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出乎蔣玉成意料的是，結界的大門就這麽打開了——而且似乎比往常還要爽利一些…門後邊的珊珊眼巴巴地望著他，似乎早就等待著他會帶來什麽消息似的…

　　“呦！珊珊…”

　　對於蔣玉成的招呼，珊珊卻是毫無反應…

　　“還沒到吃飯的時間，打擾你的原因是…”

　　妹妹點了點頭，似乎示意蔣玉成繼續說下去。

　　“以後你可以安心地做我的畫師了！小琪姐姐她已經放棄啦！”

　　如果想要不把種種令人難堪的事情泄露出去，那麽這樣的說法已經算是比較容易理解的了——蔣玉成是斟酌了許久，才想到這樣的措辭。雖然不能向妹妹炫耀自己戰勝奈奈的豐功偉績，總讓蔣玉成有點可惜。

　　妹妹會做出什麽樣的表情呢?如果像蔣玉成之前預料的那樣，小琪確實把聘用右手王的意向，跟她提起過了的話，現在自己的妹妹應該會表現出更明確的態度來了——然而，韓影珊只是困惑地望著蔣玉成，顯然並不了解全部的事情。

　　“啊，那個事情…你知道吧?神巫奈奈就是你小琪姐姐，在X空山上放出話來說要搶走你…啊，也不能說是搶走吧！總之，就是要給我點厲害看看吧…現在，你的哥哥已經把她打敗嘍！讓她心服口服了…她可是五體投地地…嗯，也不能說是五體投地…”

　　——如果是一個月以前的話，這件事解釋起來還容易些。可惜如今事態萬端，連蔣玉成自己也不能名其一處了。

　　“總…總之，你哥哥已經保衛了你神聖而不可侵犯的家裡蹲權利！比唐川普保衛得好得多啦！作為回報，以後要繼續給哥哥畫插畫哦，怎麽樣啊?”

　　總算是說完了——蔣玉成的腦袋裡面，跳出了他認為妹妹最可能的回復:“哥哥什麽的，都是騙子！！”——因為這段解釋，實在是鬼話連篇。某妹控網文寫手為了保持住自己的面子，連基本事實都棄之不顧了。可是，妹妹只是很平靜地說道:

　　“…本來就是這樣嘛…”

　　“嗯?本來?”

　　“…我本來…就是要給哥哥畫插畫的…一直都是——以後也是…”

　　蔣玉成終於恍然大悟——Soga！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妹妹的忠誠，或者說，信任，是自己一直考慮在外的元素——然而，這不是比作品的質量，寫手的才華，畫風的相性等等這些，都重要的元素嗎?其實，別說是奈奈了，就算再怎麽厲害的大手，都不可能讓珊珊放棄自己的！

　　其實，自己本沒有必要妄自菲薄，本沒有必要擔驚受怕——意識到這一點的蔣玉成，除了如釋重負之外，還隱隱產生出一股失落的感覺來——我這麽拚命地跟奈奈較勁，做出那麽多荒唐的事情，又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聽了珊珊的解釋之後，蔣玉成的思維，終於從“對決”啊，“碼字”啊之類的事情上離開了——那這段時間，珊珊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又是為什麽呢?蔣玉成本來以為，妹妹是在疏遠自己，現在看來實情似乎並非如此…那麽，另一個最有可能的推測，就在蔣玉成的腦袋裡生成了:妹妹僅僅是單純地宅病發作，那麽作為哥哥，蔣玉成就不得不說她兩句了——

　　“哎呀，珊珊啊…你看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前兩天還知道給哥哥燒菜——這兩天又是怎麽了呢?連吃飯都不出來了…”

　　妹妹這下子卻不太好意思了——“我…我在練習…”

　　練習什麽呢?哲♂學本篇?元首的憤怒?還是非洲歌基東仙?不過，

更靠譜的猜測，應該是——　　“這個…”

　　果然，是畫:珊珊指了指數位屏上的插畫。到這裡，蔣玉成終於明白，珊珊到底是在練習著什麽了——那個價格昂貴的數位屏上，此時正顯示著，決定性的證據:

　　數位板上畫出來的，是在余寶晨的設定中依次出場的幾個蘇聯陣營的機娘——一般情況下，“娘化界”的不成文規定，是以重型戰鬥機為禦姐，中型和輕型機為蘿莉。從另一方面講，以Su-27為代表的蘇系戰鬥機，不畫成身材超好前凸後翹的禦姐，實在對不起那優美的氣動線條。但是，以往的右手王，顯然是畫不出來這些的。

