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人高馬大的鬼,小動物一樣蹲在那裡,仰著頭用小鹿斑比那種眼巴巴可憐憐又著急又委屈還無辜的眼神瞅著你……
這是怎樣一幅驚悚畫面?
換誰誰不悲!
作為一個外貌協會,作為一個死顏控,沈含章咬牙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硬生生的別開了眼。
真想吼一聲:“你倆快從我眼前消失!”
然而翡翠在此,她不能嚇著她,因此只能忍著。
偏偏此二貨一點自覺都沒得,齊齊伸手拉扒拉沈含章的袍子:“怎麽辦怎麽辦,夏女神不見了,我們到處都找不到她。”
“會不會是被欽天監的假道士抓走了?”
你們也說他們是假道士啊!
沈含章嘴角抽了抽!
咦,等等……欽天監?她這才出去多久啊,王太后的行動夠迅速啊!
她撩開簾子往外看,赫然發現,外面竟然大張旗鼓的掛上了黃符。
這……
生怕天下人不知道宮裡面出了鬼怪事兒嗎?
這種封建迷信糟粕不是應該要剔除嗎?省的百官有樣學樣,整天疑神疑鬼不辦正事啊!
於是她就又看到了讓她更糟心的一幕。
誰駕的馬車啊?
竟然從鍾翠宮這條路走!
信不信她扣工錢啊!
更重要的是,今兒是第一天,你們就不能好好的蹲守在鍾翠宮裡面驗驗身,幹啥非得要花枝招展的跑出來秀存在啊!
沈含章磨著後槽牙,眼睛惡狠狠地冒著綠光。目標自然是路肩上那跪了一地或可愛或清新或嬌媚的美人兒!
粗魯的數過去,五十幾個都不止!
她惡狠狠地放下簾子,
拉過柴紹的手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柴紹不明覺厲,也撩起簾子欲往外看去,卻被沈含章給阻止了。
“不準看。”
否則把你眼睛給挖掉!
好吧,那就不看,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朕霸氣側漏的女王陛下!
要是不解氣,朕再給你咬一口。
柴紹將秀氣白皙光滑的胳膊往前遞了遞,眉宇間滿滿的全是縱容。
沈含章哼了聲扭過臉去。
那是她的胳膊好嗎?
她才沒有那麽蠢!
韓家二兄弟的內心是崩潰的,唉吆喂,我們兩個還在這裡呢,我們夏女神找不到了呢,敢不敢不要這麽漫不關心不以為意啊!
韓大同蹭地站起來,腦袋直接頂出了馬車外,他傻愣愣的看了眼湛藍的天空,又不得不低頭把腦袋收回車廂內。
彎腰駝背的大聲吼道:“我說,我們夏女神不見了!”
“不見了!”
韓大樹負責了後面的二重唱。
沈含章:“……”
她倒吸一口涼氣,掏了掏快要被震聾的耳朵。
翡翠忙欺身上前,柔聲問道:“怎麽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沈含章朝著她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倒是柴紹,他捏了捏她的小手,了然的挑了挑眉毛。
肯定又是宮中的鬼們幹了什麽,刺激了小豆芽!
太過無法無天了!
終於啊終於,禦駕行至了大聖宮。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沈含章便借口讓翡翠去準備晚膳,然後她拉著柴紹面對了這一屋子飄飄蕩蕩的鬼們。
第一次見這麽全乎!
有的她竟然還覺得挺陌生,估計可能是第一次見!
但不管熟悉還是陌生,所有鬼們幽綠陰森的臉上,都帶著擔憂急切之色。
不得不說,夏妃奶奶在鬼那裡混的真的很好的,也不得不說,其實有時候鬼要比人更加的有人味。
她感慨了一番後,這才對柴紹說道:“他們說夏妃奶奶不見了。”
馬姑姑此時已經成了眾鬼的主心骨,她上前兩步,對沈含章說道:“我們幾乎將宮中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可依然沒有找到她。”
“但也可以確定她沒有被司徒宇抓走,那人沒有這個能力。”
沈含章將這話轉述給柴紹,柴紹沉吟了一番,無奈的撫了撫額角:“怕是夏妃奶奶生氣,自己躲了起來。”
“我們這樣找沒用,只能讓她自己出來。”
“對啊,如果夏妃奶奶附身在哪個小宮女或者小太監身上,我們根本無從探尋。”沈含章補充了一句。
對於一隻鬼來說,夏淑妃的技能簡直是碉堡了!
