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唐寧街10號、大英帝國首相官邸已開始了一天緊張而忙碌的工作。
滿臉倦容的溫斯頓-丘吉爾正在閱覽軍情五處、軍情六處遞交上來的情況報告,這兩天他的感覺很糟糕,睡眠質量也很差,總神經質地認為哪裡會出事,為了排解這種不詳預感,他連續給前線發電報,而重中之重就是北非前線——他認為德國人會在那裡做文章。兩天內他連著給第八集團軍和蒙哥馬利中將發去了5封電報。首相秘書記得很清楚,前面4封電報蒙哥馬利還算是有禮貌的回應了,但第5封的時候,這位好脾氣的中將大概也忍不住了,直接把第4封回電重新拿來拍發了一次。他記得清清楚楚,當他收到這份一模一樣的電報之後還重新追問對方是否誤發,結果北非方面只有一句怒氣衝衝地回應:“見鬼,該說的話我們已說了4遍了,既然你們記憶力這麽差,那就再提醒你們一次。”
這回應他是不敢拿去給首相看的,但首相大人又對第八集團軍的回電催促得很緊,他反覆考慮了半天最後決定還是原封不動地拿過去,萬一發火就推脫可能是前線發錯了,讓他們再補發一次——他可以借機提醒他們發點不一樣的東西過來。
等他把回電拿過去的時候,他發現所有的擔心和應對準備都不必要了,首相正在聽取大“c”孟席斯將軍的匯報,從場面的緊張和首相本人的吃驚程度來看,他應該已顧不上北非前線的電報了。
“首相,昨天夜裡超級機密被破壞得很嚴重。您是知道凝固威力的,如果再投放到密集的區域內,破壞力可想而知,雖然最後損失目前還沒有完全統計出來,但我認為會非常大、非常大。”一貫謹慎的孟席斯連著用了兩個非常,他沮喪地說,“如果譯電員還能重新培養的話,那這批密碼專家失去以後我們的密碼偵破力量就幾乎完蛋了,更重要的是,德國人既然能夠主動更換密碼再精確對那座莊園進行轟炸,可以證明他們掌握了確切情報,說不定在我們的高層中有他們的人。”
孟席斯這句話當然不是危言聳聽:每一種新密碼破譯機制的背後是大量密碼專家、數學專家進行邏輯驗證和算法校驗的過程,而譯電員只不過是將他們思想具體運用於實踐的人員,前者是大樓的設計師,後者不過是建築隊而已。而超級機密是只有相當高層的人士才清楚,如果不是德國人在高層中有人,怎麽會如此精準?
“這個機密是整個考文垂市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可為什麽他們會知道?德國人從什麽途徑了解到這一點的?是誰配合他們投彈轟炸的?究竟誰是隱藏在我們中間的德國間諜?要查!要追查到底、查個水落石出!”丘吉爾咬牙切齒地吼道。
在1940年不列顛空戰中,德國方面已對恩格尼碼密碼可能的失密表示懷疑,為此特意制定了空襲考文垂市的計劃進行驗證,這消息當然也被英國方面掌握了,經過反覆思考與決策,丘吉爾最終決定不采取任何防禦和轉移措施而任由德國轟炸,甚至為了避嫌連正常的防禦力量都削弱了,在“恐怖的鬼夜”中,整個考文垂市區5萬座建築被摧毀,5萬個商店遭到破壞,600多名居民喪生,其中150具屍體因無法辨認而被葬入同一公墓——考文垂成了不列顛之戰中英國遭遇轟炸最慘烈的城市。
現在德國人輕而易舉地摧毀了這座莊園,拿走了首相一直牢牢看護的“金蛋”,他怎能不暴跳如雷呢?
“重建我們的密碼破譯體系需要多少時間?多大投入?”丘吉爾紅著眼睛,
換了一個話題問道。“恐怕很難……這批專家和學者都是不可複製的,而且用於破譯密碼的設備也遭到了破壞,重建的話我認為……”孟席斯沉吟了片刻,考慮了半天才說,“綜合人員、隊伍、設備再加上德國人新密碼複雜程度等各種因素,我認為需要至少2年——這還是往少了算的。”
“2年?”丘吉爾死死地盯著孟席斯,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一般,“2年內會發生多少事?我們要多死多少人?”