　　可是現在，蔣玉成卻在屏幕上看到，一個有著柔順的金色(這張圖畫沒有上色，蔣玉成按照自己寫過的人設腦補的)長發的機娘少女——從機翼和垂尾來看，這明顯就是自己小說中出場的Su-27機娘嘛！蔣玉成一眼就注意到，這個新出場的妹子，有著D-Cup的，毫不縮水的R量…

　　“…要是上了色的話，就是這個樣子…”

　　“……”

　　“…這張是不同髮型的版本…”

　　“……”

　　“…那個，怎麽樣?”珊珊小心翼翼地問道

　　開什麽玩笑——這還需要問“怎麽樣”麽?隨便看一眼就明白了。

　　“珊珊啊…現在你已經連巨R角色，都能畫出來了嗎?”蔣玉成小心翼翼地反問道——之前神巫奈奈還為了右手王，“體貼”地把所有出場角色都設定成了跟珊珊本人一樣的，搓衣板體型的小蘿莉，可是如果現在右手王可以畫巨R的話，這豈不是完全沒有必要了嘛！

　　“…只是隨便畫一畫而已——雖然以前沒畫過，但這也不是什麽難事，稍微練一練就沒問題了。”

　　妹妹稍微有些得意地抬起了下巴——從她的說法來看，眼前的這幅圖畫還沒有到令她自己滿意的程度。但是至少，在蔣玉成看來，這圖畫已經非常完美了。

　　“不過，為什麽以前畫的都沒有巨R呢?”蔣玉成疑惑地問道，“我之前為了改人設可是頗費了一番功夫的……”

　　“因為……因為……”珊珊有些臉紅，“哥哥太喜歡巨R的女孩子了！這一點是不對的！我必須要矯正哥哥的錯誤觀念！真是的，為什麽你們男孩子都這麽喜歡那兩坨肥肉……”

　　居然……是因為這個?蔣玉成實在是很意外——仔細想想的話，右手王給自己畫畫的時間，跟珊珊成為家人的時間，基本上是重合的……原來如此——看了看自家妹妹平坦的前胸，蔣玉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如果脫掉衣服的話，應該是這種感覺——”

　　珊珊輕輕滑了一下手指，然後畫面就切換到了妹子沒穿衣服的版本——上半身赤裸的，明顯屬於18X的插畫。

　　“……”

　　“怎…怎麽了?”

　　“那個…”蔣玉成摸了摸後腦杓，“再怎麽說…這也…”

　　自己的妹妹給自己看她畫的十八禁插畫什麽的，稍微一想就覺得這個場景非常的不得了啊！雖然這麽想身為哥哥應該是失格的表現，但是蔣玉成還是變得心跳不已。

　　“…感…感想呢?”

　　“…您畫得非常好——右手王大神。”蔣玉成連忙回答道——下意識地，他用上了尊稱。

　　“…嗯。”

　　珊珊再一次浮出了微笑——這笑容讓蔣玉成有些心動。不好！因為之前余寶晨寫了奇怪的東西，自己現在已經有些無法直視珊珊的微笑了！不行啊——自己可不是宋太君！沒有德國骨科給自己治傷啊！

　　說起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啊…這半個月以來，珊珊是在忙活這些東西嗎?

　　就在蔣玉成陷入了沉思的時候，突然被珊珊叫了一聲——而且用的不是本名，而是筆名:

　　“小胖子大神…”

　　“哦！啊啊，怎麽了?”蔣玉成在現實裡，第一次被人這麽稱呼——而且他明顯算不上什麽“大神”。

　　只見珊珊她，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眼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樣一來想清楚沒?你想要把我踢開，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啥玩意?！”

　　蔣玉成愣了一下——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什麽問題。隨後，在理解了珊珊意思的瞬間，他馬上就炸毛了:

　　“蛤！?踢開你……開什麽玩笑?！這怎麽可能?！”

　　蔣玉成知道，就算是自己參加花樣作死大賽，自己也絕對不會考慮“踢開珊珊”，或者說“踢開右手王”。然而，珊珊她卻有點動情地，認真說道:

　　“哥哥…不是一直把別的畫師找到家裡來，還跟她很開心地在討論些什麽嗎?”

