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輕輕眨動了兩下,王太后睜開了雙眸。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感覺到由靈魂深處傳來的疲累,甚至於有股今夕不知何夕的錯覺。
屋內依然昏暗,她費盡力氣強迫自己半坐起身來,清了清乾澀的嗓子,出聲喊道:“來人呢。”
布公公走進來,一句話沒說,便跪在了床前。
王太后皺起眉心,費勁的說道:“這是作甚?起來伺候哀家沐浴更衣,要上早朝了。”
她絕對不能缺席。
然而布公公卻跪在那裡,伏著身子低頭回道:“奴婢有罪。”
王太后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她強打起精神,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準備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麽時間?
布公公卻跪行著上前,阻止了她的動作,很自覺的說道:“娘娘,現在已經酉時了。”
他不後悔擅做主張,但是他又有些惶恐於自己的決定。因為現在事態好像有些失控,蕭權曾、柴熙、傅博、淮陽侯、王家……此時全部等在文軒殿面見太后,但太后此時此刻的情況,他根本不可能讓他們前來面見。
只能死死的擋住。
現在外面已經謠言滿天飛,連宮中的侍衛宮女都已經私底下開始竊竊私語。
畢竟這麽些年,王太后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很強悍的,生病也從未耽擱過早朝。
王太后並沒有發飆斥責他,而是沉默了許久,才嗤笑了一聲,道:“現在外面什麽情況?”
“蕭權曾有沒有來找哀家?”
布公公點點頭,“他們都等在文軒殿。”
“讓蕭權曾進來。”
王太后吩咐道。
布公公聽命離去,待來到文軒殿之後,自己卻並沒有進去,而是讓一個小太監將蕭權曾喊了出來。
蕭權曾繃著一張臉走出來,看都沒看布公公一眼,徑直朝著寢宮那邊走去。
甚至到了之後。直接關上了門,將布公公阻在了門外。
他腳步沉重的上前,待看到虛弱無比的王太后之後,眸中怒火瞬間而已。他咬著牙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要打掉他,連一晚上的功夫都不願意耽擱?你可知道今早你沒有出現我是怎麽感想?你可又知道陛下今早發布了一連串的動作?”
他咄咄的將這些話說出之後,心中的憋悶之氣並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高漲。
可到底沒有再繼續出口傷人。
王太后嗤嗤的笑了兩聲,譏諷的揚了揚嘴角。道:“哀家是不想要他,但哀家絕不會蠢到在這個關頭動他。”
她是真的不想要他。
即便昨兒不出狀況,等過幾天她也會親自將這個孩子拿掉。可……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卻無比的難受。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孩子,還是因為柴紹。
他……
竟然如此狠心。
心狠手辣又不拖泥帶水,甚至於可以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東西,她真的太過小看他了。
哪怕知道他有能力有野心與她爭權,她也太過小看他。她隻以為他不過才十七歲,哪怕心機再深沉,再懂的隱藏自己。也不可能會越過她去。
然而現在事實狠狠的打了她一個耳光,她才終於徹底的清醒,再也不敢小看他。
再也……
沒有了所謂的母子之情。
蕭權曾聽了之後先是冷笑,可須臾之後,他猛地回過味來,凝眉道:“是柴紹?”
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王太后慘笑幾聲,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開口道:“說說吧,他今早做了什麽?”
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是拖住自己。給他幾天能夠獨自在早朝上發號施令的時間。
甚至於還要趁著這個機會,將王旭的事情扯到她的頭上。
蕭權曾深深呼吸,才勉強控制住體內的暴虐之氣,柴紹他怎麽能……
可他為什麽不能?
