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們的關系,是不是到了更進一步的時機了?” 蔣玉成努力用盡量誠懇的語氣說道——余寶晨卻揚起了眉毛,一臉挑剔的神情,似乎是非常不滿意。可是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裡,蔣玉成也就沒有退路,他只能硬著頭皮把設計好的台詞繼續說下去:
“我是認真的——我們一直作為搭檔在活躍著···”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蔣玉成的話被余寶晨一下子給打斷了——她猛地從椅子上面跳了起來,“這是配音,不是詩朗誦!也不是小學生背課文!不要挑這種高腔,要自然!自然一點!不要棒讀!”
“我···我已經很自然了啊···”
蔣玉成結結巴巴地說道——他實在搞不清楚,余寶晨需要的到底是什麽樣的聲音。按理說,說話自己是說了二十多年了,但是配音要求的腔調不但跟平時說話不同,跟一般自己認為的“正式語氣”也不一樣。這東西琢磨起來,也挺微妙的。
蔣玉成不得不承認:自己之前是有點小瞧配音工作了——之前的時候,他總覺得這東西雖然不那麽容易搞得出類拔萃,終歸也不那麽困難。但是余寶晨把他錄進去的聲音放出來聽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聲音聽著太出戲了——聽著這樣的聲音,蔣玉成不禁想起了那些聽起來完全無法忍受的國漫配音。現在,他對以葛叔為代表的老一輩國產動畫配音表演藝術家們也更加敬佩了——當然,在余寶晨身上,同樣的敬佩之情也是有的,雖然程度沒那麽多。
萬幸的是,配音的問題雖然麻煩,但也不是無解的——余寶晨宣稱她身為校廣播站兩檔金牌節目的主播,有培訓新人的豐富經驗,只需要幾天的時間就能讓蔣玉成的配音達到能聽的水準···於是乎,現在的蔣玉成和小琪,就開始在魔鬼教官余寶晨的手下接受調校,也就有了剛才的那樣一幕。
“你注意——”余寶晨又開始她的諄諄教誨了,“把每個字的音都發得長一些,字和字之間不要有空檔!”
“注意邏輯重音的位置!·····”
“斷句錯了!這裡應該是這樣····”
“把唾沫星子收住,不要噴麥!····”
“用腹腔發聲!····”
“不許打嗝!····”
“喂,有沒有搞錯啊?!打嗝你也管?!”
蔣玉成終於有點受不了了——他中午喝多了可樂,現在正是一肚子二氧化碳。至於為什麽要喝可樂呢,原因還是在於這東西比咖啡便宜多了···漫展的日期逐漸臨近,Galgame的製作也逐漸進入了尾聲——這,就是蔣玉成他們現在所面臨的情況,也是配音這個任務被提上日程的原因。
這個情況,對於擔任程序員的碼農來說,就意味著地獄一樣的日子正式到來了···蔣玉成以前曾經聽過一個關於碼農的笑話——程序員問科比:你為什麽這麽成功?科比反問:你知道洛杉磯早晨四點鍾是什麽樣子嗎?程序員:知道,那時候我一般還沒睡,怎麽了?科比:那沒事了···
而現在呢,雖然不算是職業碼農,但是蔣玉成還是能夠體會到,“洛杉磯早晨四點鍾”的感覺了——Galgame的製作進入尾聲,而蔣玉成所編寫的引擎主體部分也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是無盡的DEBUG工作了。蔣玉成必須一遍又一遍地試玩整個遊戲,找出程序運行時的BUG,然後在IDE裡重新編寫有問題的代碼···必要的話,
還要上網搜索大量的文獻、實例,參照其他開源引擎的代碼設計來解決問題。 這樣勞動密集型的工作,使得蔣玉成不得不像個真正的碼農一樣,通宵工作,熬夜改代碼。為了保證不至於打瞌睡,蔣玉成也隻好借助可樂、咖啡之類的東西來保持精力了···眼下的局面,就是這一行為的直接結果——訓練開始之前,為了保證自己能夠有足夠的精力(蔣玉成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指望什麽“充足的精力”了,能保證大腦的基本運轉就行),他直接喝了一瓶500毫升的可樂,結果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當然要管!麥克風可不管你打不打嗝!”余寶晨厲聲說道——現在她已經完全地進入了魔鬼教官的狀態中,“別說喝東西了,我們在正式播音之前都不敢吃飯,中午時間緊的話就只能嗑點“空擊啶”先頂一頂,等完事了才能去吃飯。就我們這學校裡的節目尚且如此,珊珊的遊戲可是要拿出來賣錢的,再怎麽說也總得比我們這些自帶乾糧的播音員來的鄭重點吧!”
“——明白了,我一定注意!”
聽到余寶晨說得話,蔣玉成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回答道——一想到這個gal將是珊珊的遺作,他的態度就端正起來了:為了能給自己重要的親人在人世間留下點值得稱道的東西,憋幾個嗝,少喝點汽水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隨著整個企劃案的推進,蔣玉成對於這個GALGAME的感情,也變得越來越複雜了——一方面,從自己的角度講,跟這些對自己十分重要的女孩子們一起來完成一項事業,確實是一件很有成就感,很讓人陶醉的事情。這幾十天來,蔣玉成雖然忙碌,但是能跟小琪和珊珊一起來專注於一件事情,這樣的時間對於他來說同樣也是十分快樂的。而開發遊戲的意外收獲還有:借助這個機會,蔣玉成原本只是半桶水的程序開發技能也增強了一大截——要知道,以前他一直想進一步地學習C艸,但是卻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最後半途而廢。
而另一方面,引起蔣玉成注意的,則是珊珊——這兩年來,他是第一次看見,珊珊如此專注地,全身心地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這樣一件事情裡。他從來都沒見過,珊珊像現在這樣努力,像現在這樣用心於自己筆下的每一張立繪,每一個人物···憑心而論,蔣玉成有的時候甚至還會產生這樣的錯覺——這個Galgame最好永遠不要結束,永遠不要正式地做成成品,仿佛這樣一來,珊珊就永遠能這樣精神下去一樣···
當然,作為一個唯物主義者,蔣玉成也是知道,這是根本就不可能的——疾病可不會等待他們做完這些,才奪走珊珊的生命。自己的動作非但不能減慢,而且還必須要進一步加快才行——只有這樣,才能讓珊珊在與心臟病的賽跑中贏得勝利,親眼看見自己的成品。
而且啊,說起來這個同人遊戲,到底能不能成功呢?雖然網絡發行的方式避免了入不敷出的成本問題,但是作品成功與否,顯然不只是一個錢的問題——如果是自己以前忙活過的,別的坑的話,蔣玉成大可以一笑了之,換個馬甲重新再來就是了;但是這部作品可完全不一樣——它是一個生命要拚命在逝去之前,留下些痕跡的結果,如果最後失敗了,那對於這個生命來說,豈不是太過於殘酷了嗎?
趙本山老師曾經說過,宇宙之大,人,就像天上的流星,說沒就沒——之前在見義勇為事件中,瀕死的蔣玉成曾經悲觀地想過,自己如果死了,會不會有人記得自己;而現在,涉及到珊珊的時候,蔣玉成又開始感慨——等到珊珊真的離開人世之後,除了自己和小琪這幾個親近的人之外,又有多少人會記得她,又有多少人會記得,右手王這個生命,曾經的奮鬥呢?····
“還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出來吧!”蔣玉成發憤圖強道。
“唉····你呀,要是能像奈奈那樣就好了。”
跟蔣玉成的冥頑不靈正相反,小琪可是很快就掌握了配音的法門,現在念起稿子來已經有模有樣了——這似乎也說明,掌握和表達語言的才能,在筆端與舌端都是共通的。兩相比較之下,余寶晨也開始歎息了:
“為什麽我攤上的搭檔都是這麽叫人不省心啊·····”
“你攤上的搭檔?”
聽到這裡,蔣玉成卻一下子警覺起來了:“你還有哪個搭檔啊?”
“當然是在廣播站一起播節目的了。”余寶晨用炫耀的語氣誇誇其談起來,“也是個宅男,播的是關於動漫的節目——嗨,這家夥啊,天天就知道玩,寫稿子和做版頭的事情全都扔給我,參加比賽的時候也是我在籌劃·····
余寶晨這個時候卻來了興致,開始大談特談她在廣播站是如何如何為宅男擦屁股的——聽著這些掌故,蔣玉成卻覺得心裡仿佛打翻了調料瓶,五味陳雜,有點高興不起來:余寶晨在他的心裡面跟珊珊當然是明顯不同的,但是她這樣眉飛色舞的談論起其他的搭檔,自己卻覺得有點不安了?·····
“····為了讓與他合作的節目能夠得獎, 我還把自己的軍事節目都犧牲掉了,這樣的人最後還混了個優秀播音員的稱號,還不都是我的功勞啊!····”
余寶晨卻還是旁若無人地在滔滔不絕,蔣玉成似乎有點理解了:在他的潛意識裡面,余寶晨雖然並不是憧憬的對象,但也有獨一無二的位置,他當然下意識地以為對余寶晨來說自己也是獨一無二的····但是,她的搭檔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嗎?而且她在那個宅男播音員身上下的功夫,似乎也不比自己身上差多少····
我這是在嫉妒嗎?——蔣玉成自己也有點吃不準了。毫無疑問,自己過去沒有把余寶晨當成一個妹子來看待,現在自己也依然沒有真的把她當成女生,未來也不會把她當成一個跟小琪一樣的女孩子來對待——天生神將線的FLAG,以前沒有立起來,以後就算是立起來了,也一樣會被拔掉。
但是呢,是否把她當成女孩子來看待,並不是問題的核心——蔣玉成發現,如果忽略掉余寶晨的性別屬性,哪怕是把她當成一個“好基友”來看待,那麽一切問題都就迎刃而解了。畢竟,就算余寶晨不是妹子,她也算得上是蔣玉成的搭檔,或者說蔣玉成的“好兄弟”——這樣的話,當自己知道了自己在搭檔這裡,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的時候,自己覺得失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嗯嗯,就是這樣!!對於自己的心境,蔣玉成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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