　　別…別的畫師?蔣玉成愣住了——哪有什麽“別的畫師”啊?家裡來的人，除了周思琪就是余寶晨，根本就沒有會畫畫的人啊！

　　“沒有啊！”蔣玉成趕緊否認——“壓根就沒有什麽別的畫師啊！”

　　“…哥…哥哥是騙子！明明有的…就是那個漂亮的姐姐…”

　　“是…小琪嗎?”蔣玉成一時間大腦短路，隨口扯道。

　　“不是小琪姐姐！”珊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是另一個…胸部很大的那個……”

　　“余寶晨?”蔣玉成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為什麽天生神將會被誤認為是畫師?這怎麽想都靠不上吧！

　　“她…那次還跟我說…鏡頭什麽的東西…”

　　啊——原來是這麽回事啊！！蔣玉成是感到又心急又好笑，“你誤會了——她只會紙上談兵而已，根本就不會畫畫啊！”

　　“…真的?”

　　“是真的！！”蔣玉成解釋道，“那貨啊，就是一產品狗，只會到處提需求——雖然她需求提得確實不錯，但是她也是真的不會編程……啊不對，不會畫畫的。給我畫插畫的，本來就只有你——以後應該也不會有別人了…”

　　珊珊的表情，終於恢復如常——似乎還透出一股微微的笑意。原來不光自己在和強大的敵人戰鬥著，珊珊也在進行著她所認為的戰鬥啊！意識到這一點的蔣玉成，也不由欣慰地咧開了嘴——

　　“以後，我們也一起努力吧！右手王大神——”

　　“…左手右手什麽的，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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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所謂的對決，從一開始就毫無意義——至於戰鬥什麽，本來也是全無用處。就算是我什麽都不做，珊珊也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動搖啊。”

　　三個月之後，當蔣玉成回味起這段記憶的時候，發出了如是感慨——隨著《戰姬計劃》接近結局，完成這部作品時點點滴滴的經歷，也越來越多地浮現在了蔣玉成眼前了。能夠完結一部作品，自然是好事——但是對蔣玉成來說，卻也好像是要和一位老朋友告別似的。此情此景，怎能不讓人想起與她的那些共同的回憶呢?

　　天生神將又開始了常規的引經據典——

　　“楊威利有這麽一句名言:百分之九十的戰爭，發動它的原因會讓後世的人看了大吃一驚，而百分之十的戰爭，發動它的原因會讓當時的人看了也大吃一驚。”

　　“看來這次的戰鬥，應該是屬於後一種啊。”蔣玉成有些自嘲地承認。

　　余寶晨卻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沒錯，屬於那最出類拔萃的百分之十。”

　　“勝利……近乎是個奇跡了。”也許是被神將的情緒感染了吧，蔣廚師也引出了施瓦茨科普夫的名言，感慨地說，“…可是這勝利也未免太無足輕重了。”

　　天生神將這時候卻好像激動起來了——她站起身，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好像在朗誦歌劇的台詞:

　　“勝利是毫無疑義的，但是戰鬥本身呢?坎尼的勝利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漢尼拔的奮鬥最後還是會失敗;奧斯特裡茨的勝利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拿破侖皇帝的每一次勝利，都意味著他距離聖赫勒拿島更近了一步;斯大林格勒的勝利是毫無意義的，因為美好的東西終將被摧毀，而被解放的人民還將會再一次被奴役…”

　　說到這裡，天生神將話音一轉，面對著蔣廚師，告誡道:

　　“勝利終將化為烏有，但是戰鬥本身卻會永垂不朽，那一切韜略，謀劃，詭詐與英雄氣概的集合，永遠會光輝得叫人難以直視！保藏他吧，蔣玉成——這將是你一生的紀念碑！”

　　好吧，好吧——不管蔣玉成打算如何對待它，看來神將本人是已經打算把它當成紀念碑了。

　　“話說，余寶晨啊——你的期末考試成績怎麽樣啊?”

