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海軍這幾年不斷擴招,短短不到五年時間,包括6戰隊在內兵力已突破五萬,但八旗子弟卻是佔了三成有余,大量宗室覺羅八旗勳貴子弟充任各級軍官,易知足這位南洋總理大臣兼南洋提督在不奉旨的情況下,究竟能夠調動多少兵力出海征伐,還真是不好說。
聽易知足這話,似乎心裡也沒有底,包世臣沉吟了一陣,才開口道:“海軍是新兵,與八旗綠營不同,並無以文製武,互相分權,相互牽製,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令出多門,號令不一......等諸多弊端。
但海軍中眾多軍官皆又宗室覺羅八旗勳貴子弟擔任,他們實際上是起到分權、牽製、監督的作用,此番不奉旨而擅自出兵征伐南洋,可說是擅起邊釁,必然會有不少軍官反對,侯爺斷不可勉強。
朝廷歷來最忌地方將領擁兵自重,值此微妙關鍵之時,更是敏感,侯爺若是在海軍中令出如山,反而不妙......。”
“先生提醒的是。”易知足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劃了根火柴點了支香煙,包世臣卻是關切的道:“侯爺說過,西班牙是老牌的海洋霸主,擁有廣闊的海外殖民地,也曾號稱‘日不落帝國’,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今雖然衰落,卻也不容小覷,若是海軍只能出一半兵力,侯爺可有把握?”
“先生無須擔心。”易知足語氣輕松的道:“西班牙帝國已是昨日黃花,咱們如今不過是打落水狗而已,雖然西班牙海軍如今還具備有一定的規模,實力還勝過咱們,但它的艦隊根本不敢傾力前來遠東與咱們死磕,它的艦隊必須守護本土以及美洲殖民地的安全。”
包世臣接著問道:“荷蘭呢?”
“荷蘭怕是有點麻煩。”易知足如實說道:“打呂宋的西班牙,英國人未必會插手,但打荷蘭,卻是不好說,我計劃先打呂宋,看看英國人是什麽態度和反應。”
呷了口茶,包世臣才道:“若是英國橫加干涉,侯爺又打算如何應付?”
“英國人插手,無非是擔憂他們在南洋的利益遭受威脅。”易知足沉吟著道:“跟他們談判,暫時保證他們在南洋的利益。”
“暫時保證?”包世臣心裡一跳,難不成還打算將英國人驅逐出南洋?
“英國人佔領了馬六甲。”易知足沉聲道:“那是南洋的咽喉要道,若是能夠共管,倒也能相安無事,否則,必然要力爭,咱們不能被關在南洋。”
不能被關在南洋?這是還要繼續向外擴張?這野心可真是不小!包世臣刷的一下打開折扇,扇了扇煙霧,這才揖調侃的語氣道:“吞下南洋,侯爺還不知足?”
“世界那麽大,咱們豈能偏安一隅,固步自封?”易知足彈了彈煙灰,道:“何況,咱們如今還奇缺一樣資源.....。”
“黃金?”包世臣試探著道。
易知足笑了笑,道:“不論是黃金還是黑金,咱們都必須要打通馬六甲。”說著,他話頭一轉,“此番擅自出兵,朝廷必然極為不滿,出兵出錢支持鞏固西北的事,必須盡快擬定具體詳盡的方案呈報,即便不能將功抵過,也能稍稍平息一下朝廷的怒火。”
聽的這話,包世臣連忙道:“這具體的方案還的侯爺定奪.....。”
“對於西北,我知道的還真不多。”易知足道:“先生大致擬一份方案,不要太離譜就成,如何落實,何時落實,最後還得是咱們說了算,無須擔心,真正的方案,得咱們派人過去之後再因地製宜。”
頓了頓,他接著道:“另外,我率艦隊出征,這一兩年或是兩三年,怕沒時間呆在上海打理總理衙門,擬份折子,懇請朝廷另行委派或是增添總理大臣主持衙務,著伍長青協助。”
包世臣心情複雜的點了點頭,他心裡很清楚,易知足此番擅自領兵征伐南洋,侵吞南洋群島只是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是為了避禍,新舊皇權交替之際,朝局變幻莫測,舊皇新帝翻臉不認人的例子比比皆是,不論是元奇還是易知足,風險都不是一般的大,易知足領兵在外,才是最為保險的。
略微沉吟,他才問道:“侯爺認為,皇上會中意誰?”說著,他比劃了一個四和六的手勢,如今有資格爭儲的也就只有四皇子奕詝和六皇子奕訢,新皇必然是兩者之一。
易知足微微搖了搖頭,道:“兩位阿哥各有千秋,這事可真不好說。”確實,道光究竟會選擇誰,他也是毫無把握,兩個阿哥,四阿哥奕詝與他關系不好,六阿哥奕訢倒是較親近他,道光對此應該清楚,按理,六阿哥奕訢的贏面可能大一些。
送走包世臣,折回簽押房,易知足看了看表,隨即將林美蓮叫了進來問道:“有沒有西班牙語學的較好的?”
