一長,清軍不能速戰速決,必然知難而退!”
號召幕府和地方大名聯合抵抗?明治不是沒想過,但卻發現這根本不可能,鑒定於清軍在大阪城和大阪平原的殘暴狠辣,江戶絕對不敢引火燒身,江戶瀕海,更利於清軍發揮海軍的優勢,江戶若是響應聯合抵抗,清軍下一個目標必然就是江戶!
各地大名能夠積極響應聯合抵抗的估計也沒幾個,清軍不會吹灰之力就滅了長州和薩摩兩大強藩,對於長州藩更是趕盡殺絕,明擺著是威懾警告,有幾個大名願意冒著被滅族滅藩的風險抗擊清軍?
而且,就算是幕府和各地大名都深明大義,積極響應聯合抵抗,難道就能抗衡清軍?無非是多造殺戮!
默然半晌,他才開口道:“朕仔細的詢問了解過,即便我們頑強抵抗,也不可能持久,疆域太小,缺乏足夠的迂回縱深。”
“但是我們多山地!”嘉彰親王不甘心的道:“山地作戰,更利於我們!”
明治看了他一眼,道:“我們本就缺糧,失去了所有的平原,糧食會更為匱乏,沒有糧食補給,如何持久?”
默然半晌,嘉彰親王才悶聲道:“清國征服朝鮮,所作所為,陛下可有耳聞?”
聽的這話,明治臉色有些難看,他隱隱聽到傳聞,清軍在征服朝鮮之後,不僅對王室趕盡殺絕,對於朝廷官員以及士紳富戶也不放過,幾乎是屠戮一空,不過,這傳聞究竟是真是假?稍微沉吟,他才道:“傳聞不可信,清軍殘暴,還能少了殺戮?”
嘉彰親王神情凝重的道:“傳聞未必是空穴來風。”
“傳聞如果是真,我們抵抗下去,就有可能步朝鮮後塵!”明治輕聲道:“選擇歸順,或許是明智的......。”
“陛下,縱觀中國歷史,歸順之君王從來就沒有善終的。”嘉彰親王連忙道:“堅持抵抗,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如果歸順,則只能任人宰割!”
明治沉聲道:“如果以是以生靈塗炭和滿目蒼痍為代價換取那一線生機,
朕寧願不要。”頓了頓,他沉聲道:“朕決定前往清國京師覲見,盡力消弭這場戰爭。”見他態度堅決,嘉彰親王沉吟著道:“臣先遣使前往清軍大營試探下他們的態度。”
枚方,清軍大營。
訓練場上號令聲此起彼伏,一隊隊官兵正熱火朝天的忙著隊列訓練,剛剛完成打散混編的部隊正忙著訓練磨合,遠處的打靶場上也是一片熱鬧,各部官兵都忙著進行實彈射擊訓練,八旗新軍因為彈藥緊缺,實彈訓練,一般都是五發子彈,還有不少新兵壓根就沒開過槍,畢竟後繼增援的都是新兵。
臨時搭建的涼棚上裡,身著新式軍裝的奕掃了一眼打靶場上的情景,轉過身看向僧格林沁,道:“部隊磨合,大概需要多長時間?”
“長則三五月,短則月余。”僧格林沁緩聲道:“部隊打散混編,官兵之間都需要時間互相熟悉了解......。”說到這裡,他衝著靶場微微揚了揚下巴,“新兵的實彈射擊訓練也需要持續一個月左右,易國城特批了五十萬發子彈,不用完豈不可惜了。”
易國城特批了五十萬發子彈用於實彈訓練,還派有人靶場監督統計,明擺著是怕他們克扣截留,如果不用完,那確實是浪費了。
奕輕聲嘀咕了一聲,“元奇對咱們還是不放心,處處提防著,跟防賊似的。”
僧格林沁聽的一笑,“這可怪不著元奇,八旗新軍可沒少乾克扣彈藥的事,還有軍需官倒賣彈藥,那都是實彈射擊的彈藥。”
“該殺!”奕沉聲道:“發現一個,殺一個,還要抄家,絕不要手軟!”
“有六爺這話,我報保證沒人敢手長。”僧格林沁含笑道。
奕將話頭拉了回來,“磨合時間如此長,會否影響京都戰事?”
“自然不會。”僧格林沁說著取過軍用水壺喝了口涼茶,這才接著道:“易國城的意思就是人為製造大饑荒,大幅削減倭國人口,這就是為什麽咱們要費諾大的氣力將如此多的倭民驅趕向京都的原因,等上一兩個月時間,他們自己就餓死的差不多了。”
話才落音,一騎快馬疾馳二而來,到的涼棚前,騎手利落的一個翻身下馬,快步趨到跟前敬禮道:“稟大將軍,倭國京都遣使前來大營。”
“遣使?”奕看了僧格林沁一眼,他才接手,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多半是遣使求和。”僧格林沁不以為意的道:“大將軍不妨見見,看看他們是什麽意圖。”
奕先行回營接見倭國使者,僧格林沁卻是一直在靶場呆到黃昏時分才珊珊回營,洗漱用飯之後,他泡了壺茶,還沒開喝,就聞報奕來了,他忙起身迎了出去,一見面,奕就道:“明治倭王希望能前往京師覲見。”
果然不出所料,僧格林沁笑了笑,伸手禮讓對方進屋,落座奉茶之後,他才緩聲道:“元奇旨在往倭滅種,不會接受投降,將使者殺了罷。”
殺了?奕頗有些意外,遲疑著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還是給上海發封電報罷。”
“也好。”僧格林沁頜首道:“這也不算小事,不通報一聲也欠妥。”
次日上午,易知足的回電就到了,電文簡單到極點,就一個字斬!
