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知足清楚的知道明治維新之後的倭國會給大清帶來什麽樣的災難,但卻無法給包世臣解釋,略微沉吟,他才道:“倭國情況較為複雜,非是三言兩語能說的清楚的,於國而言,倭國是一潛在隱患,於元奇而言,倭國同樣盛產生絲、茶葉,是元奇的潛在競爭對手,如今倭國尚在閉關鎖國,是難得的扼殺機會,於公於私我都不會放過。?”
頓了頓,他接著道:“天朝上國的美夢已經破碎了,咱們在睜眼看世界的同時,更應該好好的看一看周邊的這些小國,先生有暇不妨多了解一下倭國的情況,元奇如今正在積極收集倭國各個方面的情報,先生若有興趣,正好替我整理歸納總結一下。”
包世臣聽的一笑,“區區倭國能讓爵爺如此上心,老夫豈能沒興趣。”說著,他將話題拉了回來,“若是爵爺打算穩兩年,那就必須遂從皇上的心意,積極的培養那些宗室覺羅子弟.....,京師那批樣,想來其中應有不少八旗勳貴大臣子弟。”
易知足點了點頭,道:“我打算將他們打散,與今年征招的七千新兵一同訓練,明年開年,送往安南參戰。”
“爵爺可的想清楚了。”包世臣斟酌著道:“如此一來,這八千余新兵可能就會被他們所掌控。”
“那得看他們的能耐。”易知足輕笑道:“元奇團練軍官皆是在訓練過程中擇優舉薦選撥,公正公開透明,想脫穎而出,可不是那麽容易的,大不了,我親自訓練。”
“爵爺若能親自訓練,自是最好不過。”包世臣頜道:“換做其他人未必能夠鎮得住他們。”說著,他話頭一轉,“有件事情,老夫得提醒爵爺.....。”
“先生但說無妨。”
“子嗣。”包世臣沉聲道:“爵爺今年已二十有三,卻遲遲不成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爵爺一無所出,可不利於穩定凝聚元奇人心。”
聽的這話,易知足也是大為鬱悶,雖說沒有成親,但他身邊卻從來沒缺女人,這幾年耕耘也算得上是勤懇,但幾個女人卻沒一個有動靜,他隱隱有些懷疑是不是這身體有問題?以前的易家三少是不是有隱疾?
這種事情,包世臣也不好細問,只能點到為止,易知足也不好說什麽,只是含糊的道:“先生提醒的是。”
從包世臣小院出來,易知足腦子裡還在琢磨,是不是該抽空去趟江寧,找個有名氣的大夫好好瞧瞧,他很清楚,這不是小事,否則包世臣也不會提醒,成親、子嗣,這兩件事情也確實該認真考慮了,易府兩老口也是見一次催問一次,可問題是,他如今根本沒有心儀的女人,也沒有適合成親的對象。
他一路想著緩步踱進後院,轉而又想到要去定海訓練那群特殊的新兵,不覺有些頭大,正自東想西想,林璿迎上來微微一福,道:“爵爺,許小姐來了。”
易知足點了點頭,許怡萱是他著人叫來的,他隨口吩咐道:“新來的那批丫頭都安置在哪裡?都叫過來。”
廳堂裡,嚴可欣陪著許怡萱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覺的易知足對這個女人有些不一樣,但對方的身份又不可能讓易知足明媒正娶,就算易知足肯,易家老爺子也絕對不會同意,易知足如今是什麽身份,怎麽可能娶一個被休出門的寡婦過門?
見的易知足進來,嚴可欣一笑起身,盈盈一福,道:“爵爺可算是來了,許家小姐已恭候多時了。”
許怡萱跟著起身一禮,道:“大掌櫃公務繁忙,小女子等等無妨。”
“不必拘禮,坐。”易知足笑著伸手讓座,隨後才道:“此番從京師帶回來一批丫頭,不僅容貌姣好,且都識字,一個個聰慧機靈,不知許小姐可願將她們收歸帳下?”
京師帶回來的?許怡萱遲疑了下,這年頭姿色容貌姣好,又能識字的丫鬟可不多見,易知足也不可能有那閑功夫在京師專門為她購買丫鬟,猶豫了下,她才試探道:“別人送的?”