林美蓮微微搖了搖頭,道:“上海女子學校開設的外語只有英語、法語、俄語、日語,沒有西班牙語,海軍學院也沒開設西班牙語,而且上海幾乎沒有西班牙人,侯爺只怕的從廣州去找。”
“那就讓嚴掌櫃給廣州去信,找他們物色會西班牙語和荷蘭語的。”易知足說著又吩咐道:“我要去一趟寶山,給我換便裝,再通知護衛一聲,”
林美蓮連忙道:“屬下呢?”
“你去找嚴掌櫃罷。”易知足道:“我晚點回府,”
微服抵達寶山,易知足隨即雇了輛橡膠輪胎馬車徑直前往彈藥廠,新建的彈藥廠選擇的位置很偏僻,這自然是從安全的角度考慮,不過,位置雖然偏僻,道路修的卻是很好——粗柏油路,馬車跑在上面並不覺的顛簸。
進了廠子,易知足在幾位總管副總管的陪同下稍稍視察了一圈便轉道去了試驗研區,這試驗研區佔地廣寬,綠樹成蔭,警衛森嚴,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圍牆,就連幾位副總管也都在門口自覺的停下腳步。
易知足吩咐幾名護衛在外守候,這才在總管劉守義的陪同下走了進去,如此戒備森嚴,是因為這裡正在研製苦味酸炸藥,這是高度機密,就連劉守義也只知道這裡在研製改良火藥和炮彈。
苦味酸是什麽?是染料!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就已經被英國化學家明出來,七直作為染料深受歡迎,沒人知道這玩意是一種威力無比的烈性炸藥,易知足可以說是這個世界第一個真正了解苦味酸的巨大價值的人。
在烈性炸藥中,苦味酸的威力僅次於硝化甘油,安定性好,製備方法簡單,是軍事上最早使用的一種猛炸藥,它的爆炸威力百倍於普通的黑火藥,若是能在炮彈中裝填苦味酸炸藥,就是鐵甲艦,也沒什麽好懼的。
為了引進和大量製造苦味酸,也為了掩蓋,元奇在上海還專門開設了一家大型的染坊,隨後高薪聘請了四個來上海和廣州淘金的花旗國化學家,直接就讓他們研製苦味酸炸藥,不過,這四個化學家顯然都是不入流的,鼓搗了兩年也沒鼓搗出來,有個還出了點意外,被炸斷了一支左手。
足足走了一刻鍾,才來到實驗室所在的小院子外,易知足也沒進去,而是派人將肖恩等四個化學家請了出來,說實在的,他心裡也有些怵,苦味酸炸藥太不穩定,容易爆炸。
一見面,四人便是好一通抱怨,被關在這一天見不到幾個人的鬼地方,從事的又是危險無比的試驗,四人都是一肚子怨言,易知足靜靜的聽著,等的他們都泄完之後,他才開口道:“諸位,我收到消息,歐洲已有人明了硝化纖維和一種叫硝化甘油的烈性炸藥,而且,現在局勢有些變化,大清馬上要向西班牙和荷蘭宣戰,我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你們。”
說著,他豎起一根指頭,道:“一年,一年時間,無煙火藥、苦味酸炸藥,你們如果還是無法讓我滿意,我就換人。”
換人進行研製試驗,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肖恩等四人都相當清楚,聽的這話,四人臉色都有些難看,略微沉吟,肖恩才道:“研製成功,你能保證放我們活著離開?”