馬姑姑心中其實也有這樣的猜測,但是她還是不能安心。
隨著夏淑妃的記憶逐漸的恢復,她的性子好像也有了一些改變。
以前是單純傲嬌愛臭美,現在雖然還是如此,卻多了幾分驕縱以及肆無忌憚。
自己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從不會去考慮別人的處境,這樣說的好聽些是自我,可說到底無非是自私。
今兒她僅僅是說了她兩句,她便生氣的鬧了一通,隨後便消失不見了。
馬姑姑心底喟歎。
這種感覺就像是看到已經成熟的人逐漸的緩慢的朝著幼年幼稚的方向退去。
可不管怎麽說,馬姑姑依然還是擔憂。
尤其是現在引起了王太后的注意,且再有幾日小壯壯就看不到聽不到他們了,她真怕後面出了什麽亂子後,她一個人解決不了。
在死了這麽些年之後,她第一次產生這種恍然不知所措的感覺。
隨著三人的話音落地,韓大樹嚷嚷起來,粗著脖子吼道:“女神才不會附身那些臭男人呢!”
“不對吧,太監好像不算男人。”韓大同反駁道。
於是這兩貨受到了來自同伴幽怨的眼神。
其中有個小太監,哼哼唧唧的表示:“就你算男人啊,連女人手都沒摸過的死處鬼,還不如雜家們呢。”
“哎,你小子是不是欠揍啊。”
韓家兩兄弟瞬間暴起。
處怎啦!
說明俺們對夏女神忠誠!
鬼與鬼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然而最終兩方人馬卻同時被馬姑姑訓了一頓,全部灰溜溜的蹲到牆角去面壁思過了。
馬姑姑心累的歎了口氣。
“都再去找找吧,但自己也要記得小心,盡量別和欽天監的那些人撞上。”
即便知道他們沒用,但還是小心為好。
萬一瞎貓碰到死耗子了呢!
曹振子點點頭,說道:“馬姑姑放心,老臣會看著他們的。”
“小生也會注意的。”司空信拉著磨刀霍霍的張老大,欲言又止的瞅了眼沈含章及其柴紹後,便結伴離開了。
其他的鬼也三三兩兩的自由組隊,各自散開繼續尋人。
獨獨留下馬姑姑,她一一將自己的憂慮說出,最後歎道:“到時候萬一出事,就怕通知不到你們。”
柴紹沉吟了許久。
人鬼殊途,若真的沒有連通的渠道,確實無法互通。但夏妃奶奶不一樣,她現在可以上身可以正常接觸人類,可……
若真的出事,恐怕也只有可能是她出事。
所以到時候恐怕真的會鞭長莫及。
以往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現在看來確實得好好想想,看看是否還能尋到其他的途徑。
然,兩人一鬼尚未說完話,長壽宮那邊便派人傳了消息過來。
道是太皇太后快要不行了。
沈含章悚然而驚!
她睜大雙眸看了柴紹一眼,卻發現他臉色微微的沉了下去,二話沒說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樂極生悲。
自從她從費城回來,短短幾天時間,發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
好像每一天都在奔波!
忽而覺得有些疲於應對呢!
長壽宮內一片混亂,宮女太監來來往往,不時地從裡面端出一盆酸臭的東西。
即便知道這是很嚴肅的時刻,沈含章依然忍不住的抽抽嘴角
這什麽鬼啊!
如果這盆子裡換成了血,完全就是活生生的生產現場啊!
不過,味道好難聞啊!
尚未走近,便聞到了惡臭味,刺的沈含章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沒大會兒,同樣接到消息的王太后,也匆匆趕來,並且停在了沈含章的身邊。
眉心狠狠的擰了起來。
沈含章第一次看到王太后破功!
因為她明顯的看到了太后娘娘她眸中的厭惡和不耐煩,如果可以的話,她覺得太后娘娘特別想拔腿就跑。
王太后確實差點沒控制住自己情緒。
沒辦法,這味道太有衝擊力了。
“怎麽回事?”她問道。
難得的,母子……好像這樣喊也不對,反正難得的,他們此時心中的想法是一致的。
要麽先回宮吧!