“不錯。”易知足笑道:“都是各個王府送的。”
王府送的,難怪易知足不肯留在身邊,明白過來,許怡萱爽快的道:“行,就當是為大掌櫃排憂解難了。”
“什麽叫排憂解難?”易知足好笑的道:“你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我這可是考慮到你手下嚴重缺人。”
許怡萱白了他一眼,“總算大掌櫃還知道小女子手下嚴重缺人......。”
“打住。”易知足連忙道:“不是讓你從江寧、蘇州、杭州買一批丫頭過來培訓?”
“人是買過來了。”許怡萱道:“大大小小一共是二百四十三人,不過,這銀子小女子該如何核銷?女子學堂?女報?婦女聯合會還是救濟院?”
“都可以。”易知足不以為然的道,說著,他皺了皺眉頭,道:“大大小小是什麽意思?不是讓買年紀大點的?”
“當是積德行善。”許怡萱道:“那些小女孩咱們不買,等待她們的下場就是丫鬟或是青樓妓院,咱們反正要辦西式學堂和女子學堂,也不在乎多收容幾個。”
“買可以。”易知足道:“但不能亂買,尤其是年紀小的不能亂買,否則會助長拐賣幼女的風氣,你可別好心辦壞事。”
許怡萱楞了下,她還真沒往這方面去想,當即訕訕的道:“聽大掌櫃的。”
林璿這時走了進來,道:“爵爺,丫頭們都帶來了。”
“出去看看?”易知足說著起身走了出去,一眾丫頭都才洗浴過,一個個水靈靈的,渾身上下都散著青春的氣息,在船上與易知足朝夕相處了好幾日,她們都知道這位爵爺性子隨和,不拘禮數,因此一個個都不害怕,齊刷刷的盯著易知足,在她們想來,初進爵府,應該是要新立規矩。
迎著一雙雙亮晶晶的眼睛,易知足笑了笑,道:“給你們介紹一個人。”說著他伸手適意許怡萱,道:“這位許小姐是元奇在上海女子學堂校長、女報主編,婦女聯合會會長,救濟院副院長。”
許怡萱被他介紹的不好意思,笑道:“別看頭銜一連串,手下可沒幾個使喚的人,你們可願意來我手下做事?不拘在哪裡做事,你們都算是元奇的職員,每月有月錢,四塊銀元。”
易知足接著道:“表現好,三年後恢復自由身。”
聽著這開出的一連串條件,一眾丫頭都感覺象是在做夢一般,登時輕聲的議論起來,爵府再好,她們也終究是奴婢的身份,能獲自由身,能成為元奇的職員,一個月四塊銀元,這種好事到哪裡找?
一個丫頭遲疑著道:“爵爺莫不是在哄奴婢們開心?”
易知足笑道:“本爵是元奇大掌櫃,言出必行,在未恢復自由身前,你們依然是我府裡的人,你們可以住在這園子裡,願意搬出去也可以,不過,不的做出有損我爵府聲譽的事情,過幾年,等你們出閣,本爵還給你們每人都陪送一份嫁妝。”
話才落音,月明便脆聲聲的道:“爵爺,奴婢是爵爺的人,哪裡也不去。”
見姐姐如此,月華也跟著道:“奴婢也願意侍候爵爺。”
聽的這話,許怡萱不由白了易知足一眼,易知足佯裝沒看見,天地良心,他可沒收這對雙胞胎姐妹,不過,他也確實有些喜歡這對姐妹,當即便道:“不願意出去的,也不勉強,自由選擇。”
自由選擇,也就是說,不是要刻意的趕他們出去了,一眾丫頭登時歡心雀躍,齊齊蹲身道:“謝爵爺恩典。”
易知足看了嚴可欣一眼,吩咐道:“出去做事的,給她們另外安排一個院子,別讓她們住在後院,免的有損清譽。”
嚴可欣連忙道:“妾身這就去安排。”
次日上午,八點剛過,英吉利領事巴富爾、法蘭西領事敏體尼兩人便趕到西園拜會,聽聞稟報後,易知足略微沉吟了下,才吩咐道:“一起請進來罷。”