他昨晚經歷的狂喜和失望。卻是完全沒注意阿研說的話,自然也沒有想起之前柴紹看他的弑殺眸光。
那個時候他能感受到柴紹是真的恨他,想要殺了他。
蕭權曾隻以為柴紹是因為阿研和他的關系,卻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孩子的緣故。
是他大意了。
若他早早想起來,或許不會發生昨晚的事情。
只不過,即便是沒有柴紹。這個孩子也活不下來。
蕭權曾忽然失去了仇恨的力量,他套啦著肩膀,像是失去了精氣一樣,一板一眼的將柴紹早朝時做的事情告知王太后。
柴紹上朝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提審董岩,而季傳勝自然也是早早就準備妥當,不過片刻就將董岩帶到了朝堂之上。
雷厲風行的速度讓所有太后派人士全部懵逼,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董岩便劈裡啪啦的一頓爆料。
當場嚇尿了好幾位。
然而柴紹直接命令禦林軍將這幾個人全部摁在那裡,隻問他們認不認罪,如果認罪可以不追責家人,但若是負隅頑抗之後一旦查明事實真相,那麽等待他們的結果將會是滿門抄斬。
有一個戶部的侍郎,沒能抗住,當場就跪了,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
他跪了,其他幾個不能不跪,畢竟這是一條螞蚱線,拴住了一個,其他的幾個根本就跑不了。
董岩控訴的罪魁禍首,自然是王旭本人,蕭權曾原本知道王旭的事情,也知道王旭早早就被布公公控制在了別院,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王旭竟然也會出現在大殿之上。
他是由趙晚晚帶著人壓上來的。
不需要懷疑,趙晚晚是個男人,而且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和趙早早來自於同一個爹娘。
只是他是晚上出生的,所以取名趙晚晚。
當然,這還不是最坑的,他們趙家幾個孩子的名字都是如此充滿了特色,譬如趙早早和趙晚晚的親姐姐,早就已經嫁出去的趙晌午,乃是因為她是半晌午出生的。
趙晚晚將王旭壓過來之後。面不改色的站在那裡,黑漆漆的臉看起來特別像門神,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王旭已經被揍的親爹都快要認不出他來,他趴在地上呻、吟。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
可是……
柴紹怎麽可能會放過他。
“高家莊之事和董思齊被陷害之事,是不是由你授意的?”柴紹片刻也不耽擱,直接開口問道。
王旭先是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
是他是他就是他。
可千萬別在打他了。
蕭權曾猛地站出來,辯駁道:“陛下。國舅他此時神志不清,定是受到了恐嚇、毆打和脅迫,此時問這樣的話,對他來說太不公平。”
不公平?
趙晚晚往前一步,唰唰唰從懷裡掏出好多東西,直接遞到蕭權曾的跟前。
有王旭的地契、認罪狀、同三省六部十六個人的書信往來、同董思齊的書信往來、同高義的書信往來……
如果說以上都不足為據的話,最後一張同鄰國大將軍的書信往來以及鐵礦交易,就已經足夠將王旭給砍上十次八次了。
蕭權曾沉默著閉上了嘴。
陛下這次是有備而來。
若是阿研此時在這裡的話,可以先發製人的控制住形勢,然而在這個要緊時刻。阿研不在,他們這些臣子可以阻止可以勸解……
但,蕭權曾微微環顧四周,有些心塞的發現。
原來有那麽多的人在這個時候選擇了陛下這邊。
淮陽侯、傅博、柴熙……等二十幾個官,雖然全部站出來表示,下聖旨之前最好和太后娘娘商量一番。
柴紹笑的很冷,他站起身來,曾經肥碩的身軀變得纖瘦,但是卻多了冷厲逼人的氣勢。
他站在那裡,已經像是個真正的帝王。
“怎麽?朕這個皇帝的話。你們準備一句都不聽了嗎?”
沒有人說話,依然是跪在那裡,但態度很明顯,根本就不會執行他做的決定。
政權交疊的初期。哪裡有那麽容易。
這一切,柴紹自然能夠預想到。
只不過……
愈是這樣就愈是要拿出最強硬的態度,不惜用武力值鎮壓。
“來人,將吏部侍郎黃慶拉下去,就地處決。”
整個吏部……幾乎都在蕭權曾的控制之下,吏部尚書和侍郎等人自然是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吏部尚書白啟明,暫時沒有機會動他,但是黃慶嘛……
這不是還有一個董岩在那裡跪著嗎?