“放你們回國,自然是不可能的。”易知足語氣誠懇的道:“無煙火藥、苦味酸炸藥都屬於高度的軍事機密,我若說放你們回國,就完全是在欺騙你們,不過,研製成功,我會給你們極其豐厚的獎勵,給你們換一座內6城市,可以自由自在生活,一旦歐洲研製出類似的炸藥火藥,你們就完全自由了。”
另一個迫不及待的問道:“你不是在騙我們?”
“我想我沒有騙你們的必要。”易知足微笑著道:“我們大清在化學方面幾乎是空白,我還希望你們能為我們大清培養一些化學人才,而且,內6城市,沒人會外語,你們根本無法泄露消息,再說了,元奇並不缺銀子,我沒有背信棄義的必要。”
肖恩四人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下意見後,肖恩才道:“我們也希望能夠早點離開這監獄一樣的地方,不過,一年時間太短,我們不能保證能夠研製的出來,你知道的,苦味酸炸藥很危險,不過,我們可以保證,我們會盡力。另外,我們也需要及時獲得歐洲有關的明。”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點了點頭,道:“可以,我取消一年的期限,硝化纖維、硝化甘油,我會想辦法為你們提供。”頓了頓,他接著道:“生活方面,你們還有什麽需要?”
肖恩道:“我們希望能夠將薪酬寄回國.....。”
“這沒問題,元奇在紐約有分行。”易知足道:“把你們的詳細地址和信給我,有回信,我也會著人轉交給你們。”
對於易知足的態度,肖恩很是滿意,點了點頭道:“先生,有一點我想我應該提醒你,苦味酸炸藥很容易與金屬生反應,就算研製成功,怕是也很難有實用價值。”
“這一點,你們無須擔心。”易知足自信的道:“有的是辦法解決。”
天色麻黑,易知足才返回鎮海侯府,侯府雖大,人卻不多,略微顯的有些冷清,作為旗民聯姻的典范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載通因為生下一個兒子,被娘家榮貝勒府接回京師就再沒能回到上海,嚴可欣生了個女兒反倒是因禍得福,留在了身邊。
為他生了個兒子的白芷倒是在上海,但卻帶著兒子和金英住在老縣城,並不在侯府,白雪、春梅在廣州忙的不亦樂乎,天地會的蘇夢蝶說了幾次來上海,卻始終沒能成行,反倒是將她跟前的貼身丫鬟黛青打來了上海,不過,易知足沒敢碰,如今他身邊不缺女人,可不想再招惹一個明顯有天地會背景的女人。
進的府門,總管羅有盛和林美蓮便提著燈籠迎了上來,略微問詢了幾句,他便將羅總管打走人, 隨後看了林美蓮一眼,才道:“巴巴的趕到府門來迎接,有什麽事要說?”
林美蓮提著燈籠稍稍落後半步為他照路,聽的這話,稍稍猶豫了下,才道:“侯爺能帶上屬下嗎?身邊總的有個女人侍候不是?”
易知足腳步一緩,“你都猜到了?”
“這不難猜。”林美蓮輕聲道:“若是這都猜不出,屬下也不配在侯爺跟前侍候。”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她們不會都知道了吧?”
“屬下不敢多嘴。”林美蓮連忙道。
這次出征,不是單純的為了打呂宋,在南洋滯留的時間可能會長達一兩年之久,身邊沒個女人,確實不方便,而且對於林美蓮,他也不是沒感覺,略微沉吟,他才笑道:“你穿軍裝一定很好看,有時間給你設計一套女軍裝。”
這是同意了?林美蓮不由的心花怒放,輕聲道:“侯爺設計的女軍裝一定好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