　　神將的笑容有點苦澀了:“掛了五科，算是破了系裡面有史以來的記錄了。”

　　“喂，別這樣啊…”蔣廚師有點受不了了。

　　“沒關系嘛！”神將的表情又變得堅毅了，“重要的是戰鬥本身啊…··”

　　余寶晨考得這樣一塌糊塗，是不是因為她將太多的精力，投入到小說上去了呢?蔣玉成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成績不但沒有受影響，比去年還進了一大步，線性代數沒掛不說，有機化學還成為了他的第一個滿分專業課。有這樣的成績做後盾，父親對自己碼字的態度應該也會有所松動吧！

　　十一假期過後，蔣玉成也專程去馬院的辦公室，拜訪了幾次葉雯婕老師——她似乎已經完全從差點被強X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對蔣玉成的態度也比較自然了:

　　“我這可不是說你不用來上課——但是明年的毛中特，只要好好學的話，成績應該會不錯的。”

　　對啊！這才是老師說話的態度嘛！——這副口嫌體正直的模樣。加油啊！優秀青年教師…蔣玉成在心裡暗暗給她鼓勁。

　　至於神巫奈奈的新作呢，雖然沒有請到預定中的畫師，卻還是順利地出版發行了——而且還是一如既往地，廣受歡迎。盡管不能親自為這部作品繪製插畫，右手王卻也畫了一幅精良的同人畫作，作為出版的祝賀——這幅畫被印在了扉頁之後的圖集裡面，排在第一位。

　　至於說，小琪和蔣玉成的關系，則顯得有點微妙了——小琪當然還是一貫地溫和，可是不論蔣玉成怎麽解釋，她也似乎不肯相信，他和余寶晨之間僅僅是合作者的關系。這當然讓蔣玉成感到很著急——因為這限制了他進一步跟小琪拉近關系的努力。

　　不過，來日方長，不管小琪再怎麽頑固，以後也是能夠慢慢理解的吧！事實上，面對這個問題，即使是蔣玉成自己，也不總是那麽謹慎——有一次寢室的搓貨們出去吃燒烤，兩瓶黃湯下肚，王老師又繼續追問了起來:

　　“蔣玉成！！我恨我當初怎麽沒看出你來！說！！你和那個寶馬女……現在是什麽關系了?”

　　蔣玉成把酒瓶子一撂，說道:

　　“什麽關系?！當然是讓我爽到飛起的關系了！！！”

　　在離過年還有半個月左右的時候，一個雪後的黃昏，蔣玉成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長出了一口氣——他面前的是《戰姬計劃》大結局的最後一章。

　　“寫完了…一個時代要結束了…”蔣玉成自言自語道，“給余寶晨發去，改一改嗎?”

　　算了，還是先給珊珊看吧——蔣玉成說著，端著筆記本走上了二樓，輕輕敲了敲門。

　　“天下第一的美少女畫師，在家嗎?”蔣玉成煞有介事地問道。

　　結界的大門打開了——“珊珊，我想給你看看這個——”蔣玉成說道。

　　可是，珊珊卻並沒有理會他——她徑直拿過數位屏，遞給蔣玉成。

　　真是奇怪啊！明明自己是來給她看大結局原稿的，結果卻反過來讓她給我看了東西啊…正當蔣玉成這麽想的時候，一看到珊珊給他看的東西，他頓時瞪大了眼睛。

　　“什！……”

　　他一瞬間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就像是被卷入各種各樣的感情的漩渦，蔣玉成完全不知道該拿出何等心情來面對這個……

　　珊珊給他看的數位板上的畫，是《戰姬計劃》裡的女主角們——和完結紀念插畫幾乎一樣的全明星陣容。

　　說起來也是啊！——說是叫大結局的最後一章，其實也不過是對一些余敘進行交代而已。真正的劇情實際上已經結束了。所以，妹妹構思起大結局來，完全不必等到這最後一章的發布…

　　不光是自己，連珊珊也有了很大的進步啊！和幾個月前的作品相比，現在畫面上的妹子們，動作顯得非常乾脆利落，英姿颯爽，形象也不是過去單一地搓衣板蘿莉體型了。拿這樣一幅畫來作為自己和珊珊，成長的裡程碑，作為自己和珊珊戰鬥的紀念碑，應該是再合適不過了吧！蔣玉成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他看著表情滿眼期待的妹妹，伸出手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腦袋…

　　“下一部作品，也一起努力吧！”

　　“…好的，哥哥。”

　　那一聲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哥哥”，在蔣玉成聽來，卻似有千鈞之力——直到他走出房間的時候，還在腦袋裡面回響著。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