殺雞駭猴,這個時候是很有必要的。
黃慶自然是不服,但趙晚晚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幾乎是拎雞仔一般,將死命掙扎的黃慶給拎了出去,手起刀落,一條生命很簡單的被收割。
飄在宣政殿的杜方捂住眼睛,表示這實在是太凶殘了。
得虧他早死了。
咦,不對啊。
他是保皇派啊,他是為了陛下的崛起而死亡的,等下次陛下能夠看到他的時候,看看能不能請求陛下給他立碑著傳啊。
想想還是很美膩的。
柴紹這麽一搞,就是連蕭權曾都有些懵逼,太凶殘了。
哪有說砍就砍的道理。
不僅僅是黃慶,之前被董岩爆出來的幾個人,也相繼被趙晚晚給拖了出去,死的不能再死了。
淮陽侯揚聲道:“陛下怎可如此弑殺?”
穆青不冷不淡的回道:“為什麽不能殺?這一個兩個的屍位素餐、腦滿腸肥,不曉得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禍害了多少黎民百姓。”
他站出來跪在地上,高揚著聲音道:“陛下英明。”
“微臣懇求陛下徹查朝中上下人員,一旦發現有不法之人,立刻就地正法。”
正法你老祖宗啊!
一次還不夠啊,還特麽要勸諫第二次,穆青腦子這是完全壞掉了嗎?
忠心耿耿可不是這個樣子。
很不幸的,穆家十七八輩祖宗再次被拎出來輪了幾十遍,然而這並不能阻止穆青的慷慨激昂,他吐沫星子飛濺:“微臣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看到一個滿是清明的朝堂。”
清明你妹妹啊!
回家過你的清明節吧。
逢年過節我們會給你燒紙的。
所有人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吐槽穆青身上,至於陛下的弑殺……只要不殺到他們頭上,誰在乎啊。
如此……
官員位置又空出了接近十幾人,加上上次的十六個,幾乎有三十多人位置急需要填補。
柴紹一一的發布了調令。
這些人原先的官職並不高,甚至有幾個僅僅只是一方縣令,然而經過這次升調,官職至少漲了四個品次。
更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被柴紹提拔上來的三十幾個人,幾乎全部都是年輕人。
最大的那個,也不過才四十歲。
王太后冷笑一聲。
原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他的人光明正大的安插進來啊。
怎麽這麽愚蠢呢。
他以為只要將人提到這個位置就可以了嗎?
“半個月只能,能不能將這三十幾個人全部弄下去?”
或者暗殺,或者排擠掉……
可以用的辦法實在是太多了。
蕭權曾想了想,從外地調來的那十幾個人可以在路途上截殺,現在在京城的這十幾個,即便進入到相應的部門,他們也不會讓這些人接觸到真正的核心。
他點了點頭。
不過,怕的就是柴紹早就有所預防。
“就怕他不預防。”王太后幽幽的說道。
還有那個穆青。
經過今日,她算是想明白了,穆青根本就是故意將所有火力值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
既然如此,她就成全他。
王太后眸中閃過一次陰冷,隨後細細的和蕭權曾交代幾句,便輕輕的閉上眼睛,重新躺了回去。
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既然柴紹不想讓她出現,那麽她就不出現,且讓他自顧自折騰去吧。
蕭權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後扭身離開了。
待他走後,王太后嘲弄的勾勾唇角,意義不明的哼了聲。
還有什麽事情有紕漏嗎?
柴紹坐在那裡,一一的用誅殺筆在紙上畫圈圈,每一個圈圈都代表了一個環節。
一路畫下來,好像並沒有出錯的地方。
現在唯一需要提防的便是母后的反撲了。
這三十來個人……
希望能多留下幾個。
只要能超過五個站穩腳跟的,他這一個多月的力氣就沒有白費。
等等吧,很快就會見分曉的。
他擱下筆,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忽然便有些無所適從。
想去……
看看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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