易知足也沒端架子,在院子門口迎接兩人,禮貌性的寒暄了幾句,他才現敏體尼不會英語,好在對方帶了一個翻譯,一個會英語法語的翻譯,這讓他覺的有點麻煩,進屋落座之後,他看向敏體尼,道:“上海正在籌建一些學校,鑒於會法語的翻譯極為少見,為了貴我兩國能夠長期的友好往來,我希望貴國能夠為上海和廣州的新學提供一批教師教授法語,當然,我們也需要更多的其他西學學科的教師。”
聽的翻譯,敏體尼連忙道:“閣下的要求,我們一定會慎重考慮,我國皇帝陛下應該十分樂意向貴國派遣教師傳授西學。”
巴富爾接著道:“我們大英帝國也樂於支持閣下在廣州上海興辦西學,我國國教會還準備在廣州興建教會學堂。”
聽的翻譯,敏體尼有些惱怒,英吉利處處於他們針鋒相對,什麽都要插一腳,不過,他沒急於表態,易知足微笑著道:“歡迎,對於傳播西方文化的舉措,我本人都持歡迎的態度,我希望,廣州上海能夠成為東西方文化交流的中心。”
巴富爾趁熱打鐵,順著話頭道:“為了傳教的方便,我國教會準備在上海租界外修建一所教堂......。”
“這個話題暫時先放一放,咱們先談一談租界的事情。”易知足說著起身取過一幅上海簡易地圖在桌子上攤開,道:“二位這段時間應該已經確定下來建立租界的地段了吧?能否用筆標記出來?”
英吉利選擇的是洋涇浜以北、李家廠以南之地,法蘭西選擇的則是縣城北郊一帶,南北從護城河到洋涇浜,東西從潮州會館沿河到關帝廟、褚家橋,兩塊租界挨在一起,從蘇州河以南,直到縣城,盡數都在租界范圍之內。
易知足看著地圖沉吟不語,從租界地段的選擇來看,英吉利要大氣的多,法蘭西則是一股小家子氣,很明顯這是由兩國背後的經濟實力決定的,不過,如此選擇的話,不利於他開辟公共租界,將上海展成為一個租界城市的設想。
見易知足盯著地圖不吭聲,敏體尼開口道:“我們希望以公平的價格獲得劃定的租界內的地皮,不論是地價還是搬遷補償都不能太高,我們不希望出現三百兩白銀一畝地,二百兩銀子一顆樹,一百兩一間房之類的事情,這純粹是訛詐。”
易知足笑了笑,道:“我記得歐洲有句名言,風可進,雨可進,國王不能進。我國朝廷同樣保護私人財產......。”說著,他指點著地圖上蘇州河北岸,道:“這片地方,如何?我可以保證不會出現訛詐的情況。”
略微遲疑,敏體尼才道:“那根本就是一塊荒地。”
易知足取出一支雪茄點上,這才慢條斯理的道:“那就恕我們無能為力,劃定租界,朝廷和地方的反對之聲頗高,這類事情,地方官員不便出面協調。”
聽的翻譯, 敏體尼有些傻眼,清國地方官員不出面,他們如何商議的好,鐵定會被敲詐,說不定整塊租界地價都會大幅上漲。
易知足看向巴富爾,指點著地圖,道:“貴國能否置換到蘇州河以北?”
略微沉吟,巴富爾才道:“閣下能給出一個理由嗎?”
“我希望英法美三國的租界分隔開來,中間的空地元奇負責建設。”易知足指點著地圖,道:“以後元奇的所佔的空地將會作為各國的公共租界,如此一來,租界的地盤將會極大的拓展,我相信,這對各國都有好處,你們的教堂也可以建在公共租界。”
公共租界?巴富爾眼睛一亮,這確實是個好主意,略微沉吟,他才問道:“公共租界可是也允許貴國平民居住?”
易知足一笑,反問道:“難道貴國租界不允許我國百姓入內居住?”
巴富爾被問的一楞,建立租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隔離,避免華洋雜處,生出糾紛事端,允許清國平民進入居住,還算什麽租界?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