看過電報,奕不由的一笑,轉手將電報遞給僧格林沁,道:“還是僧王熟悉易國城的脾性。”
“易國城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僧格林沁道:“在南洋兩省,元奇就不知道殺了多少土著,在朝鮮,元奇不只是將王公貴族趕盡殺絕,就連縉紳富戶也沒放過,東南亞各國也是如此,不過是借著長毛之手殺的而已。”
朝鮮的情況,奕有所耳聞,南洋和東南亞各國的情況他還是頭次聽聞,當即斟酌著道:“平素裡瞧著,易國城溫文爾雅,一團和氣,骨子裡殺性如此之重?”
“倒也不是殺性重,而是出於長遠的考慮。”僧格林沁邊說邊點了支煙,緩緩說道:“易國城是吸取安南屢降屢叛的教訓,一舉入滅各國王公貴族和士紳階層,既利於鞏固統治也利於進行同化融合。
他說西洋各國的殖民統治不可取,各國遲早會出現民族覺醒,民族獨立,要想永久的將各國納入大清疆域,就必須進行文化同化和民族融合。”
易知足極富有遠見,這一點奕是深有體會,安南屢降屢叛也確實是事實,略微沉吟,他才微微頜首道:“易國城這一番苦心,只怕也沒幾個人能理解。”頓了頓,他接著道:“對倭國為什麽又有所不同?”
“原因很簡單,倭國初級教育普及度高,有一半的人識字,就連女人也大都識字,不利於同化融合。”僧格林沁說著一哂,“倭國人要是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被亡國滅種,不知道會是何感想?”
奕卻是聽的心裡發寒,太后若是陽奉陰違或者是公然食言阻礙推行憲政,元奇會不會對滿人采取同樣的滅絕政策?看來,得將這些情況寫份折子奏報一下,也算是警告。
回過神來,他隨意吩咐道:“來人,將倭國使者推出去斬了!”
使者派出去之後有如泥牛入海毫無音訊,明治也不知道什麽情況,接二連三的派遣使者前往枚方,一直到第三次才總算是有一個隨從被割了雙耳逃回京都,明治這才知道派出去的使者盡數被殺,不由的倒抽了口冷氣,清軍這是拒絕他們投降求和,一心要趕盡殺絕!他就是不想抵抗也不行!
就在明治下定決心抵抗到底之時,卻是接二連三的傳來壞消息,從名古屋登陸的清軍封鎖了東邊以及東北方向的所有道路,就連山間小路都設置了關卡,北邊,清軍艦隊從敦賀登陸,徹底切斷了向北的退路。
簡而言之,京都以及周邊各藩已經被三面圍困,唯一的退路就是向西!
常禦殿,書房,明治虛心的向嘉彰親王請教道:“這是不是典型的圍三闕一打法?”
“陛下,中國的兵法中確實是有圍三闕一之戰術。”嘉彰親王斟酌著道:“圍三闕一是指有意留一個缺口,留一條退路,以防被困之敵困獸猶鬥,拚死血戰。
但清軍卻明擺著是要趕盡殺絕,自然不會有意留一個缺口,留一條退路給我們,之所以留下西面不圍,是希望咱們向西突圍,他們好尾隨追殺,順勢滅掉西邊各藩。”
明治試探著道:“這等於是將我國攔腰截成兩段,分段吃掉。”
“陛下明鑒。 ”嘉彰親王沉聲道:“江戶目前一點沒意識到處境的危險,依舊按兵不動,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明治輕歎道:“即便江戶出兵,也解不了京都之圍,幕府兵如何是清軍的對手。”
嘉彰親王躬身道:“陛下,京都如今已成為絕地死地,還請陛下盡快離開京都!”
“向西嗎?那豈不是正好遂了清軍的意?”明治語氣堅決的道:“朕哪裡也不去,與京都共存亡!”
見他態度堅決,嘉彰親王也不多勸,心裡卻是打定主意,回頭向明治母親中山一位局進言,讓她來勸明治。,略微沉吟,他才開口道:“陛下,葉正巳願意冒險衝關,回江戶遊說,同時出兵,前後夾擊駐守中山道清軍.......。”
明治倒也不是一根筋要死守京都,只不過清楚向西逃跑絕對逃不脫清軍之手,與其如此,還不如死守京都,不過,若是能與幕府聯手前後夾擊駐守中山道清軍,打通中山道,前往江戶,或許整個局面都會為之一變,不過,他擔心的是幕府的態度。
遲疑了下,他才道:“葉正巳有把握說服幕府出兵?”
哪能說有把握?嘉彰親王心裡暗忖,如今不過是死馬當做活馬醫,不過,這話,他不敢說,他必須給予對方以希望,當即便沉聲道:“陛下,葉正巳乃是家茂器重的老中之一,又深悉清軍的意圖,只要能成功突破關卡回到江戶,必然能夠成功遊說幕府出兵!”
聽的這話,明治的眼睛明顯的亮了起來,“既是如此,此事須的盡快,目前情勢危急,清軍隨時都有可能發起攻擊。”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