孟席斯無言以對,也不敢看首相的怒容,只能低頭不語。
正在氣氛緊張的當口,情報副官忽然進來了,匯報說:“首相,孟席斯將軍,搜索部隊前來報告,火場大火已全部熄滅,目前看沒有生還者,失蹤的那批人員也找到了。”
“好!”丘吉爾從座椅上倏忽一下跳立起來,整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光輝,“他們在哪兒?有沒有實際困難?命令下去,不管他們在哪裡也不管目前是哪支部隊接觸的,立即給予他們最妥善的保護並送到倫敦來,我們再也損失不起一個了。”
“恐怕……這很難?”副官的臉色很難看。
“你這是什麽意思?”
“找到的這批專家全死了……”副官用低沉的語氣匯報道,“除一個專家是被擊中頭部身亡外,其余人都死在一個池塘裡,基本都是被人用匕首乾掉的,所有屍體事後都被拋屍在池塘裡,裡面的水全變紅了。殺人者手法很專業,部隊檢查了幾具打撈上來的屍體,全都是一刀斃命的。現場打撈還在繼續,恐怕遇難者會有50-60人,手法相當殘忍……”
丘吉爾聞言之後如同被電擊一般,重重地跌坐下去,口中喃喃自語:“怎麽會?怎麽會?”
“現在形勢已經很明顯了,德國人應該滲透了一支特種作戰小分隊過來,他們為飛機引導了空襲目標,同時又對幸存者進行了大屠殺——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也很直接,就是我們的超級機密。”孟席斯依然保持了冷靜,“從剛才的情況來推測,他們人數或許不少,他們必定是假扮成我們部隊混進去的——否則這麽多人無法掩飾行蹤。”
“這種情況究竟是怎麽出現的?我給我去查!去查!立刻!現在!馬上!”丘吉爾咆哮著,“還有,要給我布下天羅地網,這支小分隊一定還隱藏在什麽地方,白天他們沒法悄悄溜走,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又過了半個小時,更多的消息湧進了首相官邸:在鎮上憲兵部隊駐地發現了全部憲兵們的屍體,沒有任何交火痕跡,全部被匕首解決的,手法與池塘邊一樣,非常嫻熟、冷酷,預計是同一批人乾的;根據當地其他居民的回憶,昨天傍晚從外面駛入了三輛車,1輛吉普,2輛軍用卡車,上面的人全都是憲兵服裝——他們認為是部隊正常調動與換防就沒有理會;然後海軍方面發來報告,昨天白天有港口警衛部隊發現失竊三輛車,經過比對與核實,確認就是出現在莊園附近的車輛——他們應該是從港口登陸的;雷達站報告,昨天發現我軍飛機返航,經過驗證核對無誤就沒保持跟蹤,現在懷疑這批飛機就是前來投彈的、偽裝成我軍的德國人。
一條又一條線索出來了,接到噩耗的戰時內閣成員已聚集在了首相官邸,他們都看在眼裡,丘吉爾像瘋了一樣把各方面罵了狗血淋頭,罵空軍、罵海軍、罵憲兵部隊、罵距離最近且第一個趕到救援的陸軍部隊、罵情報機關……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副官接了起來,對面是急促而又焦慮的聲音, 他一邊聽著一邊連連點頭,然後說道:“請稍等。”
“我們一支搜救部隊的負責人希望直接向您進行匯報。”
“可以。”丘吉爾接過話筒,“我是溫斯頓-丘吉爾,你是哪位?”
“首相閣下……”對面傳來的聲音有一絲顫抖,不知道是恐慌還是緊張,但匯報過程還算流利,“昨天深夜發現布萊切利鎮燃起大火後,我們第一時間趕赴現場進行營救,在途中遇到一個自稱是‘麥克唐納’的數學研究員,他告訴我們他是莊園內秘密單位在這次空襲中的幸存者,同時還說有一批幸存者被德國人當做人質擄走了。由於現場氣氛緊張、視線非常差,兼之對方能說一口流利的本土英語又持有政府部門核發的工作牌,我們相信了他的話,並根據他指引的方向進行追擊,在今天拂曉時分,我們仍然沒有追上所謂的德國間諜部隊,我們對他起了疑心,想控制並對其進行核實,在反抗中他引爆了隨身攜帶的手雷,本人當場身亡,我們帶隊長官詹姆斯少校和其他幾位士兵一同遇難。我們請求政府能核實這位‘麥克唐納’研究員的身份並確認其是否屬於間諜——所有現場我們仍然保留著,但追擊無法繼續,我們丟掉了目標……”
“我會找人核實的。”丘吉爾掛上電話頹廢地坐了下去,“又一條線索斷了。”
多年以後,秘書出版的回憶錄中寫道:“……那一刻,大英帝國的天塌了下來,首相暴跳如雷而又毫無辦法,說句對他很不恭敬的話——那天的他就像一條逮誰咬誰的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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