沈含章眼角余光中瞥了眼垂眸的柴紹一眼,細聲細氣的說道:“兒臣也剛到,不是很清楚。”
好一會兒,裡面才沒有東西端出來。
宮女太監們便忙著打開窗戶散起了味道,緊接著便有那支撐不住的太醫,慘白著臉跑出來大口的喘氣。
最後連高太醫都沒忍住。
矮胖的小身子無比靈活的跳出來,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才勉強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於是這貨就被召見了。
他期期艾艾的說道:“就是那個老艾啊,他不是準備以毒攻毒救治太皇太后嗎?今兒就試著先解其中一種毒,嗯……”
“剛喂下相克的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就開始嘔吐發燒盜汗,中間有幾次呼吸暫停,不過還好,總算是搶救了回來,老艾……”
王太后揮揮手,示意他不需要說那麽多具體的過程,只需要告訴她結果便可以。
“那毒解開了嗎?”
說到這個,高太醫狠狠的垮了肩膀。
沒!
不但沒解開,反而讓第六種毒藥神奇的和前面五種結合在了一起。
所以太后娘娘她的身體是毒藥融合器嗎?
六種毒了啊!
最後是準備往百毒不侵的路上發展嗎?
而且這麽解毒,就算她老人家被救了回來,身子也垮了啊。
敢不敢找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別說沈含章了,連王太后都開始同情太皇太后了,這麽一看那老妖婆還是挺慘的,畢竟說不定她的下場會是經過百般折磨之後無比淒慘的死去。
這麽一想,竟然開始不是很厭惡艾倫了。
既然人暫時沒事,王太后覺得自己沒必要假惺惺的留在這裡忍受著惡臭,她隨意的說了兩句話後,便轉身欲走。
走之前撂話道:“以後確定情況了再來通知哀家。”
沈含章雖然也很想走。
但是她知道柴紹是不會走的,只能忍著味道想再勉勵艾太醫幾句,結果柴紹便在心中告訴她:“乖,回大聖宮吧。”
“朕留在這裡了解情況便可以。”
她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哪怕是做面子,她也不能走,萬一王太后會好呢?
她此時此刻的盡心盡力,將來就是拉攏人的籌碼。
沈含章握住柴紹的手。
拉著他一起往內寢走去。
艾太醫臉色慘白,額角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於其他太醫來說,這不過是一次失敗,只要太皇天后人暫時沒事便可以。
但於他來說,卻是慘敗。
如果說以毒攻毒都救不回太皇太后,那麽他真的找不到其他行之有效的好辦法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老人家死。
然後自己也死。
更重要的是,艾太醫發現,自己這麽些年來的研究全是紙上談兵,並無效果。
這不可謂不打擊。
床上躺著的老人臉色灰敗,帶著明顯的死氣沉沉,她躺在那裡,整個人比前段時間瘦了許多。
原來雖然滿頭白發,但發量卻很多,而現在掉的已經沒剩下多少。
呼吸幾不可聞。
“恐怕是救不回來了。”柴紹在心中低歎一聲。
看來,朕還是想想,怎麽將這件事情完全推給母后,然後拉攏陳家復仇吧。
那個叫懷青的丫頭應該已經被偷龍轉鳳了!
“別放棄,我們還有機會。不管怎麽樣,皇祖母她此時此刻還活著,不是嗎?”這話是對柴紹說的,也是對艾倫說的。
她拍了拍艾倫的肩膀, 道:“朕相信你。”
艾倫抬眸看她,刺紅一片的眸中滿是意外。
沈含章堅定的朝著他點了點頭。
來,奮鬥吧,爆發吧,艾太醫的小宇宙!
讓來自皇帝陛下的鼓勵激勵你的進取心吧!
與此同時,在蕭府,看到柴禕的蕭惠群微微的吐氣。
一直提著的心輕輕的松了下去。
柴禕痞笑著上前,捏了捏她的尖下巴,挑逗道:“就這麽想看到本王?”
蕭惠群扭過頭去,她看著外面剛黑下來的天色,冷笑一聲,道:“林都王的膽量真是越